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鬼火一般,琉璃灯盏摇曳,灯光闪烁、闪烁……
宾客们眼前一片恍惚,天昏地暗,似电闪雷鸣的暗夜,闪光打在舞伴惨白扭曲的五官上。
刹那间!黑夜降临,独留下耳边轰隆隆的巨响,同人群嘈杂的惊呼混杂成一团。
恐慌!惊惧!在黑暗中漫延……
宾客们唯能听见一道淡定温润的男声,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那是坚定的、能带领人类摆脱困境的嗓音,如救世主一般:
“朋友们,不要惊慌!这只是一次小故障!‘祂’要来了……没事!我们齐心协力,定能战胜‘祂’!”
祂?
祂是谁?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祂”……
祂是姗姗来迟的贵客;祂是舞会上的审判者;祂是执掌所有人生死的怪物。
祂是神——掌控一切的神。
祂会将我们怎么样?
我们会死吗?
无数道充满疑问的声音在宾客们内心传递,不安如决堤般泛滥。
他们不知道“祂”是怎样的生物。亦或说不是生物……
难道就因为贪图名利,参加了一场各界名流交聚的舞会……就要为此付出性命吗?
不!
绝对不允许!
活着!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是低声的啜泣?
还是群情激奋的声讨。
每个人……每一位宾客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掩盖、伪装如此浓烈的不安。
“朋友们,战胜‘祂’很简单。”
栀离的话语具有安神的魔力。
宾客们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纷纷沉下心,凝神静气地专心听着栀离先生发言。
“我与‘祂’对抗了数千年……祂不断地、一遍又一遍想来掠夺佩希蒂·索尼小姐的城堡……我作为小姐的骑士——同祂战斗,已有千年万年!我清楚地知晓祂的所有弱点……”
“各位相信我吗?”
“……”
无声的静默。
但在此刻——无疑所有人都相信栀离!
为了存活!
无论方才诧异的卷毛小哥,还是里比尔,此刻都不得不相信栀离所谓的“方法”。
栀离一定能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
对吧?
里比尔狠狠攥着佩希蒂·索尼的手,直到指甲深深嵌进少女稚嫩地皮肉中,那是类似伤口撒盐的痛感,像是撕裂、融合、再用针线一下一下地慢慢缝上……
他目光阴鸷,身体却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似乎是被冻僵,五官扭曲至极,嘴唇苍白似糊了一层墙灰,开合:
“佩希蒂·索尼小姐……别怕,我来保护你。”
嗓音沙哑干涩。话罢,他攥得更紧,手汗频出。
一群骗子!
佩希蒂·索尼在黑暗中漠然地点头,眼中噙着寒凉,嘴角却机械地向上弯曲。
看样子,她十分相信眼前的男人……
尽管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相信这样一位不靠谱的先生。
灯光是灰色的、幽暗的,人影上却被镀上一层猩红的血光,水晶吊灯的散发出光线还在减小,投射出诡异的影子……在华丽的金色墙壁上舞动。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这一切。
瑟瑟寒风从一个隐蔽的窗户缝儿里悄悄溜进来,同宴会厅中那股温暖的气息剑拔弩张……
风穿窗棂,布帘纷飞。
“咕嘟。”
不知是谁举起香槟杯,在寂静的宴会中抿上一口,仿佛是在强压内心的惊慌。
不多时,那人开始呜咽。
身边宾客默契地远离,女士们挣脱开男伴的手,僵硬的笑容下隐藏着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它们”正在出卖主人的忐忑。
里比尔关注着身边细微的动静,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自己身上!
腰间有个冰凉的东西,慢慢地、慢慢地变成温热,再渐渐地发热、发热……最终滚烫无比!
尖锐的机械音在血管中传导,就像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尖窜上头顶!
