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颂发现自己在这个副本中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被人撵着跑了。
他逃命逃得越发熟练,甚至还有了闲心去看001。
001身姿矫捷,跑起来一头扎起的长发被风吹起,乌黑的发丝如缎如绸,背影都好看得令人赏心悦目。
第一次逃命的周闻达和安卡就没有江颂这么心大了,他两肾上腺素狂飙,还时不时回头往后看,逃命逃得特别提心吊胆。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周闻达和安卡扶墙喘气,江颂不知道是不是跑多了,竟然感觉还好。
他们没有耽误时间,立即逼问了那位带人去抓周闻达的军士。
这人被刀抵着脖子,神情沮丧,但还是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了。
周闻达演绎的那位手艺人曾给宫里的一位大太监做过东西,大太监十分满意.
最近听闻周闻达正在帮他的对头做同样的东西,心中不忿,他只想要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独一份,便派人将做东西的手艺人抓了,恰巧边关缺人,就让随意按个罪名发配充军。
这事过于荒谬了,四人听完后都有些沉默,周闻达最能感到莫名其妙,低低问候了对方祖宗十八代。
问完了话他们就将人给放了,转而考虑起了接下来的事情。
江颂把他和001触发true end线的消息告诉了他们,而他们演绎失败后有一次选择传送到任意队友身边的机会。
江颂想靠这个机会,让尽量多的人在第二次演绎时触发true end线。
现在他们的选择有北边的002和齐诺,还有西边的006,南边的戚白釉。
安卡有些怵002,对006也有点怕,所以她选择去给戚白釉送消息。周闻达去哪都可以,最后因为从首都到北边的路更远一些,周闻达选择去给002和齐诺送消息。
江颂和001在集市上卖了从江颂头上薅下来首饰买了两匹快马,直奔西边的006而去。
他们四人就此分开,争分夺秒的去寻队友了。
江颂在以前假期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学过骑马,不敢说精通,但是策马驰骋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001虽然没骑过马,但他学什么都快得惊人,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能策马而行。
他三千青丝高高扎起垂在脑后,骑装勒出劲瘦的腰线,手握黑色的马鞭向江颂一递,浅笑着问他:“一起?”
原本会骑马且还骑得不错的江颂就这么晕乎乎的搭上了001递出来的手,被他一用力拉到了马背上。
不知道是不是才学会骑马的缘故,001等江颂一坐稳就一夹马腹,一鞭子抽在马臀上,整匹马便飞快地窜了出去。
江颂下意识的向前抱住001的腰才没让自己摔下去,因为惯性的作用,他整个人直接贴在了001背上。
江颂:“!”
江颂感觉自己全身都有点僵,他原先是想保持一点距离绷着背坐稳的,但是001一鞭子下去直接让他啪叽一声贴得死死的,别说保持距离,就是连空隙都没留。
而且腰都抱了,这时候再缩回手显得矫情又刻意。不过001的腰真好抱,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能摸到温热紧绷的皮肉,虽然纤细却不显得单薄,充斥着满满的力量感。
他心中浮出了一点隐秘的窃喜却又担心自己这样算不算是趁人之危,毕竟001好心拉他上马,而他在想人家的腰。
001却忽然放松腰背往后一靠,把江颂当成了个恒温靠背,丝毫没察觉到江颂更僵了的身体。
疾驰带起的凉风吹过两人的脸颊,谁都没有说话,好像这就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赶路。
剧目演绎时会给予演绎者一些方便,一旦触发一些关键剧情点就会加速时间,甚至跳过一些冗长的过程直达结果。
所以原本要六七天的路程,他们只跑了一刻钟。
西边靠近前线的地方是一片荒凉的戈壁,穿着甲胄的士兵在这辽阔的背景下像是一处处黑点。
006正在清扫战场,他整个人非常狼狈,以至于在他看见001的时候,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006一把摔了手中的铁锹,热泪盈眶又情感充沛的大喊:“老大!”
周围的人被他的动静惊动,负责他的校尉大喝了一声,006充耳不闻,一心往001那里扑。
001接住了看上去脏兮兮的006,还心情不错的给他用衣袖擦了一把脸。
006满怀期待的说到:“老大!我不用演了吧?”
001轻轻摇头:“我们找到了触发true end线的办法,你现在还不能演绎失败。”
006肉眼可见的颓丧了下去,他蔫头耷脑的回去捡自己的铁锹,却被江颂拦住了。
006抬头瞅了一眼江颂:“你很热吗?怎么脸都红了?”
江颂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面对006坦诚又好奇,甚至还有一点关心的目光,有些心虚的没有正面回答,生硬的岔开了话题:“这些银子你打点一下你的上官,争取一点轻松的安排,在保证演绎不会失败的前提下找到触发true end线的关键信息。”
006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触发true end线的关键信息是什么?”
