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上,趴着一滩黑色的小东西。
小东西黑乎乎,是纯正的黑,像是浓得化不开的墨,也像没有一丝星光的黑夜。
“呜啾?”
小家伙是史莱姆的形态。
它仰起头,努力显出脖子,然后歪头、疑惑,和栀离大眼儿对小眼儿。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锁定栀离,像是一只忠诚的小狗,直直望向它的主人。
“你……”
栀离欲言又止,他感觉自己眼皮狂跳。
“算了……”
他讪笑着,抬手,用温热的指尖轻轻抚摸小家伙的脑袋。
“呜啾!呜啾!”
小家伙愣在原地,随后不自在地扭来扭去,慢慢应和栀离的“爱抚”。
栀离目光轻柔,羽毛一样洒在小家伙身上。
“小可爱,你有名字吗。”
话罢,他手上的动作顿住了,目光锁定柜台上的黑色小家伙,全然不管耳边杂乱的巨响——有咆哮,亦有“哐、哐”的砸门声。
木灰顺着天花板向下飘落,落在青年长睫毛上。
眼前灰蒙蒙的,他不自在的揉揉眼。
“名字。”
青年重复这个词汇,嗓音温润好听,富有磁性,分明语气很温柔,却带着不容反抗的气势。
很怪异,这是温柔的命令。
栀离知道,眼前这个长相可爱的小东西,正是方才那位……
青年的桃花眸很是深情,琥珀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的——只有一片雾蒙蒙的黑暗。
栀离很认真的看着“祂”,炽热的眼神仿佛要将史莱姆“弱不经风”的身体盯出个洞。
“呜啾。”
小家伙委屈地叫了一声。
“祂”感受到栀离指尖动作的停止,主动缠上栀离修长白皙的手指,直到彻底包裹、吞噬。
栀离认真地点头。
“你叫呜啾啊,真可爱呢。”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指尖微微勾住缠在食指上的冰凉躯|体,玉白的脸颊泛起薄红,暧昧得刻意。
“呜啾!”
呜啾娇嗔,像是被调戏的良家妇女,黑乎乎的脸上仿佛通红一片。
“祂”用力吸吮栀离的肌肤,伴随着细密的疼痛,似乎是想要将眼前的青年拆之入腹。
啧。
舔狗。
栀离在心中冷笑,表面依旧经营得滴水不漏,眼眸弯弯的,流露出真诚得不能再真诚的喜爱。
他在思考:呜啾究竟是什么?
更准确来说:是如何用眼前的小可爱,制造一些好玩儿的乐趣……
毕竟,他很贪婪,**同样永无止境。
特别是——收获一些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小可爱……其实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溢满暧昧气息的空间中,青年忽然开口,让这股甜腻更加浓郁。
他的眸光暗淡,低低地扫视地面,灯管打在他的头顶,精致的五官上却蒙上一层阴影。
呜啾顿住了。“祂”向上攀爬,缠绕在青年的手臂上。
“祂”吐露出神秘的气息,黑色的纹路在白皙的手臂上逐渐成型,纹路向上漫延,伴随着熟悉的灼烧感,直达脚踝处。
是一阵尖锐的刺痛。
两个妖艳的花纹似乎连接在一起,黑色素渗透进肌肤,却又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栀离只感觉身体在发烫,他的背部紧贴镜面,想利用镜面的冰凉缓解身体的燥热。
“咕叽、咕叽。”
黏腻的水声。
是呜啾在往他的贴身衣物里钻,妄图用自己冰凉得几乎没有一丝温度的躯|体给栀离降温。
灯光忽明忽暗,房间深处传来“咯吱、咯吱”的牙齿摩擦声。
青年仰着头,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若是此时有凶恶的猛兽,它那锋利的尖牙能在一瞬间让眼前之人当场毙命。在危险游戏中,这样的动作毫无疑问是非常危险的,可青年却不得不这样,尖利的触手抵着他的下巴,但凡泄力,就会被触手尖刺穿。
呜啾舔舐着青年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部位……
“祂”强迫着他,露出平生最脆弱的样貌。
多么美丽啊……
“祂”欣赏着,游动着……最终变成花纹样式,同青年身体一侧从手臂到脚踝的印记重合。
