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势要端庄,意态要妩媚。”青姑用竹鞭点了点商华的腰,“你只有美色这一个资本,必须要将它用到极至。”
商华深吸一口气,忽略有些刺痛的膝盖和酸软的腰肢,继续练习这个跪拜大礼。
身为低人一等的家姬,跪拜其实是她早已熟悉的礼节。但跟了青姑之后又不一样,青姑要求她每个动作都要赏心悦目,一颦一笑都要让人心生涟漪。
“背要挺直,腰要放软伏低,用最优美的姿态将你最具诱惑力的部位呈现在贵人面前。”青姑的竹鞭带着暧昧的意味点了点商华的腰后一点的位置。
竹鞭的力道很轻,却一下子戳破了商华的自我安慰:这样的跪拜方式,这样的跪伏姿态根本不是行礼,而是献媚!
“呦呵,你还觉得羞耻?”青姑冷笑一声:“身为一个用身体服侍主人和客人的家姬,你有什么资格羞耻?!”
这冷冰冰的话如同利剑狠狠刺在商华的心上,让她浑身发冷闭着眼忍不住想要蜷缩。
“所谓的尊严是上等人才拥有的奢侈之物。”青姑不许她逃避,“羞耻心和道德感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是最无用的东西,想要活着,它们必须舍弃!”
生存的本能一直试图让商华接受这种观念,可潜意识里总有种想法在负隅顽抗:这样活着与畜生何异?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没有人该低人一等。
青姑挑眉:“想要尊重?想要活得像个人?前提是你得活着,死了那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真正的畜生可都在争命呢。”
是啊,能活着,谁愿意死?几经生死,她愈发爱惜生命。
还记得,她出生时险些被溺毙、饥荒时她差点被异子相食、做婢女时险些被杀人灭口,她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岂能轻易放弃?
“商华受教了。”再次睁眼时,她的表情已是一片平静。
青姑俯身执起她的手腕,将掐进掌心手指一根根掰开:“真受教了,就好好爱惜你的身体,这才是上天赐予你的珍宝,是你唯一能用来翻身的资本。”
是啊,她没有家世、没有财物、这个世界不需要她脑海里莫名其妙的知识,掌权者更希望女人和百姓没有智慧,她唯一有用的只是美貌了。
“商华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那就继续练习吧。”
跪下、拜伏,然后以最完美的姿势保持这个状态,直到青姑说停。
太阳渐渐偏西,臀腿已经绷到酸痛、腰肢和膝盖已经麻木,她还维持着那个让人赏心悦目的姿势。
“要忘记身体上的痛苦,脸上要保持怡人的笑容。”青姑心中满意,却仍是严格要求,“最开始,贵人们不会将你当人,自然也会漠视你的苦难,但这时的你绝对不能流露出丝毫痛苦之色,喜欢眼泪的贵人只会让你更痛;不喜欢眼泪的贵人只会厌弃。但你的笑容就不同了,没有人能真正讨厌它。”
商华想笑,但实在无力做到。
“我知道这很艰难,但必须要做到,要笑得自然,最好是真正忘记疼痛,发自内心的笑。”
这要求也太变态了,商华努力了许久还是不能。
“府里几个少爷就不说了 ,现在二老爷、三老爷也对你起了心思,便是我努力周旋,怕也撑不了多久,被他们破了身子的下场你应该清楚。”青姑原本只是想给她加些压力,但说着自己也生出了愁绪。相处了几个月,她对商华已经做不到只是利用了。
这个后果商华如何不知?
两年前,张家的‘寻芳使’从外面收罗了一个上品美人,张家有几个老爷少爷都动了心思,老太爷为了防止家人心生间隙,直接让那几人一起享用那个美人,果然那几兄弟、父子、叔侄的感情更甚以往,只是那个美人很快就身体败坏,被几人厌弃后负责招待客人,短短一年便香消魂断了。
商华之所以还没落到那般境地,不过是她用‘奇货可居’四个字说服了青姑,青姑又用这四个字说服了张老太爷。
美人和美玉一样,对于权贵来说都是用来赏玩和装饰的,而真正的绝世美人就像和氏璧一样是最珍贵的宝物,完全有奇货可居的价值。
他们张家的男人好珍玩美人,更好权势地位,为了满足权欲他们能暂且忍下色.欲,但能满足他们权欲的贵人远在天边,而绝色美人却近在眼前,谁都不知张家的男人还能忍多久。
“青姑放心,商华一定努力练习。”她知道多想无用,只能暂时压下愁绪,继续练习。
不就是笑吗?差点被杀人灭口时,她不是笑得挺好的吗?生死之际她都能骗过自己和别人,何况区区疼痛?商华尽力忽视身体上的感觉,只去想值得高兴的事情。
太阳沉入群山,整个张府亮起了灯火时,商华才带着几个高粱饼、麦麸饼回家姬住所。
家姬就是张府养着自用或招待客人的家妓,住在内院和外院相连的两个耳房,房间不大,里面却住着二十多个家姬。
青姑不是没提过给她另外安排住处,可青姑自己就被几个男主人觊觎,如何能保证安全,商华思虑过后,还是不敢单独一人居住。
“乖乖,快解开裙子,让我舒坦舒坦。”一走近耳房,便听到了yin声浪语。
商华对这些声音已经习以为常,此时只将背挺得更直,用端庄姿态带着高傲的神色走了过去。
四周顿时一静,等商华真正走进去了才有人‘呸’了一声:“装什么装,还不是会被千人骑万人枕的货!”
