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外公的狠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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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是有些空了呢……”
清晨,门佐海老藏驻足在自家位于砂隐忍者村西北郊外宅邸的院内,用思考的辽远蓝眸一扫这里的一切——
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不大不小设计规整,四周被土黄色围墙围住。位于正中心的屋子是一栋两层小楼,仍是土黄色的墙壁……
整个院落很空旷,除小楼外一无所有。唯一称得上是装饰物的是头顶的蔚蓝色天空,但此刻也被削为方形。
“海老藏外公,早餐做好了。是蔬菜沙拉和梅子茶泡饭,请慢用。”
不,至少还有些装饰品,即便是无形的东西。
比如这个清脆悦耳的空灵声音,让海老藏想起曾常以相仿的柔美天音吟唱《樱花》民谣的一个小小身影……
可他侧首看清声音的主人,内心隐含的喜悦瞬间荡然无存。
赤红色长发红得过于醒目甚至刺眼,不若粉色柔和甜蜜;雪白色的肌肤白得过于美好,不若寻常肤色司空见惯,甚至令他嫉妒。
还有那组合堪称绝妙的精美五官,特别是明显被修理过的月牙般的酒红色眉月,让他同时能看到那两人的影子,可偏偏就是看不到她的丝毫痕迹。
唯有女孩那身与她清冷宁静的气质不太协调的粉和服,那双沦陷于周边黑晕中的蔚蓝之眸,才让他勉强看到零星半点儿她的影子,才让他感到些许悲哀的暖流……
“怎么不穿那件青绿色的?早干了吧?”海老藏问道,没提女孩的名字。
连“纱罗妲”这个名字都不被他提及的女孩,垂目望着自己粉嫩的衣衫:“这和服是娴亚舅母送的,所以我想穿这身参加小蝎的生日会,正好适应下这种色……”
“吃饭吧。”海老藏没等她说完负手向屋内走去,避开女孩与他同色的蓝眸中转瞬即逝的失落。
“是。”纱罗妲恭敬应声,让开道方便海老藏行走。
她面容平和难以分辨情绪,仿佛什么事都未发生。因为完美地习惯他人的冷漠,她小小年纪就修炼得炉火纯青。
然而空旷的岂止是院子?还有室内。
但造成这种死寂氛围的根源,则是二人随后近乎毫无声响的吃饭声。
即便碗筷间总会产生难以避免的碰撞,但这对沉默的祖孙心照不宣尽量规避那种过于突兀的不雅声音。
“梅子茶泡饭做得清爽可口,从哪儿学的?”海老藏咽下一口食物,对同样细嚼慢咽的纱罗妲问道。
他并不急于她立马回答,因为他不喜欢边吃东西边说话,这不健康也很失礼。
果然纱罗妲也没立刻回应,咽下嘴里的食物看向海老藏:“是娴亚舅母教的。准备好白饭、紫苏叶、白芝麻、海苔丝、梅干、盐、酱油等食材。将做熟的米饭盛入碗中,撒少许盐、酱油、熟芝麻、海苔丝,最后摆上梅子。然后把现煮好的玄米茶倒入碗中,没过米饭三分之二处即可。吃的时候可用柚子酱油、芥末酱调味。”
“娴亚是秀外慧中的女子,你该多向她学。”海老藏颔首,继续慢条斯理地食用,未因纱罗妲做得好称赞一句。
纱罗妲点点头也未表现不悦,但吃饭速度越发慢了。
“蔬菜沙拉是千代姐姐教你的?”海老藏品尝另一道菜品时,瞥了眼纱罗妲碗中尚未吃完的梅子茶泡饭,蓝眸一沉:“我不爱吃甜的,你帮我试试蔬菜沙拉的甜度。”
纱罗妲放下筷子,盘中餐几乎未动:“我知道,所以事先在您的食物中多放了番茄、生菜等甜度较低的蔬菜,沙拉酱也放得少。若您觉得不足,我再给您添。”
海老藏愣了愣,轻声道:“你倒是准备得周全……”
“凡事要多思多想考虑周到,这是外公教我的。”纱罗妲说道,音色淡雅空濛:“我只是尽我所能对外公尽孝。”
海老藏哼笑一声,将手中的筷子毫无声响地搁在一旁的筷枕上:“我有夸你?”