冰冷的黑色触手着栀离,像是蟒蛇正在缠绕着、吞噬着心仪的猎物。
带刺的触手紧紧贴在大腿内侧,从边缘到正中,再不断向内攀升……
“额啊……”
栀离此刻想杀掉这个鬼东西的心都有了。
他的身体在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掉落。
“啪嗒、啪嗒……”
他深呼吸,叹出浊气。
“你帮我……把门外的家伙……杀|了……”
青年嘴唇嗫嚅,他闭上眼,睫毛轻颤。
求求你……
红润的嘴唇口型变换,青年无声祈求。
“祂”听到了,青年的哀祈。
于是留恋地在栀离大腿内侧蹭了蹭,不料青年应激似的抖得更厉害……
“祂”缓缓向下,直到接触到地面。
“滋啦——”
灯光再次跳闸,就是再“钝感”的人,此时也能清晰感受到,“祂”散发出的,令人发自内心的恐惧。
“祂”是游戏中最本源的恐怖;“祂”凌驾于规则之上……
黑暗中,这位叫做“乌啾”的小可爱逐渐变成人形——身材完美,长发及腰,一双绿得发黑的竖瞳宝石一般,在黑暗中那个熠熠闪光。
身体的大部分都隐匿在黑暗中,唯有那双眼眸——淡漠、冰冷,没有任何情感。
“咔嚓!”
人影消失,门外传出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响,巨大的砸门声戛然而止。
“呜啾?”
栀离疑惑地呼唤,他努力平复心情,尽管还是上气不接下气,依旧保持嗓音的温润好听。
“……”
重归死寂。
“滋啦——”
刺眼的白光骤然亮起,栀离机械性地合上眼皮,躲避刺眼的光芒。
眼前一片血红。
过了许久,他终于睁开眼,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人皮面具,挂着渗人的微笑,静静躺在柜台上。
呜啾走了。
“……”
栀离沉默着拿起面具,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同正常人那样!这次,他不再平静。
那双桃花眼中——充斥着恐惧,夹杂着不甘!愤怒!
等着吧……等着吧……
他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脸颊,只给镜面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再强大又怎样?杀死“怪物”又怎样?
身体上的黑色印记还在隐隐作痛,栀离的脑中被强行插入来自“祂”的指令。
“仆……”
而“祂”是——“主……”
栀离感觉身体上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正在流逝。
准确说,是正在被“祂”吞噬。
而正在被吞噬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是生命?是时间?是能力?
亦或是——信仰……
……
【休闲娱乐室】中,派对时间来到下午七点十五分。
偌大的房间中宾客所剩无几,只有寥寥几位沉默地坐在红色皮椅上。从高空俯瞰,真像是红色的被褥上印着花花绿绿的斑点,有趣极了!
相反,灯光绚烂的舞台上,“母亲”的脚边,匍匐着一具又一具!无数具破碎的尸|体!尸|骨森寒,褶皱似的皮肤蜡黄,无数动物面具在“沉睡的他们”身旁。一半儿已经陷入鲜红的“母亲”依旧充满慈爱,注视着脚边的孩子们,眼神中是述不尽的温柔……
山羊看着【休闲娱乐室】中人间炼狱一般的“美丽惨状”,不由得心神一凛,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看吧,梅花鹿!自大的梅花鹿!
他精心设计的献祭就要成功了!
现在……
就差栀离先生的鲜血和美妙的、“母亲”最心爱的面具了……
“山羊先生,该轮到我了吧。”
戴着豺狼面具的女人婀娜多姿,一颦一笑风情万种。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恐惧,迈着好看的“猫步”向前,可身体却依旧在颤抖。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为了“母亲”!
“砰!”