里比尔像玩偶,动不了,只能听着耳道中回荡的“滴、滴、滴……”。那是永无止境的暴鸣,就算捂住耳朵、或是把耳朵连根拔起……皆无法摆脱。
他仔细观察四周,却发现每一位宾客都面如死灰。
他们的脸皮好薄呀……就像用擀面杖擀出的面皮,几乎透明的、洁白的一层覆在血肉上,甚至能清晰地看见皮肤下血管跳动,绯红一片……
那是血肉吗?
……
角落中,库库拉蹙眉,略带疑惑地看向身边的青年。
栀离面带微笑,安抚性地轻拍库库拉肩膀,话语无声——放心。
……
“嗒、嗒、嗒……”
一位小姐低着头,双手环抱肩侧,孤零零蹲在人群中……
忽然,她感觉一具温暖的躯体同她擦肩而过,不由得一哆嗦,然后惊叫。
是栀离。
他漫步似的从角落出发,灵活地穿过人群,最后抵达人群中央。
“朋友们,‘祂’害怕红色。”
栀离的嗓音响起。
这次,他给出了战胜“祂”的方法。
宾客们惊疑不定。
红色?
红色?
无数道目光攀上青年身躯,繁密黏腻,仿佛在说:那接下来,需要怎么做?
栀离笑着轻哼,长发利落地吊在半空中晃荡。青年唇红齿白,眼眸中浸满坚定,对这场战争充满信心。
他道:“‘祂’害怕鲜血一般的红色。”
话音落下,众人面色“唰——”的一下垮台,强行支撑的不畏模样彻底粉碎。
天啊!
从哪儿搞出这么多鲜红?
难道要把在场所有人都杀死……然后用热腾腾的血液恐吓“祂”吗?
一片兵荒马乱中,佩希蒂·索尼愣在原地。
规则让她依附里比尔,里比尔却早已消失不见,似乎是预料到什么,然后躲起来。
作为城堡的主人,舞会的主人,她知道灯光不会骤然熄灭、再瞬间亮起……
除非……是有比**更强大的东西在干扰……库库拉做不到……
她知道栀离先生口中的“祂”是谁。
更清楚祂和自己从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何谈守护多年?
她还知道——分明自己是舞会主人,却……
而这位从众多孩子们中脱颖而出的“骑士”——栀离先生。
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
“滴、滴、滴……”
震耳欲聋的机械声蓦然响起,毫无征兆地从微弱的提醒变成响亮的“尖叫”。
数百道声音整齐划一,从每一位宾客的腰间窜出!
宾客们显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只是瞬间,哭泣、惨叫便和腥黄的粘液共同从人们脸皮上坠落。
原本高贵的小姐公子,在这一刻,全部沦为惊慌失措的老鼠,在密闭的房间中抱头鼠窜。
是炸弹……
是炸弹!
倒计时开始……
不!
倒计时早就开始了!
在灯光闪烁、宴会厅“夜幕”笼罩的时刻!
一个过于大胆的想法在宾客们心中升起:
会不会……“祂”和栀离先生是一伙呢?
目的是什么?
目的就是杀|死城堡中的所有人……
“滴、滴、滴……”
倒计时还在继续,声音大得几乎震碎人们脑中维持理智的那根弦。
是啊……
我们要死了……
我们要死了……
反正结果都是一死!
刹那间,一位身着高定西装的男士冲向佩希蒂·索尼小姐,“啊……”
他紧紧掐着她的脖子,双目猩红。
“都怪你……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举办这次舞会……如果不是舞会上又各界名流……我才不回来!来了!来了!来了又要赔上性命……都怪你!反正都要死了……我送你先死……好不好?都怪你!”
