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 西塞莉·布兰度的奇妙冒险 第20章 章二十

白炽灯的灯光明明灭灭，几秒后，彻底暗了下去。男人骂骂咧咧地拖着高大的身躯走到开关处按了几下按钮，灯光没有再亮起来，这盏灯显然完全报废了。

要去换盏新的才想，男人一边这么想，一边迈动步伐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上了锁的盒子。他把钥匙插进锁眼，右手食指下意识放在舌头上舔了舔，从中拿出一沓钱出来开始清点。

盒子里的钱比之前要多，这源于几天前，他的儿子——严格来说是他妻子带过来的孩子，乔鲁诺帮助一个富家女找回了她走丢的猫，富家女欣喜之际，给了他们一大笔钱作为报酬。

一只猫换回一大笔钱，值了，那天晚上他心情很好，甚至忘了他原本的打算——他本打算找回乔鲁诺后好好“招呼”他一顿的。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想让他知道这个家里谁才是主人。

男人清点完了钱，像算计什么似的，眯起了双眼。乔鲁诺和富家女走得很近，他自然或多或少得知了那个女人的些许信息。

她是一个人搬来这里的，目前还没有工作。男人想她大概来自于一个背景雄厚的家族，一个人身上的气质、待人接物的行为骗不了人。她或许是想自己开创一番事业，又或者不满家族对她的安排从而跑了出来。总之，她目前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哦，还有一只猫，这可以忽略不计。

他心中算盘打得噼啪响，这种上层社会出来的人往往没真正在社会摸爬打滚过，更不用说经历下层的艰辛。他们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你，说着为什么不吃蛋糕呢这般让人发笑的话，他们心中的世界是美好的，纯洁的，因为不会有人不长眼色的把罪恶与丑陋摆放到他们面前。

可这片街区不是她之前生活的富人区了，这里有小偷，强盗，从不作为的警察。这里连空气都污浊不堪。

她应该得到一个教训，为她的天真付出代价。男人自己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冒出这种想法。或许因为破坏是人的本性，而她看起来脆弱地不堪一击。

于是他认定自己一定要这么做，当一堆没有任何看守的黄金放在你面前时，你能不拿走它们吗？他要拿走她的钱，他已经制定好了计划。

那个女人刚来这里没多久，男人想她需要朋友，于是他叫来自己的妻子，虚情假意地以乔鲁诺为借口，让她邀请女人明晚过来吃个晚饭。而他到时候则会因为有事赶不回来。

他只是想要钱而已，不会伤害她。

计划很成功，他如愿以偿地偷到了一大笔钱。只有一处奇怪的地方：她的家中没有猫。不过那没必要在意，也许猫又偷跑出去了。男人翌日清晨回了家，当然，钱没有带回来，钱被他放在了其他地方。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当天晚上，他莫名其妙就进了医院。医生说不出所以然，只能判断是大脑方面受了某种损伤，从而导致昏迷不醒。他自己也无法说明，事实上，他要昏睡好长一段时间，而醒来后，无论他如何回忆，都将无法想起那个夜晚以及之前夜晚发生的事。

*

乔鲁诺最近要换个地方住，原因在于他的母亲要忙着照顾因为不知明原因进了医院的继父，抽不出多余时间照顾第二个人。

虽然她平常也没怎么照顾过他。

正巧西塞莉听说了这件事，于是提出帮忙，然后他就带着衣服住进了她的家。

西塞莉说可以住到他继父从医院出来为止。

乔鲁诺继父的身体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已经昏迷不醒一日多了，说起来还是西塞莉看到了倒在路边的他，好心地叫了救护车把他送进医院。

总之，除了仍躺在病床上的继父和忧心继父病况的母亲，皆大欢喜。

乔鲁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西塞莉的公寓。

她的家冷冷清清的，除了基本的家具，其他什么都没有，仿佛这只是个暂时的落脚点，主人很快就会离去。

“怎么了？”

“不……没什么。”

他没有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或许是怕得到验证。

西塞莉带他去了他的房间。

“没想到会有和人一起住的一天，除了被子其他都没准备。不过之后可以去添置。”

“没关系，”他急忙回复道，“已经很好了。”

乔鲁诺听见她轻笑了一声。

“你先写作业吧，我去给你拿一些水果。”

“好。”

