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白行藏了一天的秘密终于被我发现了。
其实也算不上是秘密,也算不上是故意隐瞒,只是白行这小子太不以为意,没有即时告诉我。
原来耆晏老人那天离开前给白行留了他的详细位置,还嘱托白行给我捎话,让我一有空就去找他。
别看白行长得虎头虎脑,做起事情来还真是靠谱,他害怕遗忘,还偷偷把老人说的地址用他带来的笔和纸记了下来。他说昨天“想出去逛逛”的意图就是带我去打探打探耆晏的住处,只是我鬼迷心窍了只顾着采花没有留意他的话。
白行这么和我解释,好像把错都推给了我一样。
不管错在谁,既然老人发出邀请了,我就没有推脱的道理,正好我还要向他打听离开灵野的办法。
日光把山林间的水汽蒸发得差不多时,我、白行和林根据耆晏老人提供的路径,动身前往他所在的位置。
那是一处两侧矮山相夹的辽阔平地,一眼望去绿色往天际延伸,长满了同一种不知是什么品类的灌木。
这使人身心放松的绿色可比梦里那一株株长在黑暗里的红花要喜人。
说到花,那个叫映姗的红发女送来的花已经闻不到任何香气了,我惧怕再受到蛊惑,又不肯忽视别人的好意,于是就让白行把那一捧开得蓬勃的红花放到门外那处可以坐人的台子上,如果有路过的山灵喜欢就随他们拿去。
我们踏入那片土地上不久,耆晏老人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他先是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喊了一声我的名字,然后快速靠近我,在距离我两米处停了下来,盯了一会儿我的脸,又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把我打量了一番。老人看起来比之前要精神焕发,但还是像之前一样喜欢一针见血地评价我,他问:
“昨天干什么去了?”
“昨天晚上在小树林狂欢,和一群花。”
白行在一旁戏谑,他不仅在山灵面前表现得十分傲慢,对我也一坑到底。
“不不,不是。”
我慌忙澄清,并在脑海里构想出捏爆白行头的血腥场景。
耆晏老人就像是一个见过大风大浪的过来人,他丝毫没有在意白行的话,也没有注意听我的解释,而是把我叫到一旁,表示要单独和我说点事情。老人不理睬白行胡话的行为,让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更高大威严了点。
我让白行和林到远处等着,白行一开始死活不愿意,偏要偷听,我再三劝阻,他才肯跟林一起到我给他们推荐的“等候区”。我看着他们走到山麓的一棵树下,才恭敬地请耆晏老人和我讲话。和老人的交流过程中,我还时不时留意树下有几个黑影,以免白行又搞突袭。
耆晏老人这次实实在在和我讲了很多听起来似乎对我有用的消息,除此之外,还问了一些和林有关的事。
他说荆池前几天在竹屋附近疯狂杀掉了很多山灵,这个消息在很大范围内流传开来后,耆晏才知道短短五十年内,又有一个拥有奇异能量的人类出现了。他认为荆池不至于置他于死地,所以才冒险去竹屋找我。不过,据耆晏说,五十年来荆池久负骂名,再加上前几天发生的“屠杀”事件,近期应当不会有山灵去骚扰我。
耆晏还说,包括荆池在内的许多山灵都不具备追踪人类行踪的本领,所以,只要我离开那个竹屋,荆池想找到我就如同大海捞针。
我记得有天早上很多山灵挤进我暂住的地方,如果他们不会追踪我,怎么会知道我的住处?我向耆晏打听了具体的时间点,发现荆池“屠杀”的那天就是我帮助山泉的那天,所以留在竹屋里的水迹…我想到这里,心里一寒。
在那天之前,我见过的山灵只有荆池和芫儿,芫儿殒命在荆池手里,所以散播我住处的人只可能是荆池自己,荆池把山灵引到一处然后再把他们杀掉?那也有点太恶心了。
或者……白行和林?不,绝对不可能。
耆晏老人像先前一样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在他的地盘上,他说话谈吐就更随心所欲了一些,扯了很多我听不太明白的道理。
他说生灵千千万,并非各个都能建立联系。见我不懂又拿人类作例,说人类之间也有太多“视而不见”,即使“见”,也终要为各自活着。
我在心里感慨老人见多识广,但对他说的这些不太应景的话,没怎么放在心上。他后来提到林,才调动了我的全部注意力。
老人问我和林认识多久了,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回复他,相见有一年多,相识不到半年。老人沉思了一会儿,又追问了一些具体情况,我隐瞒了林受伤住院的那一段,只说林突然有一天就去找我了。
我本来没有对耆晏存有戒心,可当他不断追问细节的时候,我的警觉心开始提出不满。
老人的问题越来越诡异,他问林有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为什么我会把这样一个不知底细的人留在身边。我不明所以,心里甚至泛起恐惧。
天大晴,草木茂盛,老人矮小的身子几乎要淹没在葱葱郁郁中,黄色褶皱的脸被绿光衬得有些妖气,我突然想到荆池的那句话,“不要轻易相信他们。”
我到底应该相信谁?