豺狼小姐狠狠撞在“母亲”裙摆中。
台下的蛤小蟆小姐朝她吐了口唾沫。
……
【休闲娱乐室】中,派对时间来到下午七点三十五分。
山羊先生站在舞台中央,蔑视地扫过台下众人,有蛤小蟆、白兔……以及公鸡。
公鸡先生原本是想参加献祭的,可刚轮到他,他便开始害怕,打起了退堂鼓。
他用黑色小眼珠祈求地看着山羊……好在山羊不屑地轻笑,权当允许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舞台上的山羊发出巨大笑声。他看着台下众人,又看了看舞台上高大的母亲,漆黑的眼珠中笑意更盛!
“成功了……成功了!”
沙哑的声音越来越大,顺着麦克风播到三楼每一个角落。
宾客们不耐地捂住耳朵。
白兔低着头,毛茸茸的手掌覆盖住自己的耳朵;
蛤小蟆闭上眼,青绿色的脸上不断冒泡,再破开,流出腥臭的黄色液体;
公鸡打着哆嗦,害怕地所成一团,蹲下、抱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可谓十分熟练。
“现在……就差你们三个了……”
山羊扬起嘴角,【休闲娱乐室】中灯光色彩变幻,晃得宾客们眼珠生疼,灯光照在山羊脸上,恰巧平添许多癫狂。
“不!不对!”
山羊忽然蒙住眼睛,一双羊蹄在脸上胡乱笔画,“啪”的一声,他跌坐在地板上。
“梅花鹿……梅花鹿!梅花鹿没有献祭!她说话不会干扰我的计划!她说好的!梅花鹿……”
山羊走火入魔,不断咀嚼着对梅花鹿最恶毒的咒骂。忽然,他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木门外。
“对了……栀离……栀离现在死了!再加上你们三个……”
羊蹄中伸出手指,在虚空中清点着宾客们的人头。
“够了!够了!”
“……”
“呵……呵呵……”
“……”
房间中装饰华美,除了山羊的低笑,却没有任何声音。
“来吧,我来点名。公鸡先生,您衷心于我,您先来。”
山羊用矮小的身躯做了个极其标准的绅士礼,却在舞台上显得别扭、怪异。
公鸡先生吞了口口水,步伐晃荡,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往舞台的“不归路”。
“咔嚓!”
“啊!”
门外传来凄厉的惨叫,分不清是“怪物”,还是栀离。
“停!”
山羊语气急促!大声呵斥!
“停下来!停下来啊!你们都给我停!”
他看着落地钟上所剩无几的时间,心中顿时升腾起一股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走,跟着我,先将栀离先生带回来!”
作为这场闹剧的观众来看——山羊这个决定真是格外正确。
因为他即将看见一个绝妙的场景。
令他永生难忘、令他感慨:啊!这简直就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了!
