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添家隔壁住着的是一对年过花甲的老夫妇,两人一同养育着一个男孩,叫做温望远,他比朱添大不了几个月。两家人走得近,朱添的父母见两位老人年迈体弱,便常有照顾之举,像是叫这祖孙一家来自家吃饭之类的事,是最多见的。
因年纪相仿,两个孩子便自小作伴,一同长大。用街坊长辈们的话说,这两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尚在懵懂的年纪,朱添听不懂那些大人们说起她与温望远之时,打趣的言语当中有着什么样的意思。她只知道他是个与自己处得来的同伴,经常去找他,在他家的一棵大槐树下玩耍。
到了十多岁时,听过的事多了,懂的也多了,朱添觉得自己大概对温望远有些特别的好感,或许是别人口中说的那种男女之间的情意,她不是很确定。也就是在那时,她能感觉到温望远对自己似乎也有些不一样的意思。
但两人认识得太久了,在没有完全弄清楚这份好感的真面目之前,朱添并不打算把它摆到明面上说。至于温望远那边,他是怎么想的,就更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了。
温望远身上有一枚护身符,到他手上时,已然经过了三代人之手,据说取材于家里的那棵老槐树,曾有一位修为高深的道长在上面刻过一道符咒。这么多年过去了,那道符咒从未被触发过,就连在他母亲意外身亡时都没有,所以有人怀疑当年刻下的那道符咒已经失效了,甚至说他家从一开始就被骗了。可他家里人还是坚持认为这是个宝贝,就一直留着,传到了他的手中。
这枚护身符究竟能不能真的护住自己,温望远其实并不太在意,只是觉得它的寓意不错,又不占地,放在身上当个吉祥物也好。当他发觉自己对朱添有意后,便从老槐树上折了枝条,亲手做了个相似的护身符。为免此举暴露心意,他还挑了个平常的日子送出去,说法是自己随手做的,让她随便收着就行。那时朱添看了他一眼,见他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笑了笑,还真随手收了起来。
朱添家里有间不大的药材铺,由她父母二人共同经营。她自小对药材也有兴趣,人又聪颖,不出意外的话,长大后她会继承这间铺子,与各种药材终身为伴。
而温望远本人瞧着是个读书人的模样,喜欢的却是刀剑一类的东西,还拜了一位师傅,一心学习刀枪剑术。朱添问他学这些是想以后做什么,他说他想去参军,去挣得一身功名,然后……令两位老人家脸上添光。朱添听了他心中的抱负,只淡淡地应和了一声,人各有志,这个道理她懂。
出于热心,温望远会替一些老弱之人出头,为自己招来一身伤,然后去找朱添。朱添从不因这种事说他,只会细心替他备好伤药,提醒他下次要更小心些。
两人未及十七的年纪,晋国境内起了战事,战火自西面而来,铺天盖地。大周与北凉结盟,大有要一口气吞了整个晋国的架势,在其西南面还有个越国,瞅准机会也会时不时来折腾几下。若不是后来有居于东面,视晋国为屏障又与之邦交不错的齐国出手相助,晋国也许真会就此分崩离析。
于绝大部分的百姓而言,这场战争与从天而降的天灾无异,都会毁了他们世代耕耘积累下的成果,将人从安稳推向动荡。
永丰县沦陷得很快,两家人本应顺着大流举家逃难,可临行前温望远却说,他要抓住这个时机去前线打战,乱世之中,虽有性命之忧,但也最有可能在这期间一展才能,从此平步青云。
朱添问他两位老人怎么办,他说有劳她一家代为照顾。她又问他那她要怎么办,他说等他回来。她最后问他,如果她要他随自己一起走呢,他说,他会让所有人都理解他的决定,并为其而自豪。
话已至此,她没有再劝。
后来,战火平息,朱添确实理解了温望远的决定,但并没有因其而感到自豪。
战后没几年,朱添遇上了与自己志趣相投的人,且确信彼此之间有情。两人成亲之后,走南闯北,足迹遍布各国山川河岳,而立之年,从小药商做起,一路相互扶持,使其药材生意日益壮大,终成晋国之内颇有名声的大药商。二人将商铺开遍晋国,就连别国也略有涉足。
年近不惑,朱添诞下一女,与其夫悉心养育栽培,见她长成后有青出于蓝之势,便放开手脚让她早早接管部分家中的生意。
在朱添七十大寿过后的同年,她的丈夫去世,大喜后即是大悲。念及其女那时早已能独当一面,她便渐渐淡了看顾生意的心思,与女儿商量后,决定回到故乡永丰县,安稳度过余生。
与温望远相处的那些时日,离现在已经太远了,比起朱添后来的生活,又显得过于平淡。她已说出了她能记得的所有往事,接下来施净秋要如何帮她解决眼下的麻烦,就要看她到底有几分真本事了。
“道长问我,是否认得那个鬼影,我的每一次回答都是实话,我确实不认得,只是莫名地觉得对它有一点熟悉。你执着于这个问题,是认定了它会是我认识的某位故人?”