“就是,等老爷们玩烂了迟早能落到我们手上。”四周的护卫打手们纷纷附和,却无一人真正敢上前动手。
几个被男人搂在怀里的家姬却在为她婉转辩解。
商华早就学会了对这些声音过耳不入,脑海里那不知来历的知识告诉她:在张家放弃她之前,她表现得足够强势,这些欺软怕硬的男人就不敢真正欺辱她。
整个耳房里就是左右两张大通铺,商华在最里面,和别人的几张薄被单不同,她的榻上摆着一个箱子和一个小桌,箱子没有上锁,里面只有几件厚实的旧衣,桌上摆着一个粗陶水壶和碗。因为商华说过大家都可以用,所以房间里其他人也很爱惜。
累了一天,商华也有些饿了,从壶里倒了一碗冷水就着麦麸饼吃,她嚼得很细咽得很慢,不只是为了维持优雅,更是因为潜意识告诉她这样才是对身体好。
也正是因为她在各种细节上的‘讲究’,同住了几年的家姬没人相信她是贱民出身,都觉得她是落难的大家小姐,没人觉得她在那些家丁面前表现得高傲有什么不对,青姑和张老太爷才相信她能成为‘可居的奇货’。
‘咕噜……,咕噜……’突兀的声响在屋子里响起。
这种声音是商华十六年来听惯了的,不用猜都知道是肚子饿了,商华将目光转向对床——那里睡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也是现在房间里唯一的女孩,其他女孩儿都去家丁、打手们那里‘挣’晚饭了。
“小雪醒了,来,一起吃饼。”商华端着水拿着饼走了过去。
小雪红着脸坐了起来,伸手接过水,却将饼推了回去,小声道:“商华姐,你昨天给我的饼还有半个。”
“那么点儿怎么够?”商华不由蹙眉,态度十分坚决地抓起她的空手,将饼放在上面,“多吃点,病才能好,才能长高。”
张府给家姬的供应每天只有一顿,还是稀粥,小雪生病了又‘挣’不了‘外快’,如此下去身体只会越来越糟。
“可我已经吃了商华姐四个饼了。”小雪咽了咽唾沫,目光艰难地从饼上移开。
商华轻笑:“放心,商华姐这里还有,饿不着自己的。”
‘……咕噜,……咕噜’小雪的肚子又开始打鸣了,最终还是敌不过饥饿,腼腆地收下了,又鼓起勇气保证:“等小雪病好了就努力挣饼,会尽快还给商华姐的。”
商华的笑容淡了:她并不想小雪去‘挣’饼还她,小雪才十三四岁,又瘦又小还是个孩子啊!
虽然律令规定男子十五可婚、女子十三当嫁,但商华的潜意识还是觉得女子十八才算成年,再不济也要等到十五及笄。
“不急的,小雪慢慢养,要把身体养好才行。”商华压下心绪轻笑着安抚道。
即使没了食欲,商华还是陪着小雪强咽了一个饼,现实不容许她悲春伤秋,她必须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吃了八分饱后,商华才将剩下的几个饼包好,打算明天拿给她‘弟弟’吃。
“女表子们出来了,前院来了客人,来六个人过去服侍!”主院的家丁站在门口高喊。
藏在树下屋后的家姬们很快衣衫不整地跑了过来:“我、我要去!”
“真是下jian,一刻都离不了男人,这么脏,怎么伺候客人?”那家丁捂着鼻子嫌弃。
家姬们暗暗翻了个白眼,却还是赔笑道:“我马上收拾!”
那家丁不屑地哼了一声:“就没个稍微干净点的了?”
“我、我可以!”小雪双眼发亮。
商华忙捂住她的嘴:“你还在生病!”
“服侍客人能得十个饼呢。”小雪小心翼翼地掰开商华的手。
一个进来换衣裳的家姬嗤笑了一声:“不去?你说得倒轻松,以为谁都有你命好?”
商华没理她,只看着小雪,摇头表示着她的不赞同。
“商华姐,我想去。”
一向害羞内向的小雪直视着商华,纯净地眼睛里没有懵懂,只有坚决。
商华嘴角动了几下,最终说不出劝阻的话。
她虽然觉得小雪还是个孩子,可小雪觉得自己是大人,能负担得起自己的人生。
她拿什么去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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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家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