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满树玉兰荡漾如举,花香四溢,也拂过叶帛玉轻薄的衣袂,谢枕汀心下微动,揭下身上的大氅反手一卷压在叶帛玉双肩,在两边肩头轻轻一搭再松开手,又抬头看了一眼月亮。
“叶公子,夜已深,该睡了。”
叶帛玉拢住大氅,嘴角笑意涟漪般清浅,颔首道:“是。”
“谢少侠好眠。”
托这句温言软语,到入睡前谢枕汀胸怀间仍充溢一种餍足般的畅快,一颗心仿佛还流连在玉兰树下那片香风里,迟迟不肯归位。
可今夜注定不得安寝。
谢枕汀房间就在叶帛玉左近,夜阑人静,窗外倏而响起微小的动静,谢枕汀夜里警觉,几乎瞬即清醒过来,黑暗中悄悄起身,执刀踱到门边,侧耳辨别出有一道脚步声来到叶帛玉屋外,而后戛然而止。他轻轻推开门缝看出去,正好瞥见一抹黑影不知用什么法子破除的门闩,潜入了叶帛玉屋中。
月光照得室内半明半晦,武者眼尖,谢枕汀来到叶帛玉门外,正窥见那黑衣人伏在地上,摸索着叶帛玉今日带来的那几口箱子。
果然是财帛动人心。
谢枕汀闪身而入,身影从月光中掠过,黑衣人登时被惊动,转身就往窗边跑,谢枕汀哪里容他,挥掌往前一送,掌法破风甚剧,竟不似肉掌,浑如利器,黑衣人听背后的声音不敢不躲,双脚粘在原地,身子麦秆般柔韧,一打滑斜斜偏开上半身,谢枕汀微感讶异,没料到入室行窃的不是一般的小毛贼,竟是个有几分/身法的练家子。
这一掌落了空,从黑衣人胸膛上方滑开,但谢枕汀人已欺近对手面前,手掌一翻又向黑衣人拍过去,被他近身到这个距离,已是躲闪不得,下一刻黑暗中银光一闪,黑衣人拔出把匕首朝他刺过来。
却不见谢枕汀拔刀。
昏暗的室内施展不开,黑衣人又将一把匕首舞得猎猎生风,以图防守周身,却仍感到谢枕汀的掌风拳影无孔不入无处不在,逐次铺成绵密的一片,逼得他左右支拙,渐落下风。他陡然一扬手甩出一把细砂,谢枕汀下意识抽身趋后,抓住这个空档,黑衣人调头奔向床榻方向。
二人适才过了好几招,还亮了刀子,以叶帛玉的耳力没道理没听见,却不曾发出半点声音,不料还是被人惦记上了。
谢枕汀暗叫不好,若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叫叶帛玉落入敌手,那可是大大的丢脸!可这贼子武功不见得多出众,身法却有几分高明,眼见追之不及,谢枕汀终于拔刀,借刀身的长度横刃一把劈过去,夺步上前一手将榻上的人抢过来,仓促间扯得对方一个趔趄,情急下伸臂去挽,只感一副柔软的躯体坠进臂弯里,另一手已将雁翎刀那截微带弧度的刃贴在黑衣人颈上。
“你若再敢轻举妄动一分,我的刀就会前进三分。”
此处的动静很快将甘豆汤引过来,他掌着灯找来,见了这状况一愣,旋即回过神,点燃屋里的灯,找出绳索捆人。
烛火亮起来,谢枕汀方才看清怀里的人,叶帛玉在素白的中衣外披了袭外衣,解除了发冠散覆着黑发,发丝一路蜿蜒在肩背或谢枕汀的臂弯。
他衣冠不及白日整饬,身上那股清香却似更浓。
谢枕汀不动声色松开对方腰身,穿过衣料带出窸窣声响,他忙做声道:“叶公子,闯进来的贼子已被拿下了。”
叶帛玉道:“今夜多亏叶少侠了。”
“实属当为。”
甘豆汤解下黑衣人的面罩,左看右看,“是庄上的人!我见过他。”
“怕不是寻常农户或仆役,我观他身法路数,像十二连环坞的人。”水盗的身法自然有不俗之处。
甘豆汤吃惊地一咂舌。
“我先将人带去柴房,等天亮了交给庄上的人盘问。”
谢枕汀看向叶帛玉,“公子以为如何?”
叶帛玉应了一声。
谢枕汀见叶帛玉眉目微敛仿佛凝思,对发生在眼前的事显得心不在焉,看神情不见惊惧,却有几分恍惚。大半夜本睡得好端端的,说不得还陷在一场好梦中,却被这等鸡鸣狗盗之辈生生搅扰,泰半尚未醒过神。他想到此处,对这胆大包天的贼子更没好脾气,将捆在他手上的粗绳用力紧了紧,推着人往外走。
却不知他转身离开后,耳听他的脚步声,叶帛玉将手指搁在膝盖上,跟着一下一下敲击起来。
咫尺之间,谢枕汀尚能闻清叶帛玉身上浅淡的香气,那叶帛玉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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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