……
栀离扶着身边的柜子,勉强站起身。
他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警惕地看着眼前紧缩的木门。
木门被紧缩,门前淌着些乳白色的液体。
液体顺着门缝往外挤,最后餍足地变成鲜红色,夹杂着苍白的破碎旗帜似的皮肤和乌黑的血泡,顺着轨道再次流回房间。
呜啾走了。
身边那股格外阴冷的气息消失,仿佛一瞬间从冰窖回到满是暖气的空调房。
原本冰凉的温度下是滚烫的肌肤;如今四周温暖,身体却如此冰冷。
洁白的肌肤依旧干净。
青年眉头微蹙,眸子暗淡无光。
“嗒、嗒、嗒……”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响起,从门外直直传进栀离耳中,他条件反射性转头,看向纹丝不动的棕色木门。
木门高大,简单不繁复,但迎着厚重繁密的脚步,总给人一弱不经风的感觉,仿佛一推就倒。
“栀离……先生……”
蛤小蟆小姐在门外大喊,她褐色的肥手放在嘴前,弓着腰,撅着身子,一边呼唤门内郎,一边卖弄身姿。
“……”
门内一片寂静。
蛤小蟆小姐皱眉,又大又圆的眼珠子鼓出来,肥嘟嘟的脸颊上长出一块又一块绿油油的淋巴。随着“啪”的一声,她身上不知哪个泡破了,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蛤小蟆小姐笑笑,攀附上山羊肩膀,动作轻柔,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将身体上的鹅黄色粘液蹭在男人西装上。
“看来,栀离先生已经死了呢……”
蛤小蟆小姐叹了口气,惋惜地看向眼前高大结实的木门。
“栀离先生啊……可是个美人儿呢……”
她说完,看向身边儿山羊。
山羊的眼珠黑漆漆的,毛发杂乱,从侧面几乎看不见五官,只有那双眼睛再泛着骇人的寒光。
“你、你,跟着我,走这边。”
山羊的声音微不可查,他的目光依次扫过白兔与蛤小蟆,最终停留在公鸡身上。
“至于公鸡先生,您是我最忠心的伙伴,也是我最相信的人,现在请您在原地踏步。您手上没穿鞋,请尽快穿上,脚上也要穿鞋,头也要穿……您请用力,狠狠砸在地面上,让栀离先生认为……这里……还有……人!”
话音落下,公鸡先生慌忙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虽然他已不是小鸡。
山羊走了,带走了白兔与蛤小蟆。
独留下公鸡,用满是皮鞋的身体撞向地面,发出接连不断的“砰、砰”声响。
栀离站在门边,仔细听着门外的声响。
门外是脚步声,不曾间断。
他能猜到,多半是山羊先生发现不对;或者是献祭即将完成,万事俱备,只差人皮面具。无论是哪一种结果,栀离都不得不面对。
只是有些奇怪……
山羊和宾客们走了这么久,始终没有停下。
……
“嗒、嗒、嗒……”
脚步声依旧在。
只是这次——是在身后!
“唰!”
栀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上人皮面具,四周空气凝固,温暖的气息瞬间包裹可怜的小人类。
【精神值:65 0】
利刃破空声在栀离耳边响起!
“啪!”
细薄的刀片狠狠插进木门中,木门会哭泣一般,棕色的液体顺着伤口向下流。
一缕青丝被斩断,青年的耳垂上出现一个细小的伤口,渗出丝丝红色血迹。
是白兔,她从腰间抽出小刀片,夹在指尖。
在她身后,站立着一男一女,男人矮小,女人高大,却倚在男人身上,粘稠的液体顺着女人的面具向下流淌,掉在男人的西装上,烫出无数窟窿。
是山羊,还有蛤小蟆。三个人影从拐角后的幽深走廊进入。
“啧,真烦。先生反应力不错,只是怎么就戴上面具了呢?”
白兔撇撇嘴,将的小刀放回裙子口袋。
山羊伸手按住白兔肩膀,枯槁似的指甲深深嵌进白兔身体,他漆黑的小眼珠上下转动,扫开遮住眼睑的灰色毛发。
“栀离先生,请跟我们回到【休闲娱乐室】……参加派对,和献、祭。”
他咬牙切齿,死死盯着栀离。
呵。栀离先生真是不老实,净爱耍些小聪明……要不是他出来寻找,可真就要给栀离瞒天过海了……
山羊看着栀离,看着栀离脸上半挂着的人皮面具,忽然大喝:
“母亲啊!我的朋友们,竟都是些这样自私的家伙!”
话锋一转,他猛地转头,漆黑的小眼珠里闪着嗜血的凶光。
“为了母亲!你们怎么都不愿献祭!”
他再次转头,面具上的毛发似乎划出了破空声,杂乱、肮脏,溃军似的往右侧倒去。
“是你!栀离!你个自私自利的家伙!跟我们走!”
