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 第3章 第 3 章

不知分枝踏叶轻行了多久，脱力落地的那一瞬，白清平及时拿刀当拐杖撑地，才不至于狼狈摔倒。白清平满眼冒金星得眼前出现许多幻影，但他清醒的知道，那是假的。一切魔幻鬼影都被他成功的抛在了身后，前路的沿途都是充满阳光的自由。

冷汗雨一般坠地。白清平紧绷着脸，撑着那把不属于自己的拐杖刀，踉踉跄跄，摇摇欲坠的走在无人的黑夜里，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要痛死或痛晕过去，但他心里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痛并畅快着。

少望展抱负，投军欲建功。

误落暗网中，蒙昧十三年。

百三十五去，今只己一人。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自他飞身出了火海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真正的逃出了吃人的樊笼，真正的挣脱了李前川的掌控，真正的恢复了丧失许久的自由，一呼一吸皆是自由的味道，前路还有漫天的光明在迎接他，心里怎不畅快？

畅快的白清平凭着一股重获自由的激动心劲，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自己颤颤巍巍的究竟走了多久，现在，他轻挪一步，膝盖骨就发软得想直接跪下去，脚底就感觉像踩了一把尖刀，天地一阵旋转，感觉下一刻真要倒下去了，白清平用力的抓着刀柄，稳住了颤抖摇晃得像不倒翁的身体。

白清平紧紧撑着刀，喘着粗气，心想：不用心急走，往后的每一刻，他都是自由的。他应该先找个合适的地方，好好的休息一番，养足了精神，才好迎接即将到来的漫天光明。

白清平过了十三年黑白颠倒的血腥日子，早锻炼出一双黑暗中视物的利眼，在浓墨一般的黑暗中抬眼环视一周，发现因没有目的地而不择路走的自己走到了一片荒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破庙破瓦片都没有一个，入眼的只有连片的野树野草野坟之类的。

野坟头倒适合靠一靠，但白清平过了太久像鬼一样的生活，又刚从死人堆出来，他不想跟死人死鬼凑堆，便毫不犹豫的放弃了野坟。野草堆也适合用来躺，但草尖上都是露水，周围还有许多野物在叫，白清平也不选，他怕过于筋疲力尽的自己睡过去后，野狼什么的来吃都没力气起来拼命，他痛得几番死去活来走到荒野，要是当了野狼什么的食物，实在太亏。

白清平抬眼扫一圈要发芽而还没有发芽的秃树，左手捂着心口，右手撑到刀，缓缓吸入一口气，脚尖一点，像鸟一样纵跃上了旁边一棵歪脖子大树。那大树长有个挺适合靠人的大树杈，他决定当一回有巢氏。

不知过了多久，白清平感到眼皮上一片亮。

抱着刀，被心口疼痛折磨得一直冷汗连连，睡睡醒醒，醒醒睡睡的白清平缓缓睁开眼，一寸寸的金色光亮便随之扑眼而来。白清平发现自己整个被从东斜照的晨阳柔和笼罩着。

这是属于我的漫天光。

白清平不顾钻心的疼，贪婪的深深呼吸了一口沾满阳光的空气，心内如此想道，又在贪婪的深深吸入一口沾满阳光的空气的同时，伸出一只修长但过于苍白的手去抓那属于他的光，得了满手柔和的金光。

满身心彻骨的痛，似乎也缓和了下来。

白清平抱着刀，惬意满足的静静靠着树杈坐着晒了大半天的太阳，直到太阳当头照，白清平才慢慢回神。

一回神，又是钻心彻骨的痛。

“唔……要命……” 白清平一时分不清是摧心掌带来的痛，还是断了护心丹而发作的痛。咬牙忍了半晌，白清平转移注意力的心想：被李前川喂了太久的“护心丹”，应该叫做“摧心丹”才是。身上天长地久的积了摧心丹太久太多的毒素，仅一颗香雪丸化解克制不了多少多久。这么陌生的钻心钻筋钻骨的痛，应该是断了摧心丹而发作的痛吧。

白清平在树杈上已忍不住，捂着心口痛滚落地，又痛又颤的蜷缩成一团在草地上打滚。

死去活来的天昏地暗中，痛苦的白清平天昏地暗的想，扒皮抽筋也没这般痛苦吧。李前川真够狠。

也不知道是第几千个死去活来了，虽没下雪，但如今的天气还算很冷，白清平却浑身又湿透了，像刚水里捞出来一般，十几年像鬼一样黑白颠倒的日子，让他遗传得娘亲白皮肤的皮肤更白，露珠似的冷汗覆面，再经阳光一照，那脸剔透得似雪化水。

凌迟般的剧痛过去，白清平连屈指的力气都没有，他想，若是此刻有狼来吃他，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点的被狼撕咬着吃下肚。

但无谓了，若等闲处之吧。

白清平软软地瘫在草地上喘气，等力气回身，等冷汗干透。

过了好半天，白清平撸着满头乱发从草地跃起来，抖抖肩，深呼吸着仰脸迎日，满血复活的轻喜一句：“又是好汉一条！”

刚说完，白清平肚子一阵叫，他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多没水米下肚了，好汉也要吃东西。左右前后看，都没有看到人家烟火，也不知道走到集市要多久。这荒山野岭，有银子也买不到现成吃的。

白清平觉得自己像个野人。但野人好过鬼人，野人的生活至少是自由自在的。白清平气定神闲的捡起刀，打算当一回野猎人，遇狼杀狼，遇虎杀虎。

但大白天的，白清平连半只兔子也没有遇到。

想自食其力一回，老天不给机会。

不强求了。

不知不觉走到一条小河边，白清平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欣喜的丢下刀，蹲在水边先接连捧了两口水喝，应该是饿过头了，又喝了水，他感觉没那么饿了。

白清平就势坐在河岸边的草上，自由又静静的感受什么叫浮光跃金，什么叫流水潺潺。感受够了，白清平捡起刀沿着水流方向走，看走到尽头是桃花源，还是水穷处。

若是桃花源，他就做客一番。

若是水穷处，他就坐看云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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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