“是我误解了,请外公见谅。”纱罗妲面色坦然,冲海老藏欠身说道:“为表示惩戒,剩下的食物我就不吃了。”
“你现在才真惹我生气了。”海老藏尝了一口生菜,咽下后散漫道:“给我记住,对你的惩戒只能由我定,轮不到你自作主张。”
言毕,他望着女孩平淡如故的俏美玉颜,因她过分沉稳点燃莫名其妙的恼火:“行!因为你擅自揣测我的心意,就罚你……把自己的食物给我吃得一干二净,不许浪费!”
“是。”她温顺回答,声音干脆利落。
怒极她被自己恶语相待也淡然如水,海老藏起身离去。他的梅子茶泡饭吃得很干净,蔬菜沙拉剩下一点儿味道较甜的乳白色沙拉酱,是他有意刮出的。
纱罗妲遵照他的惩罚,食用她未吃完的两份食物,梅子茶泡饭和蔬菜沙拉。这就是完成任务,像把一桶水倒进池塘……
用餐完毕,她收拾好餐盘整齐地摆放在盥洗池旁。由于身高不足,她习惯性地搬来一个小凳子,系上绣着粉樱花的白围裙,踩着凳子撸起袖子洗碗。
她很认真,白皙细腻的小手直接接触那些残存油渍的餐具。但天寒导致的较低水温使她不时拧起秀眉,但坚持一声不吭,全程仔细清洗。
结束后她粉白的小手冻得红彤彤的,可仍不作声向自己二楼的小房间缓步走去,尽可能步态轻缓,避免发出浮躁的声音。
走到楼梯旁,她身后骤然响起一个浑厚的男声:“不擦药吗?”
纱罗妲转向海老藏,微笑道:“谢谢外公关心,我有药。”
海老藏皱起赤红色的眉峰:“什么药?我怎么不知道?”
“冻疮膏,一个朋友给的。”
“谁?”
“……”
“问你话呢!”
“金泰……蕊子姐姐。”
海老藏睁了睁蓝眸,高瘦的身子有些轻微摇晃:“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我被其他孩子欺负的时候,她及时出现制止他们。”纱罗妲淡然道,像说一件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事。
“你又被人欺负了?”海老藏握住拳头:“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想打搅外公,也不想给您添麻烦。”纱罗妲垂目道:“您不是常教导我要学会隐忍,别给他人添麻烦。”
终于,海老藏红着眼睛大声咆哮:“你像没有感觉的软柿子!成天被人捏来捏去还不吭声丢尽我的脸!这还不叫给我‘添麻烦’!”
许是被训哭或其他因素,纱罗妲的视野模糊了,隐约看到一个她最难以置信的场景……
第一时间认为自己眼花,她忙揉揉那双和海老藏相像的蓝眸,这才发现——
自己生了冻疮的通红手背上沾了水珠,绝不是洗碗留下的水渍,而是一种源于她身体的水分,泪。
哦,哭的人只可能是她自己。
她再次用力揉眼睛,看清海老藏的面容严肃如往常,对自己的泪毫不动容。
呵,果真是她眼花了。
“给我记清楚,谁欺负你必须告诉我!”海老藏郑重道:“这是我对你的命令明白吗?”
“是……外公!”纱罗妲俏颜上破冰出一抹欣悦的笑容,也是她今天的第一个真实表情。
“还有……”海老藏略显红肿的蓝眸流溢隐秘的怅然和愧色:“好好和蕊子相处,她是个值得交往的好姐姐。”
“好的……”纱罗妲缓缓道,心中渐生不安:那天自己的遭遇,能瞒过风岚舅舅,还有绿罗姑……妈妈吗?
这时她才惊觉,自己近一周都未和蕊子姐姐接触了。
她不是不理解蕊子想为自己惩戒砂隐的悲愤,可打心底不想激发体内那种恐怖的力量扰乱一方安宁……
这种不愿给人添麻烦的想法,难道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