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警……”应泊双手扶着额头,呼吸变得沉滞,嘴巴微启,偶尔吐出一两个含糊不清的自语。路从辜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侧着耳朵靠近他,应泊却停住了呓语。
少顷,应泊终于抬起头,向他吐出两个字眼:“……狱警。”
狱警?这个词像是一根针线,将路从辜脑中零碎的记忆缝合在一起。蒋威、朝阳监狱以及应泊方才初见郭子军时那副神情……路从辜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生怕错过一丝光影的变动:
“你想起什么了?”
“先前到朝阳监狱打听的时候,监狱档案室给我的资料里,蒋威被关押期间曾与一名狱警斗殴,导致这名狱警被开除。”应泊话说得很慢,字斟句酌,谨慎地选择措辞,“我当时留心了一下,翻出那个狱警的照片看了看,现在想想,跟郭子军很像。”
他又不免懊恼地摇摇头:“但毕竟当时没有发生焚尸案,绍青村案也还没有重启侦查,我是以个人名义去调查。狱方愿意行这个方便,完全是看在我身份的面子上,能翻阅资料已经是额外照顾,所以这些资料我最终没能带走,也不能复印或是抄录。”
“我们必须得跑一次朝阳监狱。”路从辜很快神会他的意思,一字一句坚决道,“我陪你。”
闻言,应泊迟疑着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他倏地站起身来,转了个圈,用一种小心又期待的眼神灼灼地望着路从辜:
“你觉得我今天……怎么样?”
是在讨要夸奖吗?路从辜挑了挑眉:“什么怎么样?”
“就是……看上去怎么样,这一身派头精不精神?”应泊正了正领带,又故作无意地站得笔挺了些,“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你一直在看我,我还以为……是衣服穿反了呢。”
路从辜转了转眼睛,忽然冒出一句:“又不是穿给我看的,有必要征求我的意见吗?”
这句话噎得应泊一愣,他嗫嚅着嘴唇,结结巴巴地:“怎、怎么不是……”
但路从辜无心再与他争辩,而是径直走到门边拉开门,外面的声音骤然清晰,徐蔚然的话音远远地传过来:“……我真的是要气死……”
他向着屋内的应泊努努下巴,用口型说:“还在聊啊?”
徐蔚然站在楼道尽头的窗边,还在跟张继川通电话,她一只手无意识地拽着窗子的把手,不停地开开关关。
“……我就跟他说,我有自己的员额,如果总帮你做事,等应科需要我的时候,不就耽误事情了嘛。何况他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助理,不能仗着我是新人就压榨劳动力。”
“好像是你的同事欺负你的助理。”路从辜回过头,向他总结。
“她倒是没跟我提过,每次问她也只说都挺好的。”应泊也探出脑袋,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叠在一起,一同偷听聊天内容。电话那边的张继川大概是在耐心开导她,给出解决方案,徐蔚然“嗯嗯啊啊”地应着,时不时提出方案的缺漏。
“今天怎么主动把她带来了?”路从辜拉拉他的衣角。
“她非要跟着,当着那么多领导面,我也不好拒绝。”应泊做了个为难的表情。楼道里,徐蔚然仿佛有点受不住张继川的软磨硬泡,搪塞说:
“好了好了,我想想办法,问问师父有没有办法把你捎进去。那么大的团拜会,不至于混不进去吧……”
应泊低头看着路从辜,神秘一笑:“你想混进去吗?”
“你有门路?”
“活动是我们单位承办的,观摩的领导不多。跟上边商量商量,也许能给你们腾出几个位子。”应泊轻出了一口气,掌心向上伸出手:
“愿意赏个脸吗,路队?”
路从辜却没有把手给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整理好衬衫领口:“但愿我有时间。”
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应泊微微蜷起手指,难掩失落地错开了目光。待二人再把注意力转投过去时,徐蔚然的目光变得黯淡,声音也渐渐弱下去:
“嗯,我也知道,师父是个好人,我不会让他失望的。”
应泊垂下眼睛,沉吟无言。短暂的沉寂后,一声响亮的寒暄打破气氛:“呀,这不那天那检察院的小姐姐么,怎么在这儿站着?头儿办公室就在那边。”
虽然还未见人影,但能听出是肖恩的声音。应泊这才反应过来,似乎已经很多天没在支队看到肖恩了。唯恐被发觉自己偷听别人打电话,二人默契地一起关上门,又蹑手蹑脚地回到办公椅和沙发上,装成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坐等肖恩来敲门。
“头儿,我进来了。”
不需要路从辜批准,肖恩便用肩膀撞开门,迈步进来。他左手拎着几个纸袋,右手拎着一个鸟笼,那只名叫“局长”的八哥昂首挺胸地立在笼子站杆上。徐蔚然跟在他身后,抬眼跟应泊对视上,便撑出一个笑容问:
“师父,你们结束了?”
“哟,应检也在。”肖恩一屁股坐在沙发另一边,“我回来路上买了泡芙和麻薯,给方彗分了点,你们谁吃?”
