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寻月的侍女星儿,一进屋便紧着关上门,又将厚厚的门帘掖好,生怕屋里仅存不多的一点儿热气也散了出去。
星儿走进里屋,将手里抓来的药放在桌上。又将屋里熬药的小炉搬到宋寻月塌边,取了药罐和铜制汤婆子,都挤在不大点儿的炉面上,边各自往里加水,边对榻上半躺的宋寻月道:
“炭火不多,奴婢将这炉子搬来了塌边,这样小姐身上也能有点热气。药罐子和汤婆子挤着放,等下碳烧起来,能先给小姐重新换个汤婆子,再把小姐被里那个汤婆子取出来,重新热上……”
“你总是想得周道。”宋寻月柔声道。星儿手底下麻利的干着活,宋寻月看着她,唇角含着无比眷恋的笑意。
自八岁外祖家离京外放后,她在继母孙氏手底下,没过过一天宽裕的日子。星儿跟着她这样的主子,不仅没有丝毫怨言,还格外俭省着,将他们主仆俩的穷苦日子,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就是这样好的星儿,前世却没能保护好她。让她遭了那姓顾的欺凌,自尽在冰冷的井水里。
想起当初见到星儿尸身的那个画面,宋寻月再度悲从中来,红了眼眶。
星儿听见她鼻息抽动的声音,抬头看来,忙关怀道:“可是小姐骨裂的那条手臂很疼?”
宋寻月抿唇深笑,摇摇头,话里有话道:“只是觉得你跟着我,委实辛苦了些,我对不住你。”
星儿闻言笑,将手里的一包药倒入药罐里,边用筷子搅动,边宽慰道:
“小姐别心疼,苦也苦不了多久了。纳采之期已过,婚事已定,再过几个月,咱们便能彻底脱离苦海。那顾秀才,虽然家徒四壁,但好在为人和善,又有才华,待小姐嫁过去,咱们只需好好过日子。只要够勤快,想来过不了几年,就能攒些家底,日后姑爷再考个不大不小的功名,怎么瞧着日子都是有奔头的。即便没有大富大贵,但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缺衣少食的。”
听星儿提起婚事,宋寻月唇边笑意散去,目光冷了下来。
星儿口中的顾秀才,便是她前世的夫君,顾希文。此人很有才华,与她来年春成亲,同年春闱,位列三甲,赐进士出身。
此后一本《治国论》深得帝心,受封从二品光禄大夫,作皇帝顾问近臣,常伴左右。旦夕之间,平步青云,一时于京中,炙手可热。
彼时,她作为顾夫人,同样炙手可热。
凡京中贵女家眷,若有聚会宴席,必予宋寻月请帖。凡有她之处,贵女妇人们趋之若鹜,巴结讨好,不吝珠玉,若众星捧月,百鸟朝凤。便是咳嗽两声,都有皇后亲自派人过府关怀,一时风光无量。
可唯有宋寻月心下自知,那顾希文虽自强自立,才华过人,可幼时曾受辱于人,致他心性异于常人,一腔恨意非还至他人而不能熄。
且他还有隐疾,房中秘事,时行时不行,不行之时,便是府中女眷受厄之时,星儿便是因此自戕。
宋寻月本人,因起初成亲时待其真心,再兼后来小心敬慎,倒还能勉强自保。可对上他的眼睛,她还是会不寒而栗。每日战战兢兢,连睡觉都会随时惊醒,时时如置炭火,苦不堪言,终于星儿走后不久病故。
念及过往,宋寻月心间如何不怨?若非继母孙氏故意将她低嫁,她又怎会成为顾希文之妻?不仅毁她少时,更是毁她一生。
这顾希文,断断嫁不得!
念及此,宋寻月看向星儿,语气不容置疑:“星儿,这门亲事不能成!”