001简洁的交代了006一遍后,和江颂在边城寻了一处客栈落脚。
006的效率挺高,在傍晚时分就触发了true end线,趁着夜色悄悄跑了出来和001他们汇合。
006在这略显简陋的条件下给自己囫囵洗了一个澡,披着半干的头发爬上屋顶,坐在了001身边。
江颂出去打听边境的情况,此时并不在客栈中。
这里的昼夜温差很大,晚风并不令人感到舒适,有种和戈壁一脉相承的粗旷之感。
001只看了006一眼,就看出了他有心事,于是问到:“怎么了?”
006抱膝坐在瓦片上,轻声说到:“这个身份的愿望,让我想起了我们在前线的时候。”
006仰头看着月亮,看着黑沉沉的天幕:“他想让战争结束,他想要和平,他想回家。当年也有许许多多的人这么看向我们,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他们眼眸中的热切和期待。老大,我真的在那段时间忘了我是谁,我特别迫切的想为他们带来和平,我真的在那一瞬认同我们就是为战争而生,我们注定要为所有人带来和平。”
001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006的脑袋。
006低下了头继续说到:“可是战争从来不是冲在最前面的人能决定的,我不可能为任何人带来和平。甚至要不是002在后方周转,老大你在最前方迎战,我们连自己的性命都保全不了。”
那种挫败感延续至今,以至于他竟然不敢对这样落后的冷兵器战争做下能为其带来和平的承诺。
006忧郁成了一朵蘑菇:“演绎这么短的时间,我还拿了一个调不动任何人的兵卒身份,就算我片刻不停的手搓大炮也来不及啊,更别说杀伤性更高的决定性武器,连最基础的生产线都来不及。”
006郁郁的眼神突然转向001:“老大,你能把他们全砍了吗?”
001被他给气笑了:“我是你许愿池里的王八吗?”
这时江颂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屋顶上的两人招手:“我买了些东西,下来凑合吃一下吧。”
006闻声抬头,却在看见001脸上的神色时一愣。
001并没有带着很明显的笑意,只是双眸很亮,整个人骤然散发出一种鲜活起来的精神气,与他往日里冷漠甚至有点厌世的模样有了一种本质的不同。
006心中奇怪,也就慢了一步下去,就看见江颂把一个扎着红线的纸包递给001:“我听这里的店小二说顾阿婆家的点心味道很不错,恰好今天我去得巧,这是刚刚出锅的,你尝尝喜不喜欢这样的味道?”
001应了一声,接过纸包拎在手中。
006凑到了001身边,好奇的想尝一尝,却被江颂一把揽住了肩膀,然后怀里就被塞了几个热气腾腾的羊肉包子。
江颂笑着对006说到:“饿了吧?这是当地有名的包子。”
006这两天被折腾的够呛,此刻闻见香味也饿了,抓起包子大大的咬了一口。
006还不忘对对江颂说到:“你人真好,这个确实很好吃!”
江颂笑而不语的拎着剩下的东西进了客栈的包间,将许多吃的满满当当摆了一桌,006坐下后就埋头干饭,一点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对面的那两人。
001拆开油纸,尝了一块点心后眸光一亮,用筷子夹起一块放到江颂面前的盘子中。
江颂心中一动,他想起初见面时001的样子,对他这种熟悉之后放松随意的行为分外喜欢,好像他也能感受到001此刻的放松与快乐一般。
从前总觉得所有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共情总是差了那么一层,以至于别人的悲喜传递到他这都是褪了一层颜色一般,并不能打动他什么。
偏偏001在他眼中是不一样的,就连体察到了一点他的喜悦和偏好都好像挖掘到了一个秘密,还会忍不住偷偷和这个秘密共情,咂摸那一点子的甜。
所以江颂作为一个从小到大都不喜欢甜食的人,没有拒绝,而是慢吞吞的咬了一口,然后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才将点心咽下去。
他咽下去了那块在他尝起来并不好吃甚至算得上难吃的东西,盯着手中冒着热气的杯子,终于后知后觉般的发现了一件事。
爱这种东西,貌似与他认知中的并不一样。
它不像是友情一样可以培养甚至可以妥协,更不像亲情一样拥有血缘的羁绊或是充满付出与感恩。
在江颂二十四年的人生中他从没有体验过让人怦然心动的爱情,以至于让他拿他拥有过的友情和亲情去类比,高傲的以为他能掌控甚至是富有技巧的经营爱情。
而当他意识到爱的时候,他竟从发自本心的真诚付出中体验到了最纯粹的快乐。
原来经营爱从不需要费心算计,他本能的就会想要对他的心上人很好很好。
江颂夹起剩下的半块点心一口咬下,哪怕是再重的感情滤镜都遮掩不了这玩意是真的难吃,可他还是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热水将东西咽下了去,甚至盘算起了下次该换个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