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地狱直播中 第29章 Chapter 029 前尘

江颂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他又一次以001的视角体验他的过去。

这个时候的001已经是十七八岁的模样了，他此刻的处境却并不乐观，他的手臂关节被金属锁穿透了，但是他却在拼命挣扎，血水一股股从他的手臂上滑落。

江颂感受着那种骨头和金属摩擦的悚然之感，疼得简直想跨越时空，求这位祖宗别折腾自己的身子了。

通过共感，江颂搞明白了此刻的状况。

权力角逐不会放过身陷其中的每一个人。

A星中的上层权力掌握在五个家族手中，五大家族之上还有位于最顶端的皇族。

皇族逐年式微，五大家族中以塔尼歌亚家族独占鳌头，几乎是A星的无冕之王。

江颂立刻想了起来，极乐地狱的游戏主办方不就是塔尼歌亚家族吗？

在塔尼歌亚家族如日中天之时，一个以血腥残暴著称的文明侵略了A星。

繁荣多年，为数不多的几场战争都是对外侵略的A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惨重，丢了好几个战略要地。

塔尼歌亚家族的势力不少都折在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显露出了疲态。

其余的四大家族联合皇室，都想从塔尼歌亚家族中分一杯羹，人形兵器计划便在这样的背景下顺势而生。

所谓的人形兵器计划，就是通过基因改造，以压缩寿命换能力的方式培养出A星人所能达到的单兵作战能力的极限。被培养出来的实验品甚至都不能被称之为人，而是一柄柄捍卫A星的利刃，帮助A星取得战争的胜利，延续他们往日的荣光。

但是人形兵器的计划严重违背了A星的法律根本，整个实验对生命的践踏程度令人发指。

无论是出于政治考量，还是出于那么一点未被磨灭的人性，塔尼歌亚家族坚决不肯投下赞成票。

可是这个能从塔尼歌亚家族盘子中分走蛋糕的计划太令人心动了，四大家族的掌权者为了表示决心，将自己的亲生孩子同样放入了人形兵器计划，在舆论战场上获得了极大的认同。

毕竟文明的存亡高于任何法律根本。

人形兵器计划以一种荒谬的公投形式正式成立。

001原本是利达维尔家族掌权者和被称为A星永昼花的美人的双生子中的第一个孩子，他完美的继承了来自于父母双方的美貌，从出生起就是下一任利达维尔家族的掌权者。

他的父亲为推行人形兵器计划争取更多的筹码和表达自己的决心，不惜将双生子中作为哥哥的001送入计划。

母亲只是抱着剩下的孩子默默哭泣，然后为了不至于太过伤心只当自己就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种行为哪怕再过去多少年，都会被人在身后悄悄议论。

001的双生子弟弟从小就承受着这种流言之苦，他总被同辈人在背后议论，如果不是他的父亲急于推动人形兵器计划，继承人的头衔根本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他总觉得001的存在是他骄傲人生中的一个污点，所以他才那么的厌恶001，在江颂所见的第二个场景中划伤001的脸。

四大家族掌权者的孩子自然不会是第一批接受药物实验的对象，自有其他人为他们试药。

他们在还不懂生死之重的时候，就背负上了数以万计的人命。

所以在江颂第一个看见的场景中，那些实验人员才会对001说：“他们都是为你而死。”

江颂自己隐约猜到的真相与亲眼所见的感受全然不同，他只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座大山，沉重得令人觉得喘口气都艰难。命运的洪流如此无情而磅礴，席卷着其中苦苦挣扎的人向前，谁都没法挣脱。

年少的001尚且不懂藏锋，他想变强的执念鞭策着他走到了所有人前面。

他可以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不停地为自己注射催化的药剂，可以忍受每天高强度的训练，可以将每一项考核要求刷到满分，他以一种令人动容的韧性和毅力走到了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竟渐渐让所有人以他为首。

四大家族的势力在基地中也有影射，自然不可能目睹出身利达维尔家族的他凭借一己之力打破平衡。

他们觊觎001的价值，自然不可能直接对001下手，而是对001身边那个橘发的少年下手了，利达维尔家族为了不犯众怒，几乎是默许了这种行为。

他们要001看着他最亲近的朋友被注射尚在实验中的四型药剂。

这种药剂对人的神经破坏性极强，一旦失败，实验对象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兵刃只要可以杀人就够了，甚至疯狂的兵刃对于他们而言更有价值。