力道越来越大……
华美的袖口中滑落小刀,佩希蒂·索尼刚要握住……
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将它瞬间拿走。
少女天蓝色地眼眸中是诧异,是不甘……更多的——是绝望。
“诶!朋友、朋友,先别急嘛……我话还没说完呢。”
栀离向前,投降似的举起双手。他眯起那双深情的桃花眸,唇边挂着讪笑。
下一秒,那位掐着佩希蒂·索尼小姐的“亡命徒”便被栀离一脚踹飞出去。
只听“砰”的一声。
他四脚朝天躺在墙角,鲜血止不住从嘴角溢出。
“朋友们,要想活下去也不是不行……各位别急嘛。”
温润的嗓音就像魔鬼。
佩希蒂·索尼面色不善,在栀离的搀扶下站起。
半晌,她才堪堪恢复了先前楚楚可怜的少女模样,看上去是一顶一的可爱、单纯。
“定时炸|弹三分钟前启动,倒计时十分钟……你们看。”
青年忽然莞尔一笑,众目睽睽下掏出一个稍有些破烂的玩意儿——看上去像把枪,“枪口”端微微泛着荧光。
“七分钟,逃出城堡。只要远离我手中的‘引爆遥控器’,定时炸|弹便会成为一块废铁。”
人群惊疑。
第一时间,他们不是飞奔逃离,而是愣在原地。
他们在思考——栀离先生的话可信吗。
栀离笑着,贴心补充。
“当然,各位不要想着就地破除小炸|弹哦,你们能保证剪的每一根线都是对的吗?就算对了,其余人早已跑光,舞会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声音很好听,富有磁性,咬字清晰。可惜,这样一位近乎完美的青年竟然会将好听的嗓音用在这样偏激、混乱的场景。
真是——
蛇蝎美人!
“砰!”
一声巨响。
伴随着数不尽的灰尘、木屑,众人双目干涩,却强撑着望向门口——原本紧闭的大门被人从正中暴力打开,一道黑色的倩影站在门口。她歪头,麻花辫顺着脸颊歪向一侧。
“各位。请。”
少女的嗓音如山间清泉——冷冽。
库库拉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栀离忍不住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仙队友”?
“……”
“……”
脚步声此起彼伏,“嗒、嗒、嗒……”的,格外急促。
所有人顾不得话语真假,直愣愣向前冲。
生死关头,所有人身上的血液似乎在逆流,那是一种头重脚轻、混沌颠倒的感觉。
耳边充斥着“滋——啦——”的寒风声,冰冷如刀刃般划破脸颊。
奔跑……奔跑……
世界只剩下奔跑。
只要跑出去……他们就能活下去!
对!
他们就是赌不起!
宾客们如是想。
哪会有疯子拿自己的命来赌?
大家都在往外跑……若是栀离先生在欺骗……那所有人都会死!
想到这点,内心稍微好受些了!不是吗!
或许……或许相信栀离先生一次……就能活下去!
对!对!
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否成功剪断连接炸|弹的线路……安然无恙……
【舞会结束】
“砰!”
库库拉关上门,目光扫视空荡荡的大厅,在落到佩希蒂·索尼小姐身上时,明显一愣。
“母亲……”
她呢喃。
库库拉也向前奔跑、奔跑……直到扑在母亲怀里。
她的头顶落下一个温柔的抚摸——是佩希蒂·索尼,库库拉的“母亲”。
“谢谢你们……谢谢……”
佩希蒂·索尼反手拥抱库库拉,她很用力,仿佛要将库库拉融进自己血肉中,就这样,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很久……
一道月光似的身影出现,并不明显,泛着白色光晕,悄悄地加入这个温暖的怀抱。
佩希蒂·索尼感受到了,轻轻触摸虚空,似乎是在摸脑袋表示安慰。
“没事了,都没事了……”
她说着,声音微颤,不住哭出声。
一旁,栀离将洁白的“遥控器”收回风衣口袋,他抬头,同乌秋相视一笑。
目光碰撞,一道温柔深情,一道冷淡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害羞。
最终,那道柔情的目光将对方吞噬,青年嘴唇带笑,娴熟地“对视”。
乌秋走了,在一瞬间消失。
“小可爱,害羞了?”
