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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了太子妃,衡玉含笑施礼:“愿太子妃眉寿永福,福庆康宁。”
太子妃笑着点头,抬手示意她起身,语气愉悦:“叫衡娘子过来,是为试衣,此前交待了尚衣局为你置下了几身裙衫,今日方才送来,正巧今晚用得上。”
衡玉轻眨了下眼睛。
素日里太子妃待她固然便十分和善,但此时这般语气与称呼,较之此前的客气,却像是添了一层亲密。
这是何故?
“你与月见身形近似,各处是比照着她来做的,合适应当是合适的,只是不知你喜好,便叫尚衣局照着最新的样式做了几身。”太子妃笑着催促:“快去换上瞧瞧,看看更喜欢哪个样式,喜欢哪个便穿哪个。”
衡玉心领神会。
尚衣局做衣裳需要时间,这些大致是她初入东宫时备下的。
太子妃行事当真是细致妥协。
“多谢太子妃。”衡玉道谢,并未推辞。
太子妃笑意愈浓,示意月见引着衡玉去更衣。
换了新衣,月见又替衡玉重新梳了发髻。
“月见姐姐的手真是巧。”衡玉对镜说道。
月见看着镜中明媚悦目的少女脸庞,笑着道:“是吉娘子生得好看,任凭婢子如何胡乱倒腾都是好看的。”
衡玉透过镜中与月见相视而笑罢,心中的好奇更深了些。
她这一番更衣梳发收拾下来,不难发现,太子妃殿中的每个人都较之往常更添几分愉色。
这份喜悦,好像并非单单只因今日是太子妃诞辰之故。
“瞧瞧,这才真真是人比花娇了。”太子妃望着折返回来的衡玉,满眼欣赏,越瞧越觉得喜欢。
衡玉初入东宫时,她自也是欣赏的,但因心中存了份猜疑,欣赏愈重,便愈添失落。
后来下定决心劝服了自己时,仍是存了份苦涩。
再到之后,她与太子说开了此事,那份猜疑彻底消散,再看向这个女孩子时,她只剩下了纯粹的欣赏与赞叹。
而今,她多年来的心愿得偿,正是得益于对方相助,感激之下不免便生出了喜爱。
“除了试衣之外,实则还有一事想劳烦吉娘子……”太子妃说话间,项嬷嬷已经示意月见带着殿中几名宫娥退了出去。
“不敢谈劳烦。”衡玉面上笑意未减:“若有衡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太子妃交待即可。”
太子妃闻言先是笑了笑,看向一旁的乳母。
项嬷嬷便笑着开口:“原本是不宜急着对外宣扬的,但吉娘子不是外人,便也不瞒着了——昨日医官已为太子妃诊出了喜脉。”
一瞬的意外之后,衡玉只觉在意料之中。
方才她便已有猜测了,没成想竟还真是。
她露出真切的笑意:“如此便恭喜太子妃和殿下了。”
“还要多谢吉娘子此前送来的调理方子。”太子妃笑着道。
“衡玉不敢邀功。方子只是调理而已,更紧要的是您自身,心中放宽了,自然便如愿了。”
太子妃抿嘴笑了:“我可不管,我如今就是信你。”
衡玉莞尔:“衡玉又非送子观音座下童子,您便是信,也当信那方子才是。”
太子妃与项嬷嬷闻言不禁皆笑出了声来。
殿中气氛愈发融洽愉悦。
衡玉也并不觉得太子妃待自己的态度转变有何不对。
人总是如此的,顺心之下,面对那些令自己顺心之人,便愿意付诸更多的善意与喜欢。
人与人之间,喜爱之情的发生,从来不会是完全“纯粹”的,毫无缘由的。
此乃人之常情,不必盲目自喜,也不必将此视作为对方功利算计。
“昨日医官开了张安胎的方子,我便想着,要托你带给那位老先生给看一看。”太子妃眼中笑意未散,与衡玉直言道:“这一胎自是紧要的,我总觉着经那老先生看罢、亦或是另开一张方子,才能安心。”
