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正好也是周末。
季岫肩上背着鼓囊囊的书包,一只手里拖了一个大行李箱,里面塞满了冬季御寒的衣物,另一只手里则提了个大包裹,装的都是季母特意为她准备的吃食。如此全副武装,千辛万苦方挤上了发往学校的班车。
周末车上回校人多,一路极其辛苦,好不容易到了学校,还要穿过大半个校园才能走到寝室楼。
天上寒云层层积叠,山里冷风阵阵呼啸。
匆匆出门之下,季岫手上连个手套都没准备,等走到寝室,裸露在外的手指在冷厉的山风下几乎都没了知觉。
然而放下东西,她却连歇都不曾歇一会儿,便直接拿了桌上的饭卡往食堂跑去。
她出门也不算晚,但周末班车挤,路上又堵,抵达学校时已经是饭点。
回寝室后打开门,里边一个人都没有,但从看桌上的痕迹看来,室友们倒似乎都回来过,季岫便猜想大家要么去吃饭了要么便去教室学习了。
学校对周末没有硬性的晚自习规定,但大部分学生都是自觉参加晚自习的,晚自习时间,办公室也都有老师坐镇,若有学习上的疑难都可以拿过去请教。
季岫虽然成绩并不出色,却也一门心思向学,特别是被陆斐明里暗里讥讽后,更是在学习上下了苦功。
见寝室无人,她也不愿耽搁,想赶紧把饭吃了就去教室学习,所以放下行李后便直奔食堂。
食堂里热气蒸腾,虽然是周末,打饭队伍却已经很长,季岫过去的时候只能站到末尾。
“季岫!”
等队伍终于前进到一半时,在喧嚷人声中季岫却突然听到有人喊她名字。
回过神仔细一寻,才发现自己的新室友竟也在食堂,现在正笑盈盈从队伍后边向她走来。
而旁边好些排着队的人听到声音出于好奇也跟着她回头看,见到池蔚后一个个都不由看直了眼。
季岫知道自己的新室友长得好看,周围的人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可是不知为何,明明受到瞩目的人并不是她,但在那个好听的声音在人群中喊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刹那,她却莫名害羞起来。
因为突然而来的害羞,当池蔚走到她面前时,季岫都有些不敢看对方,只能讷讷用最老土的打招呼方式问道:池……池蔚,你吃了吗?”
“还没有。”池蔚对她躲闪的眼神倒是并不介意,依旧落落大方,笑得温婉。
季岫的脸这时也不知是被食堂的热气熏的,还是刚才被外面冷风冻的,却是越来越红,而她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弱,显得毫无底气。
“啊……那,那个……要不,我们一起……排队吧。”
能够在食堂碰到池蔚,季岫其实很开心。
刚才回寝室的路上,唯有她一人顶着寒风,拖着行李艰难向前,其他人则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哪怕也迎着大风,却都是彼此有说有笑,看上去好不热闹。
季岫内心说不出地羡慕他们,她也希望有个好友能陪在身边,两个人可以一边被冷风吹得直哆嗦,一边吐槽抱怨今天是个什么鬼天气,然后突然说到好玩的事,又彼此默契对视一眼,捧腹大笑几声。
可惜,这样的画面虽美好却只是她的奢望,她并没有这样一个朋友。而回到寝室楼,迎接她的也只有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
面对那样一间黑漆漆空荡荡的屋子,她当时根本连开灯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哪怕,哪怕那时有一个人问她一句“外面风大不大”,甚至是以那种她不太喜欢的大惊小怪的语气,问她怎么带了那么多行李,季岫大概都会觉得好受些。
她虽然性子冷清,却并不代表不渴望友情。哪怕从小坚强懂事,但有时候她也依旧会猝不及防地脆弱起来。
匆匆来食堂,与其说季岫是为了赶紧吃好饭然后回教室写作业,倒不如说是想逃避那一瞬间突然变得委屈和软弱了的自己。
如若不然,她又怎么会连书都没带一本,便在食堂傻傻排了长队,要知道从前这些细碎时间她都会争分夺秒利用起来。
不过,这些负面情绪都是在遇到池蔚之前,遇到池蔚之后,那些积压在季岫心里的阴郁一下子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原本即便到了食堂,在面对人山人海时,季岫心底的失落似乎也有增无减。
但眼下她却只有被救赎后的纯然的欣喜,和欣喜之余在旁人眼里算不得烦恼的烦恼——
她平时没什么朋友,也不太会交朋友,自然也就更不懂该如何主动亲近别人了。
季岫只知道那些关系好的女生们似乎做什么都喜欢聚在一块儿,其中当然也包括吃饭,所以她便也想邀请池蔚和自己一道用餐。
可她的性格又实在太过于拘谨内向,面对池蔚时她根本害羞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邀请对方一起吃饭的一句话,季岫却涨红了脸,憋了老半天,结果也只磕磕绊绊憋出一句要不要一起排队。
比一起吃饭更委婉也更让人哭笑不得的一起排队。
池蔚听到的时候似乎也有那么一瞬的愣怔,不过她很快便满含笑意点头答应了。
见池蔚欣然应允,季岫原本忐忑的心终于尘埃落定,带着些许隐隐可见的雀跃与期待,对池蔚道:“那,那我们过去排队吧。”
说着便从现在已经排了一半的长龙中走出来,向着队伍后头走去。
原来她所谓的去排队,竟然是要和池蔚重头排起。
若池蔚是一般人,原本过来打招呼的目的就是为了插队,那么此刻大概要被季岫的行为气得绝倒。
因为季岫虽没有那个行方便的意识,却也主动离开了自己的队伍,好心陪着一起重新排队,让别人不仅便宜没有占到,还必须仿佛承了她的情,像亏欠了她似的,可不得教人气闷不已么。