她离开了房间，这个简洁的小空间转眼间只剩下他一人了。他看着房门咔哒一声被关上，好像再不会有人从外面进来。

乔鲁诺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冒出这种想法，是因为过去他总是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吗？他强迫自己驱赶走内心的不安感，专心地拿出今天的作业。可他写着写着却忍不住走神，他忽然想到再过一天就是周末。

如果继父那个时候还在医院，那这个周末他就能与西塞莉一同度过。她对他一直很好，说不定到时候会带他去其他地方玩。其他地方……乔鲁诺手中的笔停止了动作，他来意大利两年了，可从没走出过自己生活的这片街区。

会是哪里呢？他的心思彻底脱离了作业，漫无边际地发散开来。是去看那不勒斯的海、还是前往水城威尼斯玩、亦或是去有名的古罗马竞技场，后面几个会不会太远了呢？他想，可他们有两天时间，那应该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吧。

“被作业难住了吗？”西塞莉拿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回来，见他低头盯着桌上的作业本，握笔的手一动不动，问道。

乔鲁诺回过神来。她回来了，他想，没有丢下他。他有一点小小的窃喜，但又不想被西塞莉发现，于是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随后他想起西塞莉的问话，意识到自己该给出一个回答。乔鲁诺快速扫了一下题目，他本想说他都会，可话到嘴边却变了模样，“嗯……是啊，有一点难。”

他说得支支吾吾，怕被发现在撒谎。但西塞莉没有起疑心，她靠了过来，耐心地问他哪里不会。

“这道题。”乔鲁诺随手指了一道题目。

她看了几秒，然后教乔鲁诺如何解题。

乔鲁诺呆呆地看着西塞莉的侧脸。她靠过来解题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内闪现过千万种思绪。可他到最后一个都抓不住。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描述那瞬的感觉，他只是很希望，这个时刻，可以久些，再久一些。

这本是最平凡不过的一个傍晚，如过去的每一天那样，不知名的小鸟在树上叽叽喳喳吵闹。路边开着的野花肆意地散发着香气，顺风而行。偶有行人结伴路过，话语大声传入房内。这些都是他司空见惯的景象。可此刻却多了她停留在他身边，认真地教他做作业。于是一切都变得很重要，与众不同。

他想，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作业很快写完，他开始整理背包。西塞莉说要奖励他完美完成作业，到客厅点玛格丽特披萨外卖去了。

窸窣声中，一张照片悄然掉落到桌上。

他愣了一下，想起这是他父亲的照片，他遗忘它好些天了。他拾起这张照片，本想直接塞入包中，可眼睛瞥到照片中男人的金发，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乔鲁诺又一次细细端详起这张照片，最初的想法忍不住再次浮上心头。

金发，红眼，相似的侧脸，真的没有关系吗？

他没有听西塞莉说过家人的事，是不能说还是不想在他面前说。她那么有钱，完全没有必要搬到这种地方来住。

而且，他这几天观察下来，西塞莉似乎只与他这一家有联系，她仿佛看不见——与其说看不见，倒不如说根本不在意其他住户的存在。可既然她不在意邻居是谁，为什么当初会来敲响他的门呢？所有事情都要有个理由，不是吗？

他捏住照片的手更加用力了。

“我点好了，还顺便点了……嗯？你在看什么？”

她进来了，乔鲁诺下意识地想把照片藏起来，但他犹豫了一瞬，照片轻轻从他手中滑落出去，掉到地上。他父亲的脸正面朝上，这下，西塞莉不用问，也能看到了。他紧紧盯着西塞莉的脸，不想错过任何表情。

她的神情凝固了几秒，很短暂，可乔鲁诺注意到了，他最擅长察言观色。随后，她挑眉，“这个人长得还不错。”

她把照片捡起来递给乔鲁诺，“外卖到之前我们做些什么好呢？看看电视？”她没有再提照片的事。

乔鲁诺接过她手中的照片，拿在手中迟迟没放回原位。西塞莉也不问他，一言不发地等着他回话。

乔鲁诺站在原地，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开口询问。

于是西塞莉替他做出了决定。

“那就先去看电视吧！”

西塞莉即将离开这个房间，进入另一个空间。他顿时害怕到时电视的声音会把现在的这一切遮掩下来。乔鲁诺决定暂时抛弃理智，豁出一切，“西塞莉。”

