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哥,我......我不想死。”
“闭嘴。”曹遇忍着全身的剧烈疼痛:“你他妈的,现在给我打什么退堂鼓。”
“可是......可是,哥,我们又回来了,又回来了.......”
“回来了又怎么样?大不了就是死。”曹遇冷笑一声,看似认真地回答小白的话,其实他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正机警地朝四周观察。
小白不敢再接话,铤而走险到这一步,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空气沉寂下来,热度很快攀升起来,昨夜的大风暴留下的那点可怜的凉气不仅没有抵抗住阳光的侵袭,反而助纣为虐地让集装箱变成了蒸笼。湿热不断蒸腾,不停带走两人体内的水分,让他们像两只被晒干了的咸鱼,只能大张着嘴趴在集装箱的底部,仍由那股血腥的锈味从鼻尖刺到胃里。
用铁皮缝缝补补的劣质集装箱虽不透光,但曹遇可以确定集装箱的位置应该是这一船集装箱靠右的最顶端。
这本是他精心策划的最佳位置,能够让他在船到港的一瞬间就划开侧边伪装成铁皮的牛皮,接着他就能带着小白从集装箱里翻出去,借着卸装大量集装箱的匆忙浑水摸鱼,悄悄离开。
昨夜那该死的风暴让船反了航,不仅如此,吴老四那家伙守在这四周就是不走。难道昨夜的风暴只是巧合,其实吴老四早就知道他要借船逃走,早早设了圈套等着他自投罗网?
他恨恨地锤了一下地面,那甚至不算地面,只是集装箱的底部,咚地一声,让几乎陷入昏迷的小白瞬间清醒,但也只是一瞬。
脱水、饥饿和恐惧让小白脆弱的精神不堪一击。
“不行的,哥。我们走不掉的,吴老四一定早就知道我们要逃,他设了套给我们钻。”小白开始抽噎:“曹哥,我们根本斗不过他,我们不该想着要逃的。”
曹遇浑身痛的厉害,那种每根骨头都被打断,却又留下筋半死不活地连着,又把那筋骨翻来覆去地揉搓一般地疼痛,他已经忍受了很多年。但这一次,尤为难忍。
隔壁的集装箱被一个个暴力地打开,濒死的预感从未如此接近,他是知道的,做到他这个位置知道的秘密太多,如果敢潜逃,真的逃走了,缩头乌龟地过一辈子也算本事,若是未遂,等待他的只有死,或者生不如死之后的死,没有第三个选择。
脚步声越来越近,小白已经彻底晕了过去,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体力耗空了。曹遇握紧了手里的qiang,他想,如果真被抓了先给小白一枪,再给自己一枪,总归不能落到吴老四的手上。他在这一瞬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觉得可惜,忙活了二十多年就想从这个鬼地方离开,最后还是要死在这个地方,他真是死不瞑目。
不人不鬼的他,死在恶鬼手里,他还是会觉得不甘心。
“找到了!”外面一声大吼,向他逼近的死神的脚步停下了,上帝似乎轻笑着朝他披下遮天蔽日的保护纱。
“幸亏找到了,把人带走,给他打点药别让他死了,明天就给我送到公海上去剖了!”吴老四阴邪的声音夹杂着得意和满足:“有了他的肾,还怕曹贱货那个狗东西?”
短短两句话,就让曹遇摸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他是个聪明人,从来都是。
老大的女儿要嫁人了,公婆是三代都体面的商户,亲戚中更不乏叱咤政界的能人,看不起她□□千金的身份,卡死了这婚事一拖再拖。老大是个什么人物?一脚踩下去,芭提雅都要抖三抖的硬汉,却为了这么一个千金将那硬汉的头颅一低再低。巧了是那公公得了肾病,这肾源似乎就成了一个绝佳的好机会。但老大虽然无恶不作,人口贩卖一类却从不肯涉及。但所有人都知道,吴老四早就背地里勾搭上公海上臭名昭著的饕龙,替只能盘旋在海上的饕龙物色各路买家,赚的一手血腥的死人钱。
只这么一转脑子,曹遇就知道了自己只不过是运气不好,偷上的是吴老四这艘借花献佛的船。
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他筹划了这么多年的逃跑机会被吴老四毁了,以为明年今天就是祭日之际又被某个肾源救了。
一仇一恩,他曹遇自会报。
第二天,烈日当头,海鸟都不愿意来这码头造访,怕被晒成鸟干。曹遇却神清气爽,带着一脸笑意,与之相反的是吴老四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两个人就站在烈日下,一个气的脸红脖子粗,一个笑得轻描淡写。身后的两帮人各个神情凝重,蓄势待发。
“曹遇!你到底想干什么?”吴老四忍不住吼道。
“吴老四,你这话说的就非常有意思。”曹遇竟然笑出了声,他从裤兜里把手掏了出来,吴老四神情大变,立刻举起手qiang直指曹遇的脑门。
身后刷地响起声音,两方人马都朝对方举起了手里的qiang。
曹遇嗤笑一声,不急不慢地晃了晃夹在指缝里的烟:“哎~紧张什么,瞧你那没出息的样。”身边的小白拿出鎏金的打火机,为他点燃了那支烟。
他无视了脸色憋得发紫的吴老四,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口烟圈,才慢悠悠道:“怕什么?怕我杀你?杀你倒也不难,只是脏了我的手倒也没那必要。”
“曹遇!”吴老四咬牙切齿地开口:“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井水不犯河水?”曹遇打断吴老四的话,斜觑着他道:“老大之下只有一个位置,不是你坐就是我坐,我们不是一直斗得你死我活吗?”