说罢,白兔和蛤小蟆相视一笑。
随着“嗒、嗒、嗒”的脚步,不给栀离说话的几乎,两人冲上前,将青年架起,抓犯人一样摁在前方,带到木门面前。
“啪嗒。”
山羊向前,打开锁舌。
木门大敞开着,露出门外血肉模糊的公鸡。
他的鸡冠在地板上摩擦,只留下一滩烂肉,棕黄色的鸡羽四散纷飞,夹杂着让人想吐的灰尘味,山羊目光淡漠,不掩嫌弃。
栀离低垂脑袋,长发遮住脸颊。
他感觉身体软绵绵的,双手被捆在身后,两条腿机械地跟上白兔的步伐,五官精致、脆弱。
“先生……别急。”
蛤小蟆亲昵地贴上栀离耳尖,十分暧昧地吹了口气。
“滴答、滴答……”
绿色的粘液顺着肿胀的脸颊向下低落,落在青年身上,顺着破碎的风衣钻进青年洁白的躯|体。
意识……昏沉……
【精神值:60 0】
山羊满意得放声狂笑!
他一定能成功!他一定能成功!他一定能成功!他一定能成功!他一定能成功!他一定能成功!他……
自大的梅花鹿啊!小把戏终究会被发现!
自大的栀离啊!自私的家伙再怎么样躲避依旧会被逮住!
蛤小蟆看着山羊,目光轻浮,又看向栀离,抚摸着他冰凉的脸颊,直到人皮面具被烫出小洞,她暗骂一声,悻悻然收手;
公鸡跟在山羊屁股后边儿,点头哈腰,满脸谄媚。
白兔站在所有人身后,忽然停下来了,怪异地看向地板上淌着的血红色痕迹,看向怒目圆睁、满脸不可思议的“怪物”……
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她瞅了眼栀离,像是看到什么似的,猛然低头!
白兔血红色的眼珠肿胀无比,像是要爆开!
黑色的、诡异的、美丽的……
在栀离先生身体上……强大……古老……繁密……
……
【休闲娱乐室】中,栀离被压上舞台。
青年赤着手,被迫抚摸“母亲”鲜红的身体,他站在“尸山血海”中,强忍着生理性的呕吐欲。
山羊先生拍拍手,目光投向落地钟。
现在的他,对排队时间格外敏感。
七点四十五分。
眸光颤动。
“你!你!还有公鸡!上来!所有人,站成一排!”
山羊跪倒在地上,黑色的西装裤被地板摩破,露出满是毛发的膝盖!聚光等打在山羊头顶,一片雪白!山羊整个人被照的鲜红、通透!如母亲那样!
他趴着,焦急地啃食指甲,“嘎巴、嘎巴”,乳白色的月牙状固体掉落在他身前。
山羊想起了什么!
呼吸开始急促。
“上来!上来啊!都给我上来……我说!我说三二一!一!你们一起死……一起死好不好!母亲!见到母、亲……”
疯疯癫癫。
胡言乱语。
公鸡先生很听话,哆嗦着站在栀离身旁;
白兔一言不发,低着头,走上舞台;
蛤小蟆轻“啧”一声,晃晃戴满金银首饰的手,高挑地登台。
聚光灯下。
四人站立。
“三!”
“二!”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啪!”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山羊红着眼,灌篮一样暴扣着蛤小蟆漂亮的大脑袋,“啪、啪、啪”,一刻不停,狠狠砸在“母亲”满是惊恐的脸上。
【生命值:60 5】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山羊喃喃着。
“你们!一个都不会……”
【献祭完成度——95%】
白兔依旧低着头,公鸡也低着头……
栀离疼痛难忍,像是身体中所有骨头都被打碎!所有筋脉都被堵住!他是碎肉……他是烂泥……
时间:七点五十分。
山羊呲目欲裂,他看着流逝的时间,看向沾满献血的双手和手中紧握的蛤小蟆,愤恨地丢在地板上。
“啪!”
面具碎裂!蛤小蟆小姐的身体在瞬间变成碎片。
现在,还剩下两个人——白兔和公鸡。
栀离先生——需要最后献祭,取下美丽的面具,然后据为己有!献给母亲!
但不行!