栀离轻笑。
他的手腕边忽然生出黑色的触手,以极快的速度向上攀,像手镯一样勾住青年白皙的皮肤,紧紧吸附着……
“乖。”
青年的声音软软的,很是温柔,仿佛能够包容一切。
指尖触碰触手尖端,那儿似乎蕴含了祂的许多神经。
奇异的感觉瞬间触电般席卷乌秋全身,潮红,苍白的脸颊泛起诡异的潮红。
黑暗中,祂渐渐瘫软,幻化成一滩泛着光泽的幽黑色东西,良久,才渐渐变回人类的模样——只是……稍显狼狈。
……
十分钟后,佩希蒂·索尼看向栀离——他正在仔细看着眼前的虚空,似乎愁眉不展。
栀离在看游戏面板,淡蓝色的高科技屏幕上显示着他的面板。
【生命值:45 0】
【精神值:35 0】
【信仰点数:74】
【金币:4400】
被皮手套包裹住的指尖动作依旧迅速,丝毫不影响操作。
他将30信仰点数分配在生命值与精神值上:
【生命值:45 10】
【精神值:35 20】
【信仰点数:44】
向后滑动,是排列整齐的任务栏。
目前,栀离只完成了一个初始支线任务——“参加山羊先生的派对,并存活”。
在任务后方的括号中,有一个绿色的勾,剩下则是一串黑红色的小字——玩家触发游戏Bug,修复中……(奖励将在通关副本后到账。)
继续往后看,是栀离正在进行的副本主线任务——“玩家在副本安全存活三天。”
任务后方,依旧有一个小括号,里面用猩红的字体印刷着任务完成度——任务目前完成72%,已存活52小时。
这么久了吗?
栀离蹙眉。其实就个人感受来看,在副本中仅仅过去六小时;从任务栏来看,时间竟已经过去52小时。
这也不奇怪……毕竟在“山羊献祭”时,栀离就已经感受到了——被规则胁迫的时间。
“栀离先生,很感谢您出手相助。我被城堡、被舞会、被规则控制许久……”
忽然,不远处的金发少女开口,声音与舞会上听见的截然不同——这次,是斩钉截铁的。她不再柔弱,不再像舞会上时那样,如同待宰的羔羊。
栀离点击屏幕上方的叉,回神,目光扫向声音的主人——佩希蒂·索尼小姐。他笑了,是一个十分尴尬的微笑。
“小姐,十分抱歉破坏您的派对……不过,我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碰巧帮您打破规则束缚。”
青年挠挠头,青涩的模样显然逗笑了佩希蒂·索尼,她用一种“谁信你”的眼神盯着栀离。
栀离心道不妙,换了套说辞:
“作为您的骑士……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呢,呃呵……”
他目光干净、坦诚,眉头向下压,薄唇撇着,活脱脱一副崭新的单纯模样。
“不信。”
栀离变脸,神情高冷。
可恶!
被发现了!
不愧是创造“梅花鹿”的“母亲”,两人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难缠……
佩希蒂·索尼小姐叹气,看着栀离:“总之,不愧是从孩子们中选拔出的骑士,很厉害,谢谢。有一点我很好奇,定时炸|弹……是真的吗?宾客们不是坏人,他们全是规则创造的、还未生出灵智的‘小泥人儿’,没必要……”
少女声音很微小,淡淡的,带着惋惜。
“啪!”
摆放糕点的长木桌上,盛着红烛的银盏突然摔在地上,“汁液”顺着镂空蕾丝桌布向边缘滑去,却很快凝固住,成为一滩崭新的蜡烛。
木桌晃荡、颤抖,像是变成了一个人,发出“哼哧哼哧”的粗喘,很快,便被新的瓷盘掉落声掩盖。
“砰!”
