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
“放屁!照片都在这你还敢说不是?”唐易疏眼神如刀,狠狠瞪了他一眼,猛踹了他小腿肚一脚:“你真是不分轻重,这种时候闹出这种事,你是想拉着我一起陪葬?”
让贵公子唐易疏说脏话揍人可不是件容易事,但这次唐泽阳惹的麻烦情节恶劣,事态紧急,否则唐易疏不会这么又急又气,还远远从X城赶过来。
“不是的,小叔,我,我不是……”
唐泽阳的语气难得带着乞求,这语气让唐易疏的口气也变软了:“不管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马上给我断了!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大姐那边一直盯着我们,我这里是没有缝的鸡蛋,你那边缝大的都能进蜜蜂了!这次的照片幸亏被我截下来了,如果照片落在了大姐手上再传到老太婆怎么办?拿你那颗蠢脑子好好想想,你现在只能算半个唐家的人,给唐家增光不指望你,但你要是给唐家抹了黑脸,老太婆还能容你?”
唐泽阳不说话,唐易疏懒得苦口婆心地劝他,直接把利害说给他听:“你可想清楚了,要是继续这么下去事情暴露了会有什么后果。我被大姐挤走倒没什么,大不了以后当个二世祖混一辈子,但她那性子不是个容人的,这些年我跟她明争暗斗早就结了仇,到时候咱们可就是人为刀俎任人宰割了,新仇旧恨一起上,保住你都不可能,更别说纪繁星。”
“你是说她会对付纪繁星?”
“何止,对你好的人她都不会放过,呵,”唐易疏讽刺地笑了一声:“谁让你站在了我这边。她要杀鸡儆猴,拿你这只鸡做榜样给那些站错队的人树威风,你猜以后还有人敢和她对着干吗?”
“他会伤害纪繁星?”
“如果她把照片给老太婆,老太婆还肯继续认你的话,她一定会对纪繁星出手,绑了他威胁你是最轻的,也有可能直接把他剁了以此激怒你,逼你做些不理智的事情。你说说你要是对大姐出手老太婆还会认你吗?”
“听懂了吗?唐泽阳,我不是在说假话,你要是信我就按我说的做,否则就趁早滚蛋,别在这坏事。”
纪繁星听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声,鬼使神差地把头贴在了门上,里面说话的人站的大约离门很近,说话声很容易被听清。
唐泽阳深吸了好几口气:“小叔,我听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好,收拾收拾,明天给我滚去美国。”
“去美国?”
“去美国那边避避风头再镀个金,这样大姐那边的说法自然站不住脚,你也好再讨讨老太婆欢心,让她知道你是个知道上进的。听明白了吗?”
里面那个人久久未回话,纪繁星贴在门上,完全没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缺氧导致他眼前发昏。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纪繁星终于敢呼吸了,只是那呼吸里带着挥不散的沉痛。
他呆立了好一会,转身上了楼梯,抱着膝盖蹲了下来,就蹲在一楼与二楼之间的楼道里,看着脚下蜿蜒而下的楼梯,静静地出神。
门里的两个人谁也没发现到他,话说完了,唐易疏的手机也响了,他接过手机,只听对面的人说了什么,他便不耐烦道:“闹绝食?那就给他灌进去,下次这种小事不要再打电话来。”
对面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唐易疏回了几句就挂了,接着对唐泽阳说:“我还要赶回去,这次来就是安排你去美国的事,你自己上点心,明天我派小秦接你去机场,这事拖不得,越往后对你和你那个哥哥的伤害就越大。”
“嗯。”
唐泽阳出来找纪繁星已经成了习惯,只要到了点他还没到家,他就沿着纪繁星回家的路一路迎过去,总能在或近或远的地方堵到他,再和他一起回家。
“养不熟的野猫,就别养了。”
纪繁星背对着他蹲在墙角上,他的面前摆着撕开的火腿肠,一只有着黄棕色花纹的野猫正埋着头吃着那根火腿肠。听到唐泽阳的声音,野猫抬头叫了两声随即又低下头继续吃起来。
纪繁星顺着声音回头一看,唐泽阳离他只有两步远了,两步之后,就朝他伸出了手。
纪繁星没拉住他的手,又把头扭了回去,继续盯着那只野猫:“看它可怜。”
“你比它更可怜,”他叹口气跟他肩并肩蹲下,随手摸了摸他的脸:“你看你现在瘦的。”
纪繁星躲开他的手:“你也,瘦了,凭什么只说我。”
唐泽阳笑笑,也不强求继续摸他的脸,他牵住纪繁星搭在膝盖上的手把他拉起来:“走吧,回家了。”再牵一次手吧,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能牵到他呢。
他推开门的时候,哥哥并没有在看书,他正哥哥正坐在窗户前朝外呆呆地看着。
他总爱这样坐在窗前,把两只胳膊搭在一起,都搁在桌子上,身体坐的挺直,然后望着窗外。
其实窗外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小小的巷子,巷子不过三人宽,抵着墙,很窄很窄,所以那不能说是看着窗外,只能说是看着那堵墙。墙已经经历了多年岁月,墙缝里冒出些发育不良的杂草,灰黄色的,随着风肆意伸张。有时候巷子里会响起脚步声,也有时候会响起路人的谈话声。
有时候唐泽阳会想,纪繁星跟这堵墙有些像,固执、坚强、土气,只会呆在那里供人遮风挡灰,连朵花都开不出,又白长些和他本人一样乏味瘦弱却生命力顽强的杂草。
他就这么看着他,看了好一会,一直到多年之后,他还会在梦里想起这一幕。
瘦弱的哥哥的背影,敞开的玻璃窗,老旧的窗帘,无人的小巷,和那堵灰褐色的墙壁。
“我要去美国了。”
等了很久,纪繁星低低地嗯了一声:“什么时候走?”