但不行!
时间不够!
必须!
必须!
一起!
杀了!
杀了!
山羊抬头,不断用羊蹄挠着自己的脸。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大口喘着粗气,抬头!转头!在看到青年时愣在原地!
那是……
那是!
不行!
山羊像拨浪鼓似的摇着羊头,干枯的羊脚挂在额角,快要被甩下来。
不行!
必须留着栀离一命!
不行!
不行!
是又怎么样?
山羊浑身哆嗦,鲜血顺着眼眶往外流淌,仿佛是在惩罚眼睛主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不行!
栀离必须死!
为了母亲!
“为了母亲!”
山羊大吼!
嘶哑的喊叫伴随着公鸡黎明时的暴鸣…
“唰!”
公鸡向舞台下方跑去!他头也不回,远离舞台,浑身打着颤,目光恐惧地看着方才自己所站的地方——跪着一只毛发枯燥的山羊,正在用羊角狠狠撞击地面。
“啪嗒。”
直到左额的羊角落下,落叶似的。
58……59……60!
一分钟过去。
排队时间——七点五十一分。
青年抬头,强忍着身体震颤,挣脱双手束缚。
碎发遮住眼眸,琥珀色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山羊向白兔扑去,而那位小女孩,依旧呆愣地站在原地……
白兔不能死。
“唰!”
【精神值:50 0】
“啪嗒。”
人皮面具掉落,狠狠摔在满是血污的泥潭中。
青年眸光坚定,肌肤洁白,脸颊沾上血污,反而平添几分艳丽。
这是栀离的脸。
山羊的献祭绝对不能成功。
或者说,这场献祭,胜利者——绝不能山羊。
瞬间!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刺骨的冰凉几乎让栀离呆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强烈的注视感在刹那间袭来,直直冲向他的面门。
白兔……终于向前走了。
她僵硬地扭动脖子,向栀离走来。
她的眼中闪烁着红光,黏在青年的躯|体上,直到身体不受控制向他靠近,利爪不受控制伸出,一遍……一遍……扒拉着格挡在两人面前的尸体。
栀离浑身在颤抖,哆哆嗦嗦地捡起地面上被染成暗红色的人皮面具,眸光一瞬不瞬注视着山羊。
【休闲娱乐室】规则:戴上面具,便受到规则保护;取下面具,则视为异类。
异类——绞杀。
公鸡目光呆滞,像是只知道栀离一样,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
而山羊,在规则之下……
山羊,一定在规则之下!
这是栀离很早就已经发现的事实。
“啊——”
山羊咆哮着,朝着栀离所在的方向横冲直撞。
他双目血红、浑浊,就像混杂许多食材的浓汤,矮小却健壮的身躯将白兔撞倒在地。
就在即将触碰到栀离时,他突然顿住了……眼中恢复一丝清明。
山羊捂着脸,露出一只满是怨恨的眼珠。
“你……你……利用规则……”
他向回跑去,跑、跑!他想扣住白兔的头,狠狠向地上砸!
但规则不会允许!
尽管献祭的运行程序在派对规则之上,但“同仇敌恨”这一条规则,永远凌驾在所有规则之上。
这是“母亲”设立的。
“母亲”希望孩子们不要内斗,希望孩子们共同对抗外来敌人。
何况现在——献祭暂停。
山羊想利用献祭的规则战胜【休闲娱乐室】派对的规则,可他忘了……先前的宾客们为了母亲自愿献祭,可现在不是:公鸡先生胆小!白兔小姐木讷!
献祭暂停。
献祭规则失效。
栀离勾起嘴角,劫后余生般戏谑地看着山羊。
其实游戏小任务……还是挺简单的。
青年是那样明艳——站在灯光下,长发利落地扎着,琥珀色的眸子中满是不羁。
眼看着山羊逐渐靠近,鲜红的双手即将掐上脆弱的脖颈。
【精神值:40 0】
人皮面具再次戴上。我们的小店员的脸上扬起势在必得的微笑。
看啊,请看啊!