“是”施净秋坦言道,“那温望远后来如何了?”
“不知。”
“生死亦不知?”
“不知。”
“那你以为,他还活着吗?”
前头朱添说了太多话,此时的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接过仆从端来的温茶,饮了一口,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他与家中的两位老人情分不浅,我印象里,他也并非言而无信之人,他说过会回来找人,但是我没见到,所以……”
施净秋明白了她的意思,又问:“那他给你的那枚护身符还在吗?”
停顿了会儿后,朱添答:“在。”
“那天你带在身上了?”
“带了。”
几句问答之后,施净秋心里大致有了处理这件事的思路。她对朱添说,需要她明日夜里带上护身符和她一同去老槐树下了结此事。可朱添却说她可以今晚就去,她不想再被一个鬼盯一晚上了,尽管她从未成功睁开眼看到过它,也渐渐没了最初的恐惧,更没受到过半点伤害,但她还是连一天都不想等了。
对于她的要求,施净秋同意了。她本来也只是考虑到朱添年纪大了,想让她缓一天,心里有个准备,不料她如此大胆,她便没有劝人多等一等,也没有告诉她其实自己可以让那个鬼影今晚不来找她。
天色尚早,施净秋还有充足的时间将所有事安排妥当。她交代了祁宁一些事,让他留在这,等时辰差不多了再带着朱添去槐树那。她自己则要领着殷殊连一起先行一步,去提前做好关键的准备。
为什么要带的人是殷殊连而不是自己,祁宁心里清楚得很,可表面上还是故意作出酸溜溜的样子,对殷殊连说:“这次你可是有重任在身的,千万要小心了,要是出了什么纰漏,不说姨娘会怎么样,我肯定是要笑话你的。”
“你放心,我会慎重行事,一定不让师傅……和你失望。”殷殊连看着祁宁回话,脸上有十分的真诚。
两人的话都教不远处的施净秋听了去,她走近了对祁宁说:“我和你说过的事,同样很重要,都记住了吗?”
祁宁站直了身子,双手负在背后,抬头挺胸回道:“一字不差地记下了,定不负您所托!”