“大概很快。”
又等了很久,他才问:“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很久。”
这下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唐泽阳的小腿都有些酸了,他才说话:“学业,怎么办?”
“会退学,我的成绩可以去美国念很好的大学,比这边的学校更好的大学。”
“嗯……”
窗外的月光涌进来了吗?但今天白天明明是下了雨的,下了雨就有乌云,理应看不见月亮才对。
明明看不见月亮,却为什么觉得这么亮?
也许雨停了,乌云也散了,所以才有了月光吗?
他拉下身下那个人捂着脸的手:“为什么捂着脸?”
“你难过吗?”
依旧没有回音。
“其实我知道,你现在都不愿意理我了。你是不是不快乐?”
说完他苦笑了一声:“你看我在说什么傻话,你怎么会觉得快乐。”
他把头挤进他的怀里,像只小狗一样到处嗅,从他的怀里汲取温暖:“可是,哥,你以前不是说了吗?你说你只要我……你说只要我好好的你什么都愿意……你还说要一直陪着我,你说一直……一直难道不是指永远吗?不是一辈子吗?”
他说着说着就落了泪,眼泪流进哥哥的怀里,滚烫的眼泪像硫酸,破开他的皮肤钻进他的心脏,一路腐蚀灼烧他的血肉。
他压抑着说:“你骗我,我真的,我只是……我只是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只会用这种方法留下你……你会不会怪我?”
“那你怪我好了。”
“因为我就要走了,再也不这样缠着你了,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他的眼泪一直流淌,终于哥哥还是伸出手抱住了他。
他哭着对他说:“我要走了,哥,你能不能不走?能不能在这里等我回来?”
纪繁星只是听他絮絮叨叨地说话,却从不回话,但也不曾放下搂住他的手。
天色将明的时候,唐泽阳离开了他的房间,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他在家却不与他同睡。
床上的纪繁星睁开眼睛,他的眼里流出些分不清是悲凉还是欣慰的神色,从窗户那里飘出去,飘到屋外。
月光是真实存在的,乌云散去,月光洒在地上,给地面铺上了一层洁白的霜。
他要走了。
他要走了。
他要走了。
纪繁星的眼泪无声地从眼睛里流出,涓涓流水一样,细小而不断,他哭得身体直颤,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心脏开始抽痛,他只能侧过身,压住那股钝痛,时不时地抬起胳膊用胳膊肘擦眼睛。
一切都该结束了。
好的,坏的,对的,错的,模糊不清的,真假难辨的,欲盖弥彰的都该结束了。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很多事还未分辨清楚,还未理出头绪,还未找到章法就这么戛然而止,让人惆怅,让人慌乱,让人枉然。
但人又能怎么样?除了忘记,除了随他。
忘了就好。
忘了就不痛不悲。
天还是灰色的,一个人都没有,晨风呼呼吹来,有些沁人的凉意,他站在小窗前,透过那扇玻璃窗去看,但是多可惜,窗帘早已拉满,看不见里面的人。
小秦一直在打他的手机催他上车,他等了又等还是等不来送他的人,也等不到拉开窗帘的手,只能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他,或问自己:“下次回来我还能吃到你做的饭吗?”
当然是没有回答。
他上了车,又上了飞机,飞机飞上天空的一瞬他怅然若失,仿佛失去了人世间最重要的东西。
失去了他还未弄明白却再不能拥有的珍宝。
下一章开虐小唐总,终于到这里了,接《妄渡横川》小唐总遇见顾远那章,进度离完结2/3,冲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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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