他大声喊出她的名字，想让她停止步伐，可当西塞莉真正停住了脚步，他原本鼓起的勇气却在她回头后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一下子又变回了无助的小男孩。

“怎么了？”

“我……我……”他突然丧失了语言功能，几个我字后。乔鲁诺明白了他无法问出口，他一直是那个懦弱的小鬼，“……没什么。”他摇摇头，双手握成拳。

西塞莉沉默地望着他，她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收起来了，但神色依旧温和。她看了一眼客厅，似乎想走，但又留下来了。

“乔鲁诺。”她叫出他的名字，“如果你有想说的话，那就说出来，不要藏着掖着放在心里。世界上没有人拥有读心术，你不说出来，我永远不知道你的想法。”

他的瞳孔微微扩大了一圈。

“说出来吧，乔鲁诺。”她微微笑着，鼓励他。

乔鲁诺意识到他在这里的确可以说出任何事情，而不会受到任何责怪。于是勇气再度上线，他只在开头结巴了一下，“你、你认识这张照片上的男人吗？”

“不认识。”

西塞莉回答的很快，没有一秒思考，也没有一秒疑惑——为什么乔鲁诺会问出这个问题，好像她一开始就预备好了答案。

乔鲁诺意外的没有产生失望的情绪，他现在冷静下来了，有时小孩的成长速度就是这么快。他注视着西塞莉，继续往下说：“他是我的父亲。”

西塞莉的表情很平静，“哦。”

乔鲁诺明白就算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了。如她所说，他可以问任何事情，但是，决定如何回答是西塞莉的事。

可他不打算就此放弃，抛掉懦弱的心态后，他其实是个固执的人。

他把父亲的照片放在了床头柜上，这样西塞莉只要一进房间总能看见它。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测试出什么，也无法把握西塞莉最后会不会发怒。可倘若她发怒了才好，因为若这只是一个陌生男人的照片，她又为什么要生气呢？

晚上九点整，乔鲁诺坐在床上准备着。西塞莉说要给他讲睡前故事。这是他们在吃晚饭时谈到的。西塞莉在这之前没有养过小孩，不过她曾经有个女性好友倒是养过，她们之前也曾聊到过儿童的养育问题。所以她说睡前故事是必要的，因为艾莉娜——她的那位好友——就会给孩子们讲故事。

他不知道艾莉娜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想来应当比西塞莉大好多岁，因为西塞莉看起来实在很年轻，离养小孩这些事都还很遥远。不过他此刻很感谢艾莉娜，因为这可是第一次有人给他讲睡觉故事呢。

西塞莉进来了，乔鲁诺注意到她一眼就瞥到了床头柜上的照片，可她之后偏偏装作没看见。

她坐在他身旁，翻开书本，说道：“今天是讲故事的第一天，我们讲些什么好呢？比如这个白、白雪……唔……”她顿了一下，头朝床头柜那边偏了一点。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迅速把书翻到后面几页，接着说，“今天我们就讲冰雪女王的故事。”

故事顺顺利利地讲完了。乔鲁诺依旧睁着眼睛，没有入睡的迹象。

“不困吗？还是因为我讲得太精彩了所以你想再听？”她问。

“……不。”他确实很想继续听她一直讲下去，但他还有另一些话想说。

“？”

原本他想着等西塞莉开口，她总是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可他现在改变想法了。乔鲁诺想他有嘴巴，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让她开口，他可以说出自己的感受与想法的。

“我们周末可以出去玩吗？”他鼓起勇气小声征求西塞莉的意见，第一次提出请求，他尚有些胆怯。

西塞莉毫不犹豫地回答：“可以啊。你想去哪里？”

“海、海边？”

“好。”她一口应下了，有点宠溺地笑道，“那么现在可以睡了吗？”

乔鲁诺看着她的笑，不自觉也笑了起来，“嗯，晚安。”

“晚安。”

她温柔地道了晚安，起身离开。乔鲁诺看到她走之前，视线又在柜子上的照片停留了几秒，一种奇妙的氛围萦绕在她周身。

这时，乔鲁诺隐隐确信，她与他之间的确是有某种联系的，只是她不想说。第二天他起床，去书架翻找西塞莉昨天给他讲故事的那本童书，冰雪女王的前一个故事，那一个她跳过去，不想讲的故事是白雪公主的故事。

是个最普通不过的童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