“至于今天为什么拦在这里......”曹遇把那根抽了一半的烟扔到了脚底下,碾了碾:“当然是恶心你,给你添乱子,让只会说大话的你被老大嫌弃,把你挤走,我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哈哈哈。”他癫笑了两声,很快又敛了笑意:“屁话说的差不多了,这些货都撬了吧。”
“你敢!你是个什么东西!河里爬上来的贱货,也敢撬我的货!”
离曹遇最近的两个人眉头立刻蹙了起来,了解曹遇的人都知道曹遇这辈子什么脏话都能听,就是这“河里爬上来的贱货”听不得。果然,曹遇迎着他一直没放下来的qiang口走了两步,一直到那枪口顶住他的胸口,陷进他的皮肉,他才皮笑肉不笑地低声道:“你说,老大这么生龙活虎的人,一晚上能换三个女人的床,为什么就一个女儿?”
大家听不到曹遇的低语,却能看见吴老四变得惨白的脸。
“老大不是个傻子,那你说,当年那张亲子鉴定书究竟是过了谁的手?才能让老大一点疑心都不起?至于大小姐到底是谁的种......”曹遇帮吴老四扶住那抵在胸口颤抖的枪,他阴冷地笑道:“扶不稳吗?我帮你扶。四爷,您说说,老大和四爷您之间究竟差了多少?”
吴老四抬头去看那张像女人一样好看的脸,猛然想起这张女人脸的身高远在他之上,那身板之下是同样枪林弹雨里闯出来的疤痕和弹印。甚至,他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有的只有一条贱命。而他拥有的东西比这条贱狗多太多了。
他赌不起。
曹遇站直了身体,羞涩地笑了笑,好像对面站着的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敌人,而是初恋情人。他伸出手指点在吴老四的肩膀上,轻轻一推,推出了一人宽的过道。
回过头来冲着那帮兄弟,甜甜地说:“去吧,看上哪个就撬哪个。”
于是,在一帮要杀人的的眼神之下,这些货箱被一个不留的撬开,大把的物资被运上码头等待已久的大货车上。直到——
“曹哥!这货箱里有个人!”
曹遇的眼神亮了一瞬,又恢复冷静,他调笑着望向吴老四:“有意思啊,吴老四,人家是金屋藏娇,你是铁皮屋藏娇,玩得倒花。”
吴老四摸不透他到底知道了多少,更想不明白他今天来这一出得目的,是否真的只是阻止他往上爬。他投鼠忌器,只能恨恨地瞪着他,眼睁睁看着他身边的那个白头发的狗腿子把集装箱里的人抱上了货车。
“你知道今天你在跟谁作对?”吴老四还不死心。
“哦,我挡了谁的财路?不会是您身后的龙爷吧?”曹遇满不在意地说:“其实我也正想跟你说一声,今天我来到这,你以为是奉了谁的意思?老大让我给你身后的那位爷带句话。”
“公海姓公,但这岸边可不姓公。”
“好了,兄弟们。”曹遇点了支烟,恭敬地递给了吴老四:“谢谢四爷。”
“谢谢四爷!!!”响亮的声音在码头上空绕了好几圈。
这群不速之客仿佛从未来到,只剩下满船被撬的狼藉的集装箱。
电话响起,吴老四接起电话,冷道:“龙爷,人没了。”
那头的破口大骂声从电话传出来,吴老四只道:“只能辛苦龙爷再跑一趟国内,找您这位大慈善家控股的那家医院再寻肾源了。”
那边还在喋喋不休,吴老四直接掐了电话,将曹遇递给他的烟在手里直接捏碎,粗糙的掌心被烫出了鲜红的水泡。
货车里,颠簸中的纪繁星还不知道自己在死神的手里过了一道弯。还以为打了麻药的自己正躺在手术室里等待着手术。谁能知道,醒过来时,已在异国他乡。
被评论区的小伙伴提醒了,好像是忘记写小纪被救的场景了。如果要写清楚整个拐骗案还需要把曹遇的故事写出来,但曹遇太癫了比较难写(捂脸),先浅浅写个番外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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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番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