房间正中古老的落地钟正不断发出幽怨的鸣叫。
啊!山羊的派对要结束了啊——时间来到七点五十九。
秒针转动!
11……12……13……14!
青年灵活地向后走动,鱼儿一样,轻松来到舞台中央!灯光聚集之处!
山羊扑了个空,猩红的眼珠转向呆愣在原地的白兔,但转念一想——不对!不对!白兔死了没用了!没有人皮面具!一切、一切都毁了!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他的身躯忽然膨胀,就像当初的老鼠先生一样。山羊挖出尸堆里那具巨大的、灰色的身躯!一口……两口……
“砰!”
他变大了数倍。
【生命值:55 0】
栀离的腹部一阵疼痛,但他顾不得这么多了!
只要三十秒……
三十秒之后!就是他的派对!
山羊先生现在会后悔吗?
当初那样的自大,认为自己的献祭百分百成功,不止一次给栀离留下“可乘之机”,比如和老鼠的审判,也比如放栀离离开房间……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要是献祭没有破绽,那么游戏,就将会是死局;而只要是游戏,就注定有“空隙”,留给玩家。
青年对着绚烂的灯光,笑脸越来越诡异!
但还是很美!惨白的皮肤,苍白的嘴唇,发颤的身体!多么脆弱啊,多么无助啊!
“啊——啊——”
【生命值:25 0】
山羊大吼着,一股强烈的威压袭来,栀离只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炸开。
不远处,公鸡彻底变成一只秃鸡,粉红色的分泌着粘液的肠子顺着下|体流了一地……
白兔身体剧烈震颤,随着“砰”的一声,肚子炸开个窟窿,但她依旧或者,只是鲜红的内|脏混合着血液向外流淌……
青年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将裸露的内|脏全部塞回去。粉红、鲜红、乳白、淡黄……在一瞬间消失在肚子里……
另一只手哆嗦着从额角取下一个银色的、闪着寒光的金属大发卡。
果然啊,人在生死关头,意志力总会出乎预料的强。
栀离一边笑着,一边默数着什么。
45……46……47……48!
栀离用尽全身的力气,他猛的甩头!
长发在空中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
青年虔诚的跪着,背部却贴紧地面,露出大腿和身体优美的肌肉线条。
紧闭的双眼接受着灯光的洗礼!
完美的躯体沐浴在象征光明的光芒下!
栀离躺在地上,双手合十,右手却紧握着银色的金属大发卡。
这个不合格的便宜货终于可以发挥用途了。
栀离激动的想着。
恐怖而强烈的快感冲上大脑,在一瞬间遍布全身!
他的灵魂也在愉悦的舞蹈!
这样濒临死亡的感觉,这样自|杀的感觉。
梅花鹿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吧!
梅花鹿当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青年低低的笑着,精致的脸颊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癫狂。他薄唇向上勾起,眼眸紧闭,惨白的脸颊上泛着一层淡淡地薄红,额角汗珠直冒。
山羊愣在原地,过了两三秒,他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他大喊着,却像是自喃喃自语。
在他身旁,白兔目光复杂,看着栀离;
公鸡眼神暗淡,既紧张又害怕。
这位虔诚的青年张开双臂,做出一个大大的拥抱……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拥入怀中!
银色的铁片受惯性快速划过人类脆弱的脖颈。
耳边锐器的破空声被放大数十万倍。
鲜血像鲜花一样开满栀离的脖颈。
好痛。
好难受。
像喉咙被卡住了。
甜丝丝的液体灌满嗓子眼。
【生命值:10 0】
要被痛死了。
栀离对着天空虚脱的大喘气。
“哈啊……哈啊……”
他感觉自己还没死透,发卡割的实在太浅,猩红色的液体顺着青年唇角向下流淌。
妈的。
自己……还要动手……
好麻烦!
青年猛然抬起右手,胡乱对准脖颈!