星儿扇火的手一顿,面上欣喜之意褪去:“为何?小姐,顾秀才手脚健全,样貌清俊,人又上进,已是咱们能选的最好人选。”
她真的怕夫人将小姐嫁给一个傻子,或者瘸子。
这个中缘由,宋寻月如何能说与星儿,只道:“我说不行便是不行,你听我的便是。”
星儿上次见小姐神色这般坚定,是二小姐拿走先夫人遗物,小姐去讨要的时候。纵然不解拒婚缘由,但小姐这般神色,星儿便知她已下定决心,无转圜余地,便点头应下,不再多问。
见星儿应下,宋寻月接着吩咐道:“后日初一,你去报恩寺上香,把我娘给我留的嫁妆镯子带上,回来时转道去趟道观,找个道士,把镯子给他,再寻个机会把他请来家里……”
话未说完,星儿恍然道:“说小姐和顾秀才八字不合?”
宋寻月无奈的看看她,摇摇头,道:“要说顾秀才克长辈!”
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但凡她爹强硬些,别总是偏帮孙氏母女,别和稀泥,她日子怎会这般艰难?
从前年纪小,不懂事,还对父亲抱有一些希望,可经历前世那么一遭,她可算是看清了这所谓父亲,亲情是有些吧,但拎不清又耳根子软,实在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如果说成她和顾秀才八字不合,孙氏别高兴的蹦起来才好,巴不得成了他们这对八字不合的夫妻,怎么可能为此退婚?只能说顾秀才克长辈,孙氏和父亲才会担心自己,才有婚事作罢的可能。
星儿脑筋转了转,便明白了宋寻月的意思,眼里流出一丝心疼,抿抿唇道:“好,后日我去趟道观,把小姐交代的事情办了。”
二人说话间,汤婆子热了,星儿用布将其包起来,拉开宋寻月脚下的被子给她更换。
宋寻月心下感慰,对星儿道:“星儿,日后咱们不要过得太俭省,银子该花花,娘亲留给我的首饰,该戴便戴。若东西没了,少了,大不了我去孙氏门前闹,去府外巷子里闹,让邻里街坊都瞧瞧,我便不信要不来。”
想她前世,和星儿过的那般俭省,为了以后的生活,在各种细枝末节上抠,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留到以后日子好些了再用。
可事实如何?都没等来好日子,主仆二人便相继离世,留下的那些财产,都不知便宜了谁。
如今她算是看明白了,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以后?先把眼前头过好吧,就算哪天又像前世一样突然死了,也不留遗憾了不是?
星儿闻言却愣住,小姐这是怎么了?不是一直说,等以后嫁人就好了,没必要和孙氏母女撕破脸皮,叫主君为难?怎么现在忽然说要闹?
星儿正欲询问,目光却正好落在宋寻月绑着夹板的左臂上。也是,小姐都被二小姐推下马车了,手臂摔到骨裂,想来气狠了,已经不想和他们继续维持表面平静。
也好,小姐硬气些,指不定能少受点苦。
但不俭省,万万不行!
星儿暗自盘算,这个冬天才刚刚开始,五九天的时候,一旦要不来炭,就得靠平日里省下来的取暖。还有银钱,夫人肯定不会让小姐嫁个好人家,八成都是顾秀才这种家徒四壁的,一旦姑爷不争气,苦日子没边呢,哪能乱花钱?必须俭省!
星儿不想违逆主子,但也没接茬,换好汤婆子,重新坐在马扎上,岔开话题道:
“对了小姐,奴婢刚才取药从外头回来的时候,遇上门房有几个人在说闲话,奴婢正好在连廊底下,他们没瞧见我,就听了两耳朵。你猜他们在说什么?你听了肯定高兴。”
宋寻月一向对家长里短的闲话没什么兴趣,只下意识的问道:“说什么?”