尖锐刺耳。
上好的瓷盘就这样碎成“一地鸡毛”,里边儿装的糕点也纷纷摔落“泥潭”,沾染上银针似的木屑,再不能品尝。
栀离很快收回目光,道:
“没有。都是小玩具,就是专用来骗骗‘小泥人儿’,小把戏罢了。”
话罢,他从口袋中掏出熟悉的破烂白色遥控器,莞尔:
“至于这个,是我家传家宝。”
青年眉眼弯弯,薄唇开合。
谈吐间,依旧是真假掺半。
实际上,这只是个从便利店里顺出来的收银枪。
“让‘小泥人儿’最猝不及防的恐吓……小姐,您知道是什么吗?”
栀离笑得跟只老狐狸似的。
“不知道。”
佩希蒂·索尼摇头,老实回答。
“是零帧起手,或者……超长前摇哦~”
嗓音好听。
嗯。
可惜贱|贱的。
佩希蒂·索尼小姐思索:栀离制造的这场闹剧显然是第二种——超长前摇。
懂了。
她突然顿悟了什么,目光复杂地看向栀离。
佩希蒂·索尼:合着是把人家当成小仓鼠,放在手心玩儿呢!
拿宾客们找乐子、寻开心,也是没谁了……
栀离——这人过于恶劣了吧喂!!!!
“很抱歉让你们这样想……”
青年忽然出声,幽怨至极。
他低垂着眉眼,长睫轻颤,俨然深闺佳人模样。
“请大家不要乱想哦,我不是这样的人。”
他抬头,扬起一个明媚灿烂的笑颜,好看是好看,只是……
根本没有用吧……恶人形象早已在众人心中根深蒂固了。
……
窄小昏暗的空间中,男人用手捂住嘴。他的双目睁大,瞳孔有些轻微扩散,额角冷汗直冒,几乎打湿高贵华丽的西服。
男人梳了个大背头,金发被发胶固定在脑后——是里比尔。
……
五分钟前,一片兵荒马乱,踢踏的脚步声伴随着宾客们阵阵惊呼……人人都是面色苍白,人人都在痛哭流涕!宾客们祈求上苍——活下去!
里比尔也害怕极了,他明白:不知何时,自己身上被放上了定时炸弹……
“要命。”
男人声音嘶哑,他在低吼。
生死存亡时刻,谁还顾得上名利?里比尔也一样。
就算金钱、财富唾手可得……比起性命,这些根本不值一提!
他从小就明白,祈求上苍压根没有用!想要的东西只能靠自己的双手获得……哪怕不择手段。
于是,他悄悄远离宴会厅中惊慌的“傻子们”。
冷静……冷静……冷静!
他在心中呐喊。
里比尔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仔细检查身体。
终于,在腰间,他发现一个闪烁着鲜红的黑色方块——那缠绕着彩线的、数字均匀减少的东西,一定就是栀离下流的把戏吧!
“滴、滴、滴!”
耳边的机械声愈发响亮、振聋发聩……里比尔闭眼,似乎在享受死|亡前夕难得的平静。
是的。
他不敢去动紧贴在皮肤上的、这个冰冷的“杀|器”。
要死了……
要死了……
里比尔来参加舞会的目的——是和佩希蒂·索尼小姐联姻,拯救濒危破碎的家族。
若是……若是能活下去!
宾客们都害怕得逃跑,就只有他!只有他还在宴会厅!
即使是死亡……佩希蒂·索尼小姐看见他直面死亡,而不逃跑……一定会!一定会感叹他和其他宾客不一样……他是与众不同的勇士吧!
大脑混乱。
理智全无。
无论是谁,在死亡前夕总是这样的,特别是突如其来的死亡噩耗。
里比尔上一秒还在幻想未来生活的风光无限,下一秒……他接受不了!其他宾客也接受不了!