这是一种警告和震慑，倘若其他人再敢与001过从甚密，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橘发的少年被两个实验人员带着，走到了挣扎得浑身是血的001面前，他淡红色的双眸依旧充满了蓬勃的生机与光明。

他对001说到：“老大，就当我今日死了吧，别把那个我和现在的我划上等号。”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平和，甚至还带了点俏皮：“不然我能气死。”

橘发的少年人看见了001浑身的血迹和脸上滚落的泪水，心里难受极了：“老大你别哭啊，你这样我也想哭了。再说万一我运气好，注射成功了呢？”

001想，不可能会成功的，这是给他的警告，他们不会允许实验成功的。但是他看着橘发少年的眼睛，实在说不出真相。

橘发少年人的笑容终于敛去，露出一抹坚毅和释然来：“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害怕，起码在这里的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他伸手给001擦去脸上的泪水：“老大，要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动摇了，我会恨死我自己的。死的人足够多了，我们不能回头，不能对不起他们。”

实验人员开始拖拽他了，他给001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老大，带着我的那一份走下去吧，我想看看那个世界。”

那个没有生命会被践踏的世界，那个能让所有人都有尊严活下去的文明。

001在那一瞬间想，他们执念深重的理想乡真的存在吗？

可就是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竟让死亡都变得从容。

橘发少年转头看向被带来观刑的所有人：“大家也不要忘了现在的我呀，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吧。”

001想伸手去抓住他，被关节锁牵制的手臂最终也没碰到他的衣角。

看似咫尺之距，却是足有一生那么长的永别。

橘发少年在保留有自己意识的最后时刻眼睛都是亮闪闪的，当那管药剂推入他的身体的时候，他面向那些哭得不能自已的朋友们，用口型无声的说到：“再见。”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好友变得神志不清，看着他失去理智地挣扎，看着他彻底变成一个偏执的疯子。

这个疯子如牲畜一般被规训，因为本能对疼痛的害怕，蜷缩在了墙角瑟瑟发抖。

实验人员似乎是终于满意这个结果，指着001和橘发少年的狼狈模样轻声浅笑着交流，自以为善良的打开了牵制着001的关节锁。

江颂在这一刻感到无比的愤怒，他在这一刻和001的想法达成了高度一致，想要杀了所有的实验人员。

牵制着001的关节锁骤然松开，他因为挣扎，全身的关节都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着，却没有人敢上前去扶他。

那些曾经看向他有着崇拜和信任的眼睛，此刻都变得有些畏惧。

但依旧有例外，那个江颂曾在合照中见过的棕发阴郁少年拨开人群冲了上去。

001垂着头，按住自己的关节处给自己正位，没有去看任何人。他抬起刚刚能使上力的手，十分用力的一把推开了扑上来扶他的人。

棕发少年双眼布满红红的血丝，他似乎是被推得愣住了，声音带着哽咽吼到：“我才不怕他们！”

001对着他轻声说到：“可是我怕啊......”

棕发少年愣在原地，001垂下眼睛不去看他，声线绷得冷冷的：“你还不快滚。”

棕发少年明显是不想听劝，001向着人群所在喊了一声：“763541！”

一个扎着红色马尾辫的少女走了出来，像拎崽子一样轻松拎住了棕发少年，捂着他的嘴将人给拖走了。

001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橘发少年的面前，蜿蜒低落的血液在他身后拖出一条触目惊心的痕迹。

橘发少年的眼神已经变了，不复清明，透着些呆滞与浑浊。

001伸手想去触摸橘发少年的脸，却被他一口咬在虎口上。鲜血顿时就迸溅出来，几滴腥红落在橘发少年开始生动起来的脸上。

橘发少年仰头看着001，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痛苦，恶劣的笑了起来，如同一只来自地狱的恶魔，贪婪的享用着他的痛苦。

他似乎是想得寸进尺，竟然不管不顾的去撕咬001的手腕，贪婪爬上了他的眼睛，残忍而恶劣的欣赏着001痛苦至极的双目，甚至抬起手指剐蹭001脸颊上混着血的泪水放入口中，满足的喟叹到：“好甜。”