并非是她偏信何人,而是多年来的事实摆在眼前。
衡玉应下来:“小事而已,衡玉必当办到。”
项嬷嬷便双手将方子递上。
衡玉折起,将方子收入袖中之际,触碰到了其内备着的应急之物。
“禀太子妃,石老夫人与秦夫人及家中郎君到了。”月见隔帘笑着禀道。
衡玉会意福身:“那衡玉便先告辞了。”
太子妃点头,含笑吩咐月见:“前面嘈杂,带吉娘子去偏殿歇息,等候晚间开宴。”
月见应“是”,衡玉退了出去。
在临出内殿之际,只见一名气质不俗着命妇服的老夫人带着晚辈走了进来。
这便金家如今的老夫人石氏了。
而其后,便是其儿媳秦氏,太子妃生母。
再往后瞧,是一位年轻郎君——正是衡玉见过的。
衡玉避让至一侧,垂眸福身。
石老夫人见她眼生,多瞧了一眼,却也未作停留。
那年轻郎君却停在了衡玉跟前,抬手施礼,语气几分局促:“吉娘子,多日未见了。”
衡玉便抬头看向他,含笑点头:“金六郎君。”
少年眼神如水,泛起清澈波澜,正要开口时,却见自家祖母与阿娘皆回头看向了自己——
一时只得匆匆再揖一礼,朝衡玉点头示意,随着祖母进了殿中,向太子妃行礼:“少陵见过阿姐。”
太子妃笑着点头:“得有半年之久未见少陵了,愈发沉稳了。”
“沉稳什么呀。”秦夫人看一眼儿子,取笑道:“方才进来时,盯着那位娘子瞧,眼睛都不知道转一下了!”
金少陵立时红了面颊:“母亲……”
太子妃讶然失笑:“阿娘说得可是吉家娘子?”
“那便是吉家娘子?”秦夫人快言快语:“那便对了!自打从上个月从城外西郊回来,便跟丢了魂儿似得,起初我还当他中邪了呢,拷问了他那随行小厮,才知是于西郊见着了仪儿身边的那位女夫子——正是吉家的娘子!”
见得四周的视线皆朝自己聚集而来,少年只觉仿佛于人前狠狠死了一遭。
父亲说得对……轻易是不可随母亲一同出门的!
阿姐之所以自幼沉稳温柔,也与母亲难脱干系……
偏生自家母亲嫌他“死”得还不够,指着他取笑道:“瞧他还脸红上了!”
“你一个郎君,有甚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开窍了是好事!”秦夫人笑着道:“我可是打听过了,这吉家娘子尚未婚配,说不定可以求你阿姐从中牵个红线,做个媒人呢!”
太子妃听得一个激灵。
这个媒人……她可当不得!
这不是明摆着从她家殿下手中抢红线么?
她可万万没这个胆量和本领。
“阿娘未免过于着急了。”太子妃笑着含糊过去:“这才哪儿到哪儿……年轻人之间的事,又何必咱们过多费心。”
“滢滢说得没错。”一直未说话的石老夫人无奈看向儿媳:“且看将少陵臊成什么模样了。”
秦夫人是有些惧她的,闻言赧然一笑,也不敢再多说了,连忙转开了话题:“滢滢的气色瞧着比上回见时要更好了。”
石老夫人看过去,欣慰点头,问道:“上回送进宫来的那些补药,可还有剩余了?”
“且还有呢。”太子妃含笑道:“祖母与母亲暂时便不必让人再送了。”
“这是什么话,莫要觉着养好了几分,便松懈了。”石老夫人苦口婆心:“好好调理着,都是为了你好……”
“你祖母说得对……”
太子妃话到嘴边,到底是咽了回去,只是点头应下。
家中对她生育之事期望过重,如今有孕未满三月,还是先不急着告诉祖母与母亲了,以免出了什么差池,再空欢喜一场。
她与太子皆是这般想法,故而这个消息便暂时还未传出东宫去。
各府的命妇女眷陆陆续续地到了,萧夫人此时也出了定北侯府,刚上马车,这般时辰不早不晚,最是妥当。
萧夫人走后不久,侯府内的几名护卫暗暗犯起了嘀咕:“真是怪了,今日怎没见王副将军?”
“莫不是被将军派出去办差了?”
