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无间 第15章 落幕（2）

一片黑暗后，沈舟睁开了眼，环视周围。只瞧见四周漆黑一片。尽头处，星河流转，华光四溢。

再低头看看自己，自杀时身穿的玄色朝服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白色粗麻布衣裳。沈舟不明所以，周围也没有人，只好向尽头星光流转处走去。

“都快点！喝完这碗汤，就早点入了轮回道投胎吧。这辈子的事情忘掉后，下辈子也轻松上许多。下辈子过得怎么样，就全看你们生前干了什么。要是功德多呢，指不定投到什么皇宫贵族里。要是死前作恶多端，哼，那来世转成出生都不一定。”

一个青面獠牙的东西拿着皮鞭，站在那里，对着排队的人说着已经重复过无数遍的话。

沈舟走到近前仔细一看，才发现，眼前这拿着鞭子的东西并不是人。只见他青面獠牙，三只眼睛骨碌骨碌不断打着转，浑身都是青铜色，四肢类似麒麟，脚上的爪子沟着地，生把地面弄出几道裂痕来。

那只怪物察觉到了沈舟的注视。把头扭过来，但身子并没有随之转动，仍然朝着轮回道的方向。

沈舟吓了一跳，第一次看到这么奇怪的东西。根据那怪物所说的话，那么自己一定是死了，而且身处轮回道的入口处。从前沈舟以为《异妖录》里记载的内容和怪物只不过是古人随意编造的。但如今看来，那些东西九成真实存在。

“你在看什么？！”那怪物尖声尖气地问道。“大胆刁民 ，竟然敢直视本王。你知道我是谁吗？！本王可是自从上古时期开天辟地时就出现的妖。乃女娲娘娘座下，第一妖——三目擎天！”

“……”

见沈舟一脸不知道的神色，那妖怪更生气了，冲着沈舟吼起来：“你知道直视本王是什么后果吗？小心本王把你的眼珠子给挖下来，跟其他眼珠串成串给你盘爆浆！还不快点滚回队伍里！”

还不及沈舟反应过来，三目擎天的一只手就忽然变长变大许多，一只手就抓住了他的腰，把他推回队伍的最后。

沈舟一脸无语地看着三目擎天，还是乖乖排队去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沈舟才走到轮回道的入口。孟婆拿着沈舟的生平记事录看着，微微皱眉，略有心事。沈舟端起一碗汤，正准备喝下去，碗突然被孟婆伸手打翻了。

孟婆一脸严肃，叫来了三目擎天，对着它耳语了几句，三目擎天的眼睛转向沈舟，使劲盯着他。

“哎呀哎呀！死之后竟想着报仇，生前还杀了不少无辜的人，其中又很多都是国之重器呢！他不能去轮回，应该去极乐无间！快抓住他，别让他待会儿跑了！”话音刚落，空气中就突然出现了好几个分身，都向他冲来。沈舟就这样被押送至了阎罗殿审后。

审判卷轴送出，判沈舟到极乐无间，再不得入轮回。听到这个结果后，他眉眼间山雨欲来，戾气更重。但由于身上被锁着，也无法说什么，只能遵从审判结果。

与正常的轮回入口并不相同，进来石窟后，入眼是一扇大门，顶上有一幅牌匾，上面用石头雕刻这“极乐无间”四个大字。

门的边上也用玄铁雕花的形式雕出许多东西，左侧是天界仙人，右侧是鬼界恶魔。他们面对面，都把手伸向中间。虽然这些东西一动不动，但沈舟看见后仍是毛骨悚然。

三目擎天扭下一旁的机关，门缓缓打开。沈舟迈过门槛，突然被两侧的仙人和妖魔伸出的手抓住了。

那些手把沈舟推进眼前巨大的绿色光球，沈舟顿时感觉浑身都要被撕裂了“啊啊啊，疼！”他哀嚎不断。

所以，堕入无间的第一道劫就是接受粉身碎骨之痛吗？沈舟感觉自己已经被撕扯碎了，流出生理性的眼泪。最终无法承受，昏迷过去。

……

春分时节，人间。

江闻在小草房里发着呆，距离沈舟离开人世已经三个多月了。

还记得头七时，他刚祭拜完沈舟的墓冢。而后就被太子，不，新皇召进宫。新皇仍然时在东宫见的江闻。

迈入东宫后，新皇就亲自为他奉了杯茶，然后直奔主题。

“孤今日召江爱卿进宫，不为其他，只想说一件事情。”