星儿笑了两声,接着道:“说前个晚上夫人和二小姐吵架,吵得特别凶!给夫人气得,昨日一上午都没起来床,吃了两贴泻火的药才好些。”
宋寻月眼露疑惑,看向星儿:“这母女俩不是一条心吗?怎会吵这么凶,可知缘故?”
前世这母女俩从未传出过吵架的消息,好的能穿一条裤子,怎么会吵架?还给孙氏气成那样。
星儿摇摇头:“不知道,听门房那几个人说,夫人压着不让传,便是她气病的事,都是今早大夫来把脉,才传出那么几句。”
宋寻月更觉奇怪,仔细回忆了一番,前世这母女二人确实没吵过架,没闹出这桩事来。自她重生回来这几日,所有事情都和前世差不多,怎么偏就这一桩出了岔子?
未及宋寻月想明白,星儿接着一脸得意的笑道:“管他是因为什么?反正奴婢就是开心!小姐你想想看,姓孙的昨日气得躺了一上午,那得是多气,只可惜咱们院里东西少,不然这么开心的事,奴婢可得给您做顿好的。”
宋寻月噗嗤一声笑了,被星儿这模样逗的心情好了不少。
主仆二人正说笑着,外头忽地传来一阵敲门声,二人止了笑,宋寻月面露疑惑,这府里谁会来找她?
星儿道:“奴婢去瞧瞧。”说着,星儿便出去开门。
门开启的吱呀声传来,随即宋寻月便听到继妹宋瑶月的声音,远无之前的跋扈和轻视,反倒满是亲切关怀:“星儿,我来瞧瞧姐姐,姐姐的手臂可好些了?”
她还有脸问?要不是那天她将小姐推下马车,小姐的手臂怎会骨裂?
星儿当真讨厌宋瑶月,怎么可能让她进去烦小姐?强忍着厌恶,行礼道:“二小姐,我们这简陋,实在怕怠慢你,你还是回去吧。”
宋瑶月自然知道星儿的意思,她看向星儿的眼睛,歉意道:“从前是我不对,你瞧,我今日带了上好的药材,还带了足数的炭火,都是给姐姐的,你让我进去瞧瞧姐姐。”
二人还在外头掰扯,里间的宋寻月面上却疑色更浓。
当真奇怪!前世她被宋瑶月推下马车,手臂受伤后,可没宋瑶月来道歉探视这回事。怎么重活一遭,她这继妹还转了性?
宋寻月忽地又想起方才星儿所说,母女二人吵架的事,心头那股子疑惑更浓。这两桩事,都与从前不一样,为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宋寻月想一探究竟,思量片刻,朗声道:“星儿,让二小姐进来吧。”
星儿闻言,看了身后里间一眼,不情不愿地让开了道。
宋瑶月冲星儿笑了笑,转身从婢女手里接过带来的东西,对贴身婢女道:“你们在门外等着便是,我自进去和姐姐说说话。”
说罢,宋瑶月进屋,并示意星儿也留在外头。星儿不愿,但不好违逆,只能等在门口,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寻思若有不对劲,便直接冲进去。
宋寻月坐直了些身子,很快便见宋瑶月走了进来。她手里大包提小包,脸上更是堆满和善的笑意:“姐姐。”
宋寻月目光淡淡从宋瑶月面上扫过,这笑脸,可真是亲切,若不看她年龄,不知道的,还以为宋瑶月给她亲娘拜年来了。
宋瑶月见宋寻月如此淡漠的神色,不免又想起前世她身为顾夫人,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激得她险些抖落手里的东西,这死样子看了真气啊。
宋瑶月很快收敛情绪,恢复笑意,抬了抬手里的东西,说道:“我给姐姐带了药材和炭火。”
宋寻月还是看都没看她,宋瑶月只好将东西放在桌子上,自搬了椅子,在宋寻月塌边坐下。
想起这些年在这母女二人手底下过得日子,如今的宋寻月,当真是连假笑都懒得笑。左右她再讨好,这对母女也不会叫她好过,何必还像从前一样,维持表面功夫?