面对死亡。
里比尔从来没想过——会是信念取代恐惧。
那么,放手一搏吧……
“……”
沉默。
良久,佩希蒂·索尼才缓过神,她眉目低垂,似千言万语道不尽,嘴唇嗫嚅很久,终于憋出一句:
“我越来越力不从心了……最后——请你帮我一个忙。”
“唰啦——”
泛黄的、皱巴巴的书页在空中翻飞,发出纸张独有的声响。
一本同“快乐的日记本”别无二致的小本子刚巧摔落在栀离手中,书本封面是用蜡笔填图,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哭脸,背景是一片杂乱的雪景——本是空旷的、白茫茫的,却混杂着数不清的黑色,深色向外晕开……直到变成一团一团肮脏的灰球。
“叮咚,恭喜玩家获得重要线索道具【悲伤的日记本】!”
游戏助手的机械播报声忽然响起。
栀离神色一凝,捧着小本子就欲翻开。
青年修长的指尖探入本子侧面——严丝合缝,根本打不开。他愣住,目光疑惑。
佩希蒂·索尼道:“打不开……栀离先生,你多多少少应该感受道了:我们所在的世界被分为三个部分——休闲娱乐室、城堡、****。现在,我们身处在**中,可惜,**终会有崩塌的一天。”
她说着,神情越发低落,最后,眼泪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库库拉叹气,心疼地替母亲拭去脸颊上的泪珠。
三个世界……
还有未知地图吗……
栀离愣住。
消音?
怎么还会消音啊?
“栀离先生,请你帮我杀死一个人!”
佩希蒂·索尼的语气蓦然坚定,直勾勾盯着栀离。
“检测到支线任务——杀死**!该任务为强制性支线,完成后没有奖励,未完成直接死|亡。”
系统提示出现,毫无感情,冰冷至极。
“正在为玩家自动接取中……滴!接取成功!”
“小姐,您说,作为骑士,完成您的心愿是我的职责!”
大义凛然。
佩希蒂·索尼顿住,天蓝色的瞳孔地震般骤缩,坚定地神情有一丝动摇,她缓缓开口:
“我会送你去世界的第三部分……那里很危险,没有人能帮你……”
下一秒,栀离手中的日记本消失,然后出现在佩希蒂·索尼小姐手中。
库库拉在她身边,冲她颔首,然后指尖生出紫色的火焰——最外圈是温暖的橙红,火芯处,是幽幽的蓝色。火焰在纸张上肆虐……
很快,笔记本燃成灰烬。
“……”
这就要走了??
等等啊……
“小姐,梅花鹿……让我,代她向您问好!除了她,您的所有孩子都很想念您!”
青年的声音在呼啸的烈风中格外微弱。
栀离睁大眼眸,强撑着保持意识清醒——他在履行承诺。
佩希蒂·索尼叹气。它向逐渐虚化的身影微笑,眸子中盛满笑意。
“谢谢你,栀离先生。”
她的嗓音很温柔,带着不易察觉的心酸。
那都是她的孩子们。
怎么会不伤心呢?
少女的杏眼中蕴着清澈的微光,渐渐被水雾掩盖,目光所及白茫茫一片。
她低头,金色长发遮住脸颊。
是因为不适应身着的华丽长裙吗?她哆嗦着,啜泣着……
冬日里冰冷的月光透过窗玻璃,无力地铺洒在光洁的瓷砖上,它没有色彩,没有温度,只是单调地存在着。
仿佛是生命在绝望中的最后一息微弱的呼唤……
瓷砖反光煞白,没有倒影……只剩下少女身后无限拉长的影子。
“……”
“坑爹啊!”
火焰包裹眼眸,那是一种独特的、炽热的灼烧感,似乎是变成了一只小鸡,被人们架在烤架上。
“滋——啦——”
“滋——啦——”
油光四溢,香气扑鼻。
栀离紧闭双眼,他能感觉到——身体在下坠……世界在翻转……
就像陀螺,从东边儿转到西边儿……
那是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