见徐蔚然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拘谨地坐在自己旁边,应泊轻声提醒她:“想吃就去拿,我请过客了,不用担心欠人情。”
徐蔚然这才放心地拿来一袋,放在自己和应泊中间。路从辜原本只是好奇看看,但新鲜出炉的香气裹挟着热气扑上鼻尖,他到底没忍住尝了尝:“……你那边怎么样?”
“老太太情况好多了,就是话说得不大利索,我们没告诉她儿子死了,怕她再一口气上不来。痕检把现场搜了个底朝天,凶手没有留下脚印或是指纹,但门锁凹槽发现硅胶残留,凶手应该是用模具拓印钥匙,再偷偷潜入。手法很专业,锁芯完全没有撬压痕迹。我已经按照你们给出的体貌特征安排下去了,目前还在搜查凶手。”
“也就是说,他们早就盯上老太太了?”
听到这儿,正咬着麻薯的徐蔚然似乎极轻微地松了口气。
“对。”肖恩一口咬得太大,差点没咽下去,憋得脸颊通红。他擦掉手上的残渣,直接拿过路从辜的水杯,在路从辜抗议的目光下喝下大半杯,拍着胸口顺气:
“没事,我不脏。”
“局长”眼巴巴看着他们狼吞虎咽,扑腾翅膀焦躁地在笼子里来回蹦跳。肖恩捻了一撮鸟食,打开笼子,逗弄着它:
“局长,说,你好——”
“你好——去你的吧!”局长把肖恩的声音和语气学了个八成,连碎嘴都学到了精髓,“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
“嚯,咱局还上过学。”应泊打趣说。肖恩忙捏住局长的鸟喙,顺便用纸捻子帮忙清理鼻涕:“好了好了,不要再背了。”
他顿了顿,又道:“头儿,你觉不觉得,手法跟五年前的那起爆炸案很像。如果你们去得晚一点,凶手得逞了,案子很有可能会被当成——”
路从辜接上他的话:“意外事故。”
想法不谋而合,肖恩颇有些得意:“蒋威当年确实是零星犯,不过赎身的钱不是家里人交的,具体是谁她也不清楚,只说是个‘大老板’。”肖恩继续说,“而且,自从蒋威入狱后,他的家人也一直被神秘人接济,我猜,跟替蒋威赎身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确定老太太被保护起来了?”
“那妥必妥啊!”肖恩话说得中气十足,人却疲惫地仰倒在沙发上,“头儿,今天我就不加班了,太困了,刚才差点撞上人家车屁股。”
“嗯,也到下班时间了。”路从辜颔首许可,随后询问应泊和徐蔚然:
“你们还要回去吗?如果没什么事的话,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吧。”
“我……”徐蔚然看向应泊,有些犹疑。不料,应泊先是低头翻口袋,而后把车钥匙塞给了她:
“我不回去,你要回去的话,车钥匙在这里。”
“咦?”徐蔚然回忆起上次开庭的情景,那时应泊想都没想就果断拒绝了庭长的邀请,便不解问道,“师父,你这次怎么这么……”
“这叫加强检警沟通,提高协作水平。”应泊装得高深莫测,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多言。路从辜哑然失笑,解下领带收进柜子里:
“等一下,我得换件衣服,你们去外面等我吧。”
“好耶!有饭吃了!”肖恩第一个蹿了出去,局长被他颠得叽叽喳喳惊叫个不停。应泊跟在徐蔚然后面,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望路从辜一眼,顺手带上了门。等到脚步声渐渐消弭,早有预料的路从辜从里面敲了敲门,问:
“你还没走?”
“我……不想丢下你一个人。”应泊自知被抓包,也不狡辩,把整个身子倚靠在门上,话音中听得出慌乱,“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换个衣服而已,又不是小孩儿。”路从辜撇撇嘴,转而问:
“外面冷吗?你说我是穿得厚一点还是薄一点?”
“我来的时候不算冷,现在太阳落山了,还是多穿一点比较好。”
衬衫扣子被一颗一颗解开,袒露出精瘦结实的胸腹。应泊犹豫的问话恰在此时响起:“对了,你的伤……?”
听完,路从辜下意识地把手探向右下腹,那里卧着一道长约十公分的淡褐色疤痕。疤痕起自腰际一侧,斜斜划过腹部,直至近脐的位置,像是刀砍形成。疤痕的边缘已经变得柔和,但在灯光直射下,肉眼仍能捕捉到它初形成时那狰狞而锐利的痕迹。
“已经几乎看不见了。”鬼使神差地,路从辜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不由得自嘲地笑笑,“你再晚回来几年,大概就会彻底消失了吧。”
路队:一句话让初恋男友愧疚一辈子。
夸夸自己,有进步!上本二十章的时候攻受都快擦枪走火了,这本还在互钓打哑谜(谜语人滚出望海市)。社交帐号总能收到新手作者发来的看文提意见请求,有一说一迷茫太正常了,自我怀疑是常态,哪怕我已经完结过一本,现在每次发新章之前还是会感觉要完蛋了。
已经初六了,再不让我吃点米线螺蛳粉炒米粉麻辣烫冒菜开封菜炸鸡烤肉奶茶之类香喷喷火辣辣甜丝丝的东西我就要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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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