再说了,前世她年纪小,如今拜这母女二人所赐,在顾希文手底下,也算是见识过人间至暗的人了,还有什么撇不下的?
宋寻月看都懒得看她,指尖轻抚伤臂,只道:“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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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二人同生共死,斩妖除魔,剑护苍生,相伴数百载。
可近来,灼凰总感觉自己不大对劲。
起先,是她同师尊去合欢宗除邪修后,内里小衣不翼而飞。
其次,每每同师尊出去历练后,她总觉得自己丢了什么紧要的东西。
最后,也是最难启齿,她这阵子总梦见和师尊不可描述。
心在无情道,不应该啊。
生怕自己道心有损,灼凰只好旁敲侧击的去问师尊。
她那素来清冷的师尊,手持书卷,一如往常般淡漠疏离的告诉她,寻常心猿而已,不必在意。
她也真就没在意,可直到有一天,她忽然发觉自己有了身孕,这才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灼凰当即暴走,提起剑就拽着师尊满世界找“狂徒”,可她不明白,为何素来淡漠疏离、端庄持重的师尊,在得知自己被人轻薄后,眼里会罕见的流出一丝心虚?
……
无妄宗的青梧仙尊有个秘密。
他前阵子和徒弟去合欢宗围剿邪修的那晚,同中邪修媚术,竟是和相伴数百载的徒弟有了夫妻之实。
为了不影响徒弟无情道的道心,趁徒弟未醒,他抹去了徒弟那一晚的记忆。
可麻烦的是,他的道心散了,为了稳住修为,也为了无妄宗的未来,他只好偷偷摸摸的转修合欢道。
更麻烦的是,无情道心散掉的那刻,同徒弟几百年的生死与共,当即化成汹涌澎湃的款款深情,直接把他怼成合欢道最难得且最强的不渝道心,从此他身心彻底锁在了徒弟一人身上。
就……老脸丢尽。
为了稳住修为不退转,为了不叫众人瞧出异样,他只能不断带徒弟出去历练,然后腆着张老脸,状似无意的撩.拨,极尽能事的勾.引,把合欢道媚修能干事的全干了……最后再趁徒弟道心动摇之前,忍住不看那双已然动情的眼,万分不舍的抹掉她的记忆。
等他们修至渡劫圆满,可以摒弃修道之法时,他便坦诚以待,负荆请罪,便是刀山火海,历劫轮回,也要得她原谅,明媒正娶!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那天,灼凰忽然发觉自己有了身孕,提着剑拽着他满世界找狂徒的时候,青梧彻底慌了……
#一个老房子着火后sao进骨头缝里的男主#
【划重点:男主每次都是正正经经的追,没有使用任何不地道的手段。他是在女主动心之后,为了女主修为,抹去女主记忆,并非在女主动心之前,用什么违背女主意愿的手段。二者有质的差别,帽子不要乱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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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星重前世生活幸福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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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星重从此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最终病死在路上。
重生后,蒋星重深知无国便无家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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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父兄忠臣良将,实在不是造反的料。
于是她便把主意打到跟随父亲习武的那位少年身上。
他实力不俗,文武双全,心底善良,还颇有野心,实乃谋朝篡位不二人选。
于是蒋星重在博取他的信任后,
语重心长的跟他说:“永昌帝不是个好皇帝,国家在他手里要完。”
秘密出宫习武的永昌帝:?
没多久,蒋星重又说:“我自小神机妙算,信我!帮你把皇位夺了。”
永昌帝:??
蒋星重千叮万嘱:“夺下皇位后,切记记得斩草除根,杀了永昌帝。”
永昌帝:???
#朕爱上了想推翻朕的人#
#朕每天要陪她谋划怎么推翻朕#
#朕一定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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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天使“夙钰”“false”“50683481”“不一样的?”浇灌的营养液,比心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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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