“不应该啊,往常副将出去办差,总要交待安排一番的……今日可是连句话都没有。”
“会不会……是病了?今晨起身时,我见副将的屋门好像是从里面闩起来了……往常那般时辰,副将早打完半个时辰的拳,挨个儿踹门将咱们揪起来了!”
“这话你自己不觉得离谱吗?副将怎会生病?这么多年,你何曾见副将病过?”
“这倒也是,副将是铁做的……”
有人提议道:“不然咱们还是过去看看吧?”
几人一合计,便结伴来到了自家副将屋外,见门果然是从里头闩着的,一人遂上前敲门试探:“将军……”
“滚。”
屋内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
几人听得一愣,大眼瞪小眼。
说句不恰当的,这个“滚”字,沙哑中带着一丝生无可恋的颤意,怎像是……怎像是那万念俱灰自我厌弃的失节妇女?
副将这是遭遇了什么!
“将军,您可是哪里不适……”有人壮着胆子问。
屋内之人肃声道:“别来烦我!”
几人再不敢多留,立时悻悻转身下了石阶。
然而越走越慢的几个人当中,到底有一名艺高人瘾大的小兵鼓起了勇气,猫着腰折返回去,屏息将耳朵贴在了门框边。
其余两名同伴则识趣地躲去了一旁的盆栽后,坐等战报。
屋内,王副将身着中衣坐在床边,闭着眼睛牙关轻颤。
昨晚他陪着严明喝了回酒不当紧,竟是葬送了自己的清白!
按说……此等事,吃亏的必然是女子,可那个人是顾听南!
王副将颤颤抬手,摸向自己脖颈处,他晨早起身时便照过镜子了,那里有一处暗红痕迹,是她昨晚留下的……
想到彼时巷中的情形,他再次难以顺畅呼吸。
这就与他亲上了,那下回见面,她会不会……?
王副将满眼惊骇,猛地抱紧了自己。
论起体力,她自然勉强他不得,可不知为何,这女人古怪得很,他一靠近她,便没了反抗的力气!
若果真就此被她夺去贞洁……那之后等着他的,岂非就是去父留子?!
思及此,王副将蓦地站起了身。
不行,他万万不能任由自己落到那般田地!
蹲身在门外偷听的小兵朝同伴们打着手势——屋子里完全没动静啊!
等等,好像有动静了!
小兵连忙将耳朵贴得更近。
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
小兵险些摔倒,幸得反应敏锐扶住了门边,才算稳住身形。
然而……
小兵强笑着抬起头,看向那正死死皱眉看着自己的王副将。
盆栽后,那两人火速地逃离了现场。
“将……将军……”孤立无援的小兵快哭出来了。
“替我去办件事。”
小兵立即改蹲为跪,扯出笑脸:“您说!”
王敬勇正色低声交待道:“去帮我……查一查顾听南的家中人口背景,越快越仔细越好。”
他必须找个人出来……日后好替他主持公道!
他就不信,她家中没人管得了她!
小兵打了个激灵:“……是!”
这八卦,到头来不还是叫他手到擒来了吗!
……
天色暗下,东宫内却通亮如白昼,琉璃彩灯高悬,舞乐声入耳。
宴上,男女分左右入席,除却宗亲官员之外,受邀的各国使臣也无一缺席——太子为储君,更是日后、甚至是不久之后的新君,这一点,任谁都是再清楚不过的。
宴席过半,有宫人在太子耳边低声传了句话,太子遂起身向众人说明有事需前去料理,暂时离席而去。
宴上热闹依旧,诸人推杯换盏,酒意催人,兴至浓时,又因储君离席,那些异国使臣与诸侯更是少了拘束之感。
不多时,一名内侍来到了萧牧身边,低声道:“太子殿下请萧节使去往书房一叙。”
这话传的隐秘,萧牧微颔首起身。
离去之际,他向衡玉的方向看了一眼,与她几不可察地微一点头。
衡玉看一眼他身前引路的内侍,回他以会意的眼神。
“那小子便是定北侯萧牧?”见得萧牧离去的背影,一个生着异族面孔的男人拿异族语说道:“看起来不过如此,就这么一个白面小子,竟也能将你们吓破了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