施净秋和殷殊连见他这样,都笑了笑,接着就与他道别,快步离去。
此次这样安排,施净秋是为了提早布下两个阵法,以确保到时所有人的安全。阵法本身都不算难,她一人就能布好,带着殷殊连,更多的还是出于教学的目的。而且,开启并维持阵法需要持续不断的灵力,多一个人帮忙,总归能替她减轻一些负担。
约定的时辰到了,祁宁按时到场,身旁跟着一位头戴纱帽,看不清脸的人。这人一身衣着朴素,仪态端正,走起路来不见有任何不便,如果不是听到了从纱帽下传来的几声咳嗽,还真让人认不出她便是朱添。
人已到齐,施净秋叫朱添走进她设下的阵法中。等人照做,万事俱备后,她便命殷殊连随自己一同各开启一个阵法,然后对着老槐树朗声说道:“故人已至,何不早些现身,了却前尘。”
皓月当空,老槐树和朱添周身的两个阵法散发着浅淡的莹白光晕,好似散落在地上的月光。在众人无声而良久的等待后,槐树的树身再次渗出了墨一般的浓雾,流向地面,不多时便汇聚凝结出了一个人,一个通身乌黑,能看出身形五官,却看不清具体样貌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谁是故人。”
这人的声音一听就知是位男子,说话时的语调像是绷紧了的弓弦,生硬且没有一丝起伏。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故人就在你眼前。”施净秋答。
“你是哪位故人。”他对着面前距自己有一丈多远的人问。
隔着薄纱,朱添更是看不清这个人的脸,至于他的声音,她也难以用熟悉来形容,倒像是人有时对某个转瞬即逝的场景会产生的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她却没来由地相信,这人就是温望远。
她答:“是你记不得了,还是我变化太大。你能在我初次回到这里时就做出反应,而后又跟到我住的地方吓坏了我身边不少人,再后来,你连着数日深更半夜站在我床前,竟还是认不出我吗?”
“你……我……”
“那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我是……我是谁……”
在他陷入迷茫之时,朱添转头看向施净秋,见她对自己颔首示意,便摘下了头上的纱帽,露出了一张与她之前不同的,更为年轻的脸。施净秋紧接着她的动作,暗中略施了一个小术法,令她看起来全然是一位十多岁的年轻女子的模样。
与此同时,朱添再次开口:“现在,你能认出我了吗,温望远。”
她的一句话,让他身上的黑色宛如雕像上斑驳的旧漆,片片碎落,使他终于露出了自己真正的样子。此刻面对面的两人,恰如当年分别之时。
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也认出了眼前的人。他想靠近她一些,和她再说说话,却被施净秋布下的阵法阻拦,只得与她各自站在原地,相顾无言。
“道长同我说,你有执念。你有什么执念,说清楚了,我替你了了,你便就此离去吧。”
执念?他有什么执念,温望远努力地回想了下。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他也一并想了想。
对了,当年是那样的。
他一意孤行,如愿参了军。可惜沙场无情,纵使有一身不错的本事,与万千敌军交战时,他和自己身边的那些士兵相比,并没有多么特别,最终还是成了这场杀戮下的一缕亡魂。他许下的承诺,期盼的未来,随硝烟一同,俱散了。
打完仗后的战场,最不缺的就是死人,以及这些人死后留下的怨气、执念。逡巡不去的诸多魂魄,冲天的鬼气,还有那枚依旧没护住主人的护身符,竟为温望远创造了一个特殊的机会。他的魂魄没有和其他人一样,下黄泉,入轮回,而是以护身符为身,留在了原处。
如此数年之后,槐木做成的护身符逐渐腐朽,没了它,温望远也仍然没有去投胎转世。他的魂魄与家中那棵在战时受难枯死的槐树有了感应,他开始以幽魂的状态在夜里赶路,顺着那点微弱但不曾断过的联系,回到了故居。
从此,人以树为身,树以人为魂,干枯的树枝又长出了新芽,继而绿意如盖,直至今朝。
那么,他为什么不肯离开人世,为什么要回到这里,是什么牵引着他做了那些事。他的一生太过短暂,年少夭亡,与他相遇、相知、相伴的人,统共不过那几人,他有什么放不下的,他的执念指向何人何事,温望远想着想着,逐渐有了答案。
他说:“我想知道家中的两位老人,后来如何了。”
“二老身子不好,但因对你的思念,熬过了最艰难的那些日子,可战后也正因为这些思念,积郁成疾,没两年便双双病故。”
得知此事,温望远以为自己会很难过,可他已经不是活人了,魂魄既不会感觉到难过,也不会流泪。
“那你呢。”
“如你所见,我很好。”
“为什么回到这里。”
“这里有我最安逸无忧的记忆,与很多人有关。”
“你,一个人吗。”
“我有一位与我举案齐眉的丈夫,他不在了,但我们还有一个女儿,我不是一个人。”
温望远看着朱添,他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说谎的迹象,她说的全是真话。
但他很想再问一问她,关于某件事,他没有忍住,开了口:“你那时……”
“温望远”朱添打断了他,“其实我到现在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你的执念会是我们。当年你说了那些话,做了那个决定之后,我以为你的执念是功成名就。”
“不,不是的……”
“不是?那为什么你没有选择我们,没有答应和我们一起走?”