“圣上请讲。”

“前些时日，为了围剿佞臣沈舟，孤分了些兵权给爱卿。但爱卿毕竟是文臣，并不精通领兵之道，所以……”太子偷偷观察着江闻的一举一动。

江闻听到佞臣沈舟时，垂在两侧的手紧了紧，指甲掐进肉中，已经露出了红色的痕迹，马上就要出血了。但是江闻很聪明，没等皇上说完，就明白了今天召他进宫的目的是什么。

“圣上放心，既以围剿完毕，微臣自是要归还兵权的。”江闻顿了一下，继续道：“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臣自认为司空一职无以胜任，所以自请还乡。望陛下恩允。”说完，江闻为了表示决心，深深朝皇上行了个君臣礼。

皇帝嘴角微微勾起，暗自感叹江闻聪慧至极。但这一笑没让任何人看到，随即温和开口：“江爱卿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江闻面上虽未表露，但内心已深知，这是想让自己赶紧离开，于是不动声色回答道：“无事，臣只一心还乡。”

皇帝自然是允了，还做足了表面功夫，赏了江闻黄金九千两，并赐予了他一座京城郊区的宅院。皇帝内心知道，当下国库空虚，战乱频发，江闻一定不会要这些赏赐，所以出手也很大方。

江闻果真如他所料，什么都没带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

如今，江闻回到了尧成，与李叔和沈舟呆的那所小草屋里，简单把那里收拾了一下，便安居了。

想起那日太子逼宫时所说的话，真实没错。只有当今的新皇，才是这盘棋的赢家。

如今，昏庸的老皇帝死了，沈舟被背叛自杀了，自己也因为他的旁敲侧击离开京城。而新皇却得了个好名声——沈舟死后，皇上说他虽是佞臣，但初衷是为了国家繁荣昌盛，所以追封了沈舟的官职，并同意江闻给沈舟立墓，百姓说他宽厚仁慈；老皇帝死了，他披麻戴孝守孝一个月，百官说他尽忠尽孝；自己离开了，人们说他珍惜人才。他为自己谋了局满盘皆胜、为自己谋得了好名誉，可却让与之有关的人们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三个月内，朝廷也几乎天翻地覆。那些贪污受贿的大臣接连被发配边疆，新皇也在整改朝廷的**祖制，边疆战火逐渐减少，国家又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如今百姓和新的官员都在拥护这位贤德的皇帝。

江闻可以理解新皇帝害怕朝廷不稳，但无法释怀。

沈舟的墓已经被移到了这里，和李叔一起葬着。江闻终于下定决心后，他往朔州寄了封信，表达了对自己多年照顾的感谢。又在旁边的村子里专门负责收尸的人，定下了时间后，就去了后山。

他掏出一瓶毒，随后毫不犹豫地饮了下去。不一会，就感觉浑身疼痛，五脏俱焚。原来……原来沈舟毒发时是这种感觉啊。

他躺在地上，满足地看着天空。白云朵朵，大雪漫天，梅花红似血。十年人间，相逢陌路，此去经年。十年前，两人跑着，闹着，一起折梅于此。再次前来，没想到已是人鬼两世，异路殊途。这是最后一次欣赏人间风景了，沈舟，你等我。

……

江闻也来到了轮回路上，撞见了和沈舟所看到相同的情景，第一次对妖魔鬼怪有了认识。在这之前，与沈舟的想法大差不差，江闻是不相信这些事情的，可是来到这里后，光怪陆离，所有东西都奇形怪状的，与人间事大不相同。

队终于排到了江闻，端着孟婆汤，他并没有立刻喝下去，而是转过头问三目擎天：“麻烦问您一句，您知道一个叫沈舟的人吗？他大概是一年前来的。”

“呀呀，原来是他啊！你打听他干什么？他这种可是百年一遇，上次见到还是在很久以前了呢，所以地府肯定对他印象极其深刻啊。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多问，能去极乐无间的人，一般不是什么好东西。”