而季岫之所以会这么做,想法也简单。
她的性格本来就有点迂腐固执,排队时候若遇见相熟的人,她既不想有损原则让别人插队影响到后面排队的人,又不忍失了厚道,教认识的人失望,便只能选择牺牲自己,离开已经排了一半的队伍,陪对方在后头重新排队。
她这份心意虽善,却并不是人人都认可和理解,也因为她经常如此行事,被视为异类,与人群不和,所以也鲜有朋友。
所幸这次她遇见的是池蔚。
池蔚并非一般人。
她对季岫的行为没有任何不悦,只眼里流光微闪,便带着分毫不减的笑意,跟上季岫去队伍后头重新排起了队。
重新排队,需要等待的时间自然愈加漫长,而两个人认识没多久,也无甚共同话题。
期间池蔚倒是会起些有趣的话头,奈何季岫拘谨,根本不会接,两个人只好一直维持着不温不火的氛围,不咸不淡地聊着,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季岫有个坏习惯,一旦拘谨和不安起来,便会忍不住用手绞自己的衣角。
池蔚对她越温煦和善,与别人不同,她便越惴惴不安,心里惭愧,总觉得自己笨嘴拙舌,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善意。
这次季岫在心里无比懊恼自己不会接话,便又忍不住想绞自己的衣角了。
可手指刚才在外面大约是被冷风冻得久了,后来又让食堂里的热气熏了一会儿,现在就好像被人用硕大的针头,在每个指头上都扎了一针,而且这一针不仅仅破开血肉,更仿佛要扎入她的骨头,将脊髓都一并抽出来似的。
这样的症状,每年冬天季岫都或多或少会有,她往常习惯了一个人忍耐,再难受也装得若无其事,因为即便说出去也少有人会有与她一样的体会,反倒要被人当作矫情。
然而这次面对池蔚,或许是因为不懂得接话一时有些紧张,她倒是忘了掩饰,两手握成拳,垂在身体两侧,手指蜷缩在掌心,一边暗暗用大拇指的指甲用力掐自己的指尖。
她每个指尖都仿佛有一团血是凝固着被冻住的,现在在食堂,热气一冲,那些冻住的血液开始慢慢融化,但这个融化的过程极其缓慢又难受,她只好用另外的疼痛来转移和疏解。
池蔚一直面对着季岫,自然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池蔚并不像季岫那样拘谨和无所适从,所以她看到后便直接牵起了季岫的手。
“手怎么这么冷?”
语气是恰到好处的关心和关心中微不可查的责备,池蔚的态度自然而又熟稔,就仿佛两人已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季岫一直都不喜欢被人触碰,手被牵起的那一刹那,她身体便变得僵硬无比。可面对那池蔚熟稔自然的态度和对方眼中无比真诚的关心,她又根本拒绝不了。
而在季岫纠结的时候,池蔚已经将她蜷着的手指一一舒展开来,然后握在了自己手心。
池蔚的手也并不暖和,只能说有温度而已,但这种接近于温凉的触感,对现在的季岫来说却是最适合的。
她的手本来就冰,若一下子捂个热水袋之类的,只会加剧手指的不适,反而像现在这样被池蔚的手捂着,不冷不热温温淡淡最舒服。
如此一来,别说是拒绝了,季岫对池蔚手心的温度都有些留恋不舍了。
可是这样子被人牵着手,她又实在不好意思,她从来没有和哪个女生这么亲密过,一时根本习惯不了。
而且自己的手到底有多冰,她其实心里特别清楚,像这个样子让池蔚帮她捂手,季岫良心上特别过意不去。
“没关系的。”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不安,池蔚朝她淡淡安抚一笑。
这份微笑里看不出有多少热心或者热络,但比起那种过于亲热的关怀,季岫更容易接受和被这种淡淡的细水长流的安抚打动。
她原本的那些躁动的不安尽数消退,若这个样子自己还要拒绝池蔚,那就真真矫情和辜负人家心意了。
最近换了一个特别忙的工作,所以写文时间也少了。
之前就一直在想,余生不长不短,每日工作闲一些,看看小说写写小说,休息的日子再画些画,似乎就是自己所有的追求了。
但忧患都埋在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看百合文的大家对自己日后是个什么安排,我的父母一直希望我有个家庭,但我从初中开始就坚定地想一个人自由自在过一辈子。
而如果想追求自由,能够真正主宰自己以后的人生,在年轻的时候,又怎么能堕于安逸呢。
现在新工作才开始没多久,便已经忙得有些崩溃了,可是决定了的事就不能再后悔。
如果有比我年纪要小些,还在读书的孩子有缘看到这段话,一定要趁着自己还有暇余,有一拼之力时,奋斗再奋斗,尽可能给自己更多的未来去选择。
我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特别执拗的人,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向现实低头,可我也有见到好些人屈于现实,不得不放弃所爱的无奈。
当你不得不放弃时,那种无奈和遗憾会成为后半生的心魔,再多时间都无法弥补回来。所以趁着自己有能力和有心性去改变时,千万不要困于一时的安逸和满足。
——————by在看小说时却要讲人生的唠叨作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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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