“我是,是想为了你们。”
朱添突然笑了,她说:“为了我们?我们当中可有一人对你说过,希望你一定要为我们去争取功名?你是真的不明白我们当时最真切的想法吗?明明我们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我是真心的。”
“好,我可以相信你的真心。但是,你不肯听我们的劝,选择了另外一条路,我们也接受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要把你的执念源头安在我们头上,凭什么,你这么做,没问过我们任何一个人,离开我们,执着于我们,都是出自你一人的意愿,你不觉得这太不公平了吗?”
温望远张着嘴,却不知要说什么。朱添没管他,继续说道:“方才你是想问我后来有没有等你对吗?”
见他欲言又止,朱添又说:“我等了。那时候你从未明确表过心意,即便是到了分别之时,你也没说,这不怪你。可我是个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人,你所说和所做的一切,让我只能依赖自己的一厢情愿,选择等你。但那无法长久,你能明白吗。我不会用我数十年孤独的等待,去成全你的一片情深义重。”
在一旁专注于向阵中灌输灵力的殷殊连听闻这话,心神一乱,灵力不稳,差点让阵法停了。幸好有施净秋眼疾手快,替他续上了,并向他暗中传音,叫他凝神。殷殊连不敢大意,强行压住了忽然冒出的那些念头,继续将精神集中于维持阵法上。
话说到这一步,温望远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朱添,连直面她都做不到了,只能垂下头说:“是我对不住你们,我不该离你们而去,我不该回到这里,不该在你回来时跟着你,扰你安宁。”
“你不该继续耽误你自己了,这一世已了,去来世吧,或许那时,你真能事事如愿了。还有,两位老人家临走前,说他们不怨你,只希望你人能安好。”
温望远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朱添一眼,然后对施净秋说:“你们的话我都听进去了,这次我会听你的。道长,我想走了,我没有需要再执着的人和事了,但我感觉自己被什么困在这了,你能帮帮我吗。”
施净秋点头,问朱添要她身上的那枚护身符。温望远得知他送的护身符还在,忍不住说:“你居然还留着,我以为你不会想留着它的。”
“我没有非留它不可的理由,但也没有非扔不可的理由。就像你的那枚一样,我留它能图个吉利。这么多年我遇到过不少险况,如今能平安站在这里,或许有它一份功。”
朱添回完他,松开了手,让施净秋凭空将自己手上的护身符转移走。接着,施净秋再次询问了两人的意愿,确认自己可以动手后,便开始施展术法。
她所做之事是把温望远的魂魄从槐树上剥离,将其引渡至与树同源的护身符中。数十年的寄居使得温望远与老槐树的联系极深,槐树亦有灵,如果直接对它下手,恐生难以预料的变故,而对一个出自凡人之手的普通护身符下手,那便要安全许多,所以施净秋才会有此一举。
尽管护身符出自老槐树,把魂魄从槐树身上引入其中不会令树灵过于排斥,但要做成这件事也并不简单省力。在有殷殊连相助的前提下,施净秋还是勉强赶在日出前才完成了此事。
没了温望远的魂魄,老槐树便没了生机,绿意凋零,日光下再无浓荫,独余斑驳枝影,像是土地的伤痕。
最后她要做的,是在下一个夜晚到来时用灵力焚去护身符,并诵念往生咒,以此送温望远入轮回。他的魂魄在人间待了太久,能不能顺利入轮回,施净秋也有些没底,但她会尽力而为。
忙活了一晚上,众人先回朱添的住宅休养了下。等天一黑,施净秋就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只叫上了殷殊连一人随她去念咒,祁宁则按她吩咐留下陪着朱添。