比起可能对我血气有所企图的耆晏,我更愿意相信对我没有威胁的白行和林。耆晏的问题问得我不知所措,他似乎有意引导我怀疑林。我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两人所在的那棵树下,白行和林似乎也正在看我,我的胳膊自动朝他们挥起来,就像是开启了自保模式。
白行和林收到信号后很快跑了过来,我借口肚子饿了想从耆晏身边离开,并向白行使了一个快帮忙助攻的眼色。白行很有感悟力,但助攻方式有些粗暴,他直接把我和林推走了,还大声对我俩说:
“走就走呗,和那老头费什么口舌。”故意让身后的老人听到。
耆晏没有追上来,也没有像白行一样对我们大声吆喝。我突然又有了点怜悯心,毕竟那里只剩他一个人。耆晏给我说了如何摆脱荆池,但我不用问也知道在城市住习惯的白行绝对不会建房子,顶多在游戏里创建。至于他问我的关于林的问题,不得不说我近期的确很少考虑林的事情,耆晏的提醒给我添加了很大的心理负担。毕竟,在这种稍不留神就会被“玩弄”的地方,队友的背叛会是致命的。
离开耆晏的领地后,负责带路的白行竟然把我们领到了昨天路过的那片湖附近。
“那老家伙至少要拿点东西招待招待我们吧,花什么的也行啊。”白行枕着双手走在前面,“结果啥也没捞到。”
“我们是去拜访,而且又没带什么礼物。”
我想安抚一下他的情绪,结果却被他劈头盖脸说教了一番:
“收收你的善良吧好心人,他们一个个都想吃了你,你呢,吃什么了?白菜青菜还是涮羊肉啊?”
白行的口气有点冲,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应。
“所以说,还得靠我啊哥。”
他收了收脾气,手指了指侧方的一片大湖,“今天开荤!”
我望向他手指方向的那片映着白云倒影的湖,感叹了一句:
“你?算了吧。”然后继续打击他:
“你想给别人开荤可以,但别指望我把你从水怪嘴里救出来,我可不会游泳。”
我从小就是旱鸭子,从来没去过游泳馆,也从来没敢下过水,我坚信游泳圈那种轻飘飘的东西不可能支撑住我。
本以为这一说辞将挫败白行的积极性,结果他倒开怀大笑起来,使劲嘲讽我并决定要用他高超的泳技打压我脆弱的自信心。这明摆着是个危险举动,这片湖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湖底也许暗流涌动。有太多游泳老手葬身在他们最熟悉的环境里,更何况我们对这片灵野并不了解,如果湖里真住着鱼人、虾人、蟹人,那白行就惨了。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白行劝他三思,可白行却头头是道地给我分析起可行性,他说就目前掌握到的情况来看,一般的山灵只对我感兴趣,对他和林是几乎不往眼里瞧,唯一有攻击倾向的荆池也只是在受到威胁或激将时才会对我们不利。所以他只要假装自己是一条无害的鱼,就可以了。还说自己的泳技比鱼还好,他那么大的鱼,还怕小虾米?
“你不是说要开荤么?怎么就无害了”我向白行发出灵魂一击。
“呃……这个不重要了。”白行搪塞了过去。
看得出来他很喜欢游泳,我就放他去了,更何况我也管不住他。
近岸的地方水很浅,能清楚看到水底咖色杂色的小石头和泥沙,我一个不留神白行就光着脚蹚了进去,让清澈的水与泥沙混合。
“哇,好凉!”
白行边说便继续往深处走。
我向湖心看去,没有感受到有剧烈的山灵活动的气息。便放心地留意起身边的景色,和身边像风一样不太有存在感的人。
“林...”
我想问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