一脱力,发夹又快又准的直直插进栀离的脖子……像插进打不开的柜门一样。
“额啊!”
血液从嘴里蜂拥而出。
青年原本好看深情的双眸不受控制地睁大,窒息感像蟒蛇一样缠绕着他。
可以了。
这样自我了断……
就算献祭失败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总感觉还不够呢……
青年虚脱的抬起手,像开锁一样,抓着银色发卡。
那就再来一次!
一插一扭!
【生命值:0……】
“啪嗒。”
锁开了!
开了!
青年的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他可是在山羊的梦中破坏了山羊的献祭呢。
要是换成普通人,恐怕早就死了吧。
他多厉害!
他多厉害!
……
“不!不!”
山羊在一旁咆哮着!
“……”
他却忽然哑了声,呆愣地站在原地,浑浑噩噩,漆黑的眼珠望着身旁的“母亲”雕塑,嘴唇不断嗫嚅。
“佩希蒂·索尼……母亲……我……我见不到您了……”
他痛哭流涕,乳白色的咸味液体糊了满脸。
“我没把握住这次机会,我没把握住……母亲,我见不到你了,你让我最后念念你的名字吧……佩希蒂·索尼……佩希蒂·索尼……”
“母亲,母亲……我也想做守护你的‘白狼’……”
母亲啊……
母亲啊……
我也想,做守护你的“白狼”……
“砰!”
话罢,山羊狠狠撞向雕塑。
头骨碎裂。
山羊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献祭完成度——97%】
【献祭终止。。。。】
……
“叮咚……玩家‘栀离’生命值已归零……确认死亡。”
机械音在虚无中回荡。
栀离的意识渐渐消散,他好累啊……好想要闭上眼睛。
像是意识飞起来了,轻轻柔柔的,似乎去了另一个世界。
那里全是淡蓝色的光点,一圈……一圈……向外晕开,无数块充满科技感的屏幕立着,包裹着栀离,就像是初见时游戏助手时所看见的玩家个人面板一样。
“玩家‘栀离’生命值已归零……已归零……已归零……”
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回荡。忽然!它开始卡顿!
“确认、确、认死亡!滴————”
57……58……59……
60!
“滴————数据出错!数据出错!”
小C一遍又一遍报错,似乎游戏系统出现Bug。
【生命值:50 0】
“叮咚!恭喜玩家‘栀离’完成任务(参加山羊的派对)!获得奖励信仰点数10点!获得道具‘染红大半的少女雕塑’。”
小C的声音忽然充满欢乐,恍恍惚惚间,栀离指尖颤动。
“正在前往下一个场景……系统正在为您恢复意识……”
“啪!”
灯光乍然亮起,是单调的白!刺目的白!
青年的意识渐渐清醒,他依旧没有力气,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看来,他赌对了。
他来到到了下一场派对——栀离的派对!
青年毫不顾忌地笑着。
他的自|杀,是变局。
那时的山羊选择自爆,和当初的老鼠一样。硬刚是肯定刚不过;逃跑,也未必能行……
但请别忘了!山羊这样做的目的——是献祭啊!
问题的关键也是献祭!而玩家掌握的,是献祭中最关键的道具——人皮面具。
栀离选择自我了断,而不是将面具交给山羊,从根本上就“掐灭”献祭的硝烟。
从根本上!彻底解决!
……
“栀离先生,我没看错您。”
少女嗓音缱绻,她温柔地笑着,来到栀离身边,为青年姣好的面容打下一片阴影。
“可惜山羊啊……明明那么想见母亲……‘献祭’也是极好的、可行的,就是太自大、破绽太多……”
“要是我,肯定不会这样。”
少女咕哝,语气打趣。
栀离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心头一惊。
是她!
山羊派对终于结束了,下面登场的,是栀离的派对!(*^▽^*)
小小剧透一下,下一章节是个四个人玩的小游戏,嘿嘿[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二编:发现好多格式错误,还有个错别字,小修了一下。友友们,求捉虫![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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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白狼守护的城堡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