最终的结果没有令人失望,也许是托了这么多年槐树周边没什么人敢来的福,温望远的魂魄一直被好好地保存于其中,从未出过乱子。还有当年路过此地的那位修士,幸好也未下重手要除去他,只将他隔离,使其难以影响到周围的生灵。这一举动不但保护了别人,也同时保护好了他的魂魄。
事情解决得顺遂,朱添还因此得以再见故人,说出了自己以为此生都不会道出的话,她对施净秋等人相当满意。按照最初的约定,她给了那两箱酬金,在此之上还添了几样价值与紫衫草相当的草药,并送了两坛她与丈夫独创的药酒。这酒的效用且不说,味道绝对是一般药酒比不上的,故而在晋国小有名气,当作谢礼送人也是非常拿得出手的。
施净秋没有和她客气,照单全收后对她说,以后若有安宅之需,可以再来寻她。
朱添站在门口亲自为三人送行,等人的背影都看不见了,她身边的随从说:“您吩咐的事我已经着人安排下去了。不过事情已了,您在这住得也挺舒心,为何还坚持要在那里建新的宅子?”
“我来这是享清福的,这间宅子是不错,但怎比得上完全按我心意建起的新宅。我又不差那些钱,哪边住腻了就换一边住,岂不更舒心?”
随从听了她的话,笑着称是,不再多问,随她转身进了屋。
回家路上,祁宁说起这次的事,在他知道事情的起源是一个人的执念时,他以为会是什么困难到几乎无法实现的事,解决起来想必要费好一番周折,结果却是连施净秋备下的两个阵法都没派上真正的用场,只用了两个晚上就让一切平安结束了。施净秋和他说,这事并不奇怪,有些人,或者说大部分的人,所怀执念往往只是一件很简单,可却永远无法实现的事。
“那我临死前想尝尝酒,也会成为执念吗?”祁宁一笑说。
话中之意昭然若揭,施净秋回他:“不是什么临死前的念头都能像温望远的那样,将他困留于人世。那老槐树有灵性,他的护身符上的符咒虽然失效,保不住人了,但残余了一些灵力,再加上他亡故时身处鬼气深重的战场,种种特殊条件一同作用之下,才有了这个结果。”
祁宁点点头继续说:“我的手艺是不错,但我记得我还没能做到让那位老人家真的变回年少时的样子,后来她那样,总不是因为天太黑,我眼神不好使了吧?”
“是我锦上添花。”
“姨娘果然很懂我,知道我爱听什么话。”祁宁乐道。
正当他要把话绕回到上一个问题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殷殊连忽然问他:“你觉得那位老人家当时说的那些话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祁宁疑惑。
“我换个说法,就是假如你是她,也会像她那样想,那么做吗?”
这个问题对祁宁来说有点奇怪,但他还是回答了。
“会吧。温望远从未对她表明过心意,就算真的说出来了,他怎么忍心让在意的人遥遥无期地等他一辈子。老人家自己看得开,没有苦等,我觉得很好,你觉得呢?”
殷殊连嗯了一声说:“我也是这么认为。”
在旁听着的施净秋打量了下他,联想到之前他的失误,心里突然有了个自认为荒唐的念头,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便不打算去问他。
回完了殷殊连的话,祁宁还惦记着自己的事,转头又去找施净秋,直言自己想尝一尝药酒,但被她断然拒绝。
“为什么不行?”
“你年纪还小。”
“可没有明文律法规定年纪小就不能喝酒啊?而且我也不算很小了。”
“我的话就是律法,我规定了不行就是不行。”
“法理之外,亦有人情,您就通融通融吧!”
“不行。”
“姨娘,我的亲姨娘诶……”
“……”
这次,殷殊连没有像往常那样笑着看祁宁向施净秋撒娇求情,或是参与其中帮着祁宁说话,只不近不远地跟在两人身后,一个字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