“极乐无间？”江闻蹙起眉，不解道。

三目擎天看到他这副表情后，嘿嘿一笑，把他拉到一旁，自信开口：“本王看咱俩挺有缘分，那就勉强告诉你点儿。极乐无间呢，名字听着好听，实际上啊，来头可大了。这个世界呢，出现于上古时期，那时候人类还没有发展太繁荣，基本还属于混沌时期，但是那里已经出现了古老的妖族。后来人类文明发展了几百年后，极乐无间的妖怪已经到了鼎盛时期，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什么的，都到了那里，各自占山为王。后来不知道咋回事儿，活着做了坏事的人，死后就会被送到那里。”

“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但沈舟为什么会被送到那去？”江闻有点疑惑。

“不是，你难道不会动脑思考吗？！他十恶不赦呗。生前生性猜忌多疑，勾结太子篡位，目无尊卑，擅自在中原动用邪门歪道，最后死之前还杀了一堆无辜的人陪他一起下黄泉。你觉得哪一个不值得让他下去。还有，你一个刚死的人，管这么多想干嘛？还是赶紧投胎吧，地府的事情你少管。”

“不知一般人可否去无间？”听到擎天说这些之后，江闻立马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可以啊，但是没有人这样。”三目擎天皱着眉打量江闻，有些不可置信地说“怎么？你……不会想自愿下去吧？”

“嗯。”江闻点了点头。

“什么？！你恐怕不是疯了？你以为那里是什么好地方吗！凶神恶煞，弱肉强食，一个不小心命就没了，这个地方从来只进不出的。”

“我知道，如果可以，那麻烦您。”

看江闻心意已决，擎天撇了撇嘴，说：“好吧，我去跟那老婆子说一下。”然后转身离开了。

没过多久，三目擎天向这边跑过来，手中还拿着一张金色的票，是用绸子做的，上面好像还用血迹画了些东西，但又不是符咒。

“诺，你拿着这个，跟我去通往那里的大门吧。”

站在几十丈高的门前，上面的牌匾和雕花无不散发出阴森的气息，让人感觉到恶寒。

“进去之后，攥紧它，这个票可以让里面的光球分不清你到底是不是恶人，这样你才能平安抵达无间，那里好像会自动给你安排住所。”

“多谢。”江闻谢过，门一下子打开了，他正准备迈步进去，就听见擎天在后面又补充了一句：“你可想好了，因为那里和大牢的性质差不多，所以你进去就不能出来了，一辈子。在那里你不会自然死亡，但是你就算死在里面，也是无□□回的。如果你还是执意要进，那我只能祝你平安了。毕竟本王看你命格，下辈子应该是个福星。”

“我想好了，谢谢。”江闻看出擎天是好心提醒，但是他还是想去看看沈舟，不知他这一年到底怎样……

……

白凝突然从梦中惊醒，四周一片黑暗。她睁大眼睛，本想呼救，却发现自己的嘴和身体都被绑住了，只能不断挣扎。被人附了快两年的身，此时自己终于又得到了身体的掌控权，她好害怕。而且那人好像用自己这副身躯，做了很多坏事……

想到这里，她更是发抖。怎么办，江闻哥哥和沈舟怎么办。在外人看来，这一切事都是她白凝干的，没有人会信的，没有人！

灯突然亮了，朝青思走进屋，看到白凝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别害怕，我不杀你，你也没死，只不过暂时来到此处了而已。我叫朝青思。这里叫做极乐无间，都是罪大恶极的人死了才会呆的地方。我是妖族，祖上就在这里，所以并不能算作这里的居民。”

白凝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朝青思小声说了几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自言自语：“以主上的作风，正常都应该把她杀了才对，这次怎么还让我把她带回无间了？难不成是因为……那个影像？”

后面白凝没听清，但朝青思说完，一挥手。转瞬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一条山泉附近。忽地，一座宅院凭空出现，和白凝在朔州住的地方竟相差无二。白凝大吃一惊，愣在原地。

“宅院很大，后面比你人间住的地方还多了个院子，几乎占整个宅子的一半，那里什么都有。不过你别想着溜走，院落外面有我打下的结界，你出不去。不过我妹妹可能有时候会来陪你，你也不必担心，人间你父母安好，等事态平息后，自会把你送出去。”

朝青思自顾自说完，没管白凝有没有听懂，就转头离开了院子。她走后，白凝身上的绳子也消失了。眼下既然无法离开，外面又有结界，那么说明自己当下至少是安全的，那就只能先呆着了，熟悉一下这里，以后见机行事。

第一卷完结！！！撒花！！！！！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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