这是001这辈子最后一次落泪。

001的记忆节点从这里开始跳转，那个拖走棕发少年的红发少女与001达成了同盟，成为所有实验体名义上的新领袖。

001为了避免悲剧再次发生，在表面上站在了红发少女的对立面，拉着棕发少年和那个绿眼睛的女孩子报团取暖，既向那些实验人员展示了他的软肋让他们安心，又表现出他符合人性的不甘心和争权夺利的一面来。

太完美的人是不会让人放心的，他必须有一点合乎人性的小瑕疵。

红发少女的出身不归属于任何家族，身上没有任何势力的牵扯，再加上她本身八面玲珑，四处逢源的性格，她近乎完美的平衡着所有势力的纷争，让四大家族相互牵制，为所有人争取到了一个喘息的余地。

001在这段过往中的所有记忆都是关于训练和连续不断的注射药剂，和他共感的江颂疼得神志恍惚，好不容易被刷上去的精神力又再次跌下去，甚至在后期一度滑倒了及格线之下。

当精神力跌倒及格线之下，人会分不清滋生的幻觉和现实。

江颂就出现了幻觉，他感觉自己脱离了001的视角，飘在空中看着他。

001躺在治疗舱里的时候情绪大多数是空白的，唯有那么一次，或许是他急于求成比平时多注射了2%的药剂，那些曾经被他忽视压抑的情感铺天盖地袭来。

他从莹蓝色的营养液中向黑暗一片的外界伸出手，他想，要是能有一个人，跨越时间与空间的壁垒，给他一个拥抱就好了。

他好像，真的有点撑不下去了。

江颂下意识的去接住他向上抓握的手，却如虚影一般穿过。

最终001的手只抓到了一片虚无，冰冷的营养液从他手指上滑落，溅起一片水花，宛如替那个再也哭不出来的人落泪。

人形兵器的计划进行到了后期，以红发少女为领袖的人和以依附四大家族的少数人形成了越发激烈的对峙之势。

训练也进行到了最后一个阶段，开始对活下来的人进行淘汰筛选。

淘汰的规则是一种极其野蛮的自相残杀。

他们会被分组投入不同的场地，进行自相残杀，每个场地都有必须的死亡名额。

当死亡名额足够时，淘汰结束。

红发少女和001联手，两人作为主力，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将所有意见不同的人屠戮干净。

但是光是这些人的死亡还不足以填补死亡名额的空缺，他们剩下的人中必须有人去死。

江颂看到这里的时候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他甚至有点想缓缓，但是梦境的控制权并不在他手中。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竟有大批的人愿意去填这个死亡名额。

在这种高压而无望的社会环境中，能像001这样一次次承受下来并选择活下去的人从来都不是多数。

死亡于他们而言早就不是可怕而未知的黑暗，而是可以彻底解脱的安睡乡。

况且还有001，他们可以把压得自己喘不上气的信仰、理想、不甘、仇恨统统寄托给001，了无遗憾，甚至是怀着希望的，带着奉献自身的伟大满足感投身永眠的黑甜乡。

一个又一个的同伴以祈求的神态最后望向001，为他送上真挚的祝福和期待。

而他只能回以干净利落地扭断他们的脖颈，然后不能回头的继续带领活着的人走下去。

江颂想，他明明那么厌恶A星文明，却还是要为所有人去在A星上争取一个安身立命之地。

他一步步走上人形兵器计划的巅峰，在最终考验中被授予001的编号。

红发少女成为了002，棕发少年成为了006，他的妹妹成为了623，在那么一个万众瞩目的时刻，也只有他们三人有勇气站在001身边。

看似稳定而牢固的关系，却隐隐埋藏着根本上的分歧。

002与001的理念在根本上不同。

002心中对A星的憎恶是可以用利益化解调和的，她也是真心想在A星的文明中为他们争取一片立足之地，她的想法是无数死去的，活着的人的想法，毕竟他们都只想好好的活下去而已。

001的憎恶是带着难以调和的破坏性，但是他最挂念的朋友都想要在A星生活下去。所以哪怕他并不认同他们，却依旧会坚定的站在他们那边。

毕竟在历史浪潮和无数人命的堆积之下，个人意志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001清楚的知道，002的做法，已经是现实里面他们能争取的最好结局了。

所以最终他选择了妥协，虽然他们之间的分歧从来难以调和，但是他和002从始至终，都是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

江颂看见的记忆在001他们前往战场之后戛然而止，梦境在此刻破裂。

这章扒了001的部分老底，下一章就扒江颂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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