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8.
她回来了。
这件事居然成真了,她真的回来了。
这会不会是宇智波鼬那月读的什么特殊效果,比如让他在神经饱受磨难之后,梦到点什么他潜意识当中最盼望的场面,然后再把他打回原形。到那时,他会绝望而死。毕竟鼬一个叛忍,没直接杀死自己都算是看在过去同伴一场的份上,怎么能指望他当真给自己点临终福利呢?
那么……是真的吗?是真的吧?
桢的身影消失在了“根”的大门里。她没有和卡卡西说上什么悄悄话,一路上,也只是在和阿凯聊着天。就在这一刻钟里,卡卡西的心情简直是如过山车一般,前一秒钟还像是飘飘欲仙,后一秒钟便就此跌落谷底。他想起了很多很多自己多日不曾思考的问题,但每次没想上几秒钟就会被心中涌动的暖流激得眼眶发热,再被阿凯那乐滋滋的“哈哈哈”打扰到。有了阿凯在身边,卡卡西有什么话也无法直接问出口,他只能微微侧头,用余光望着她的发顶,以及那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庞。
多年不见,桢那张脸似乎没什么变化。她比他小一岁,今年应该是二十五岁,但是看上去,仍是当年那十**岁的模样,甚至会更显小一些。她似乎不再那么狡黠灵动,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平静温和。她走路的速度有些慢,手臂前后摆动的幅度也过于小了些,刚才做治疗的时候,她坐下的姿势好像不那么自然……
她受伤了,而且,还伤得不轻。毕竟普通小伤的话,她不至于是这个表现。
做忍者,不受伤好像不大可能。但是,既然能在消失了几年之后突然回来,就代表,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既定目标。当然了,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可能还存在受了伤就灰溜溜跑回来的先例,但做忍者,这种可能性是根本不存在的。任务接下了,就是不死不休。
那么,她的目标……是的,卡卡西一直都知道。是的,他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吧,就在他刚刚听说雾忍那水影被人刺杀的时候。
那个目标,是不是本来应该由他来完成的?
凛是桢的亲姐姐,同时,也是卡卡西的亲密队友。她被水影下令残害,他这个做队友的,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他和桢交往了很久,在知道了她的打算之后,他这个做男友的,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而现在,桢回来了,看她那从容平和的样子,任务——不管是团藏大人给出的任务还是她自己的任务——肯定是完成了。那么,她做到了这些,他呢?他这些年来,都做了些什么?
他看着她,心里热乎乎的,却又酸又痛。
他不配。作为一个自诩有担当的男人,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却忘记了将她的路一并走下去。甚至,那本来就应该是他的路啊。
她转身,向他们说了再见,还冲他们笑笑。她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干净清爽,却像是隐藏了太多东西。卡卡西几乎不敢和她对视。在过去的几年当中,他总会在梦中遇见她的身影,但当她真的站在他面前了,卡卡西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再去面对她的勇气了。
他对不起她。他兢兢业业地做着忍者,认认真真地教着鸣人,带着佐助,卡卡西可以说,这几年他从未对不起任何人,可是,唯独亏欠她。这种亏欠实在可以说是绵延不绝的。带土、凛,和她,从未有一刻休止。
“卡卡西啊,我看你现在情况也好了,应该没几天就能出院了吧?”见到队友回归,亲亲弟子的问题又能很快解决,阿凯的心情好得无以复加,他咧开大嘴叫道,“等桢那边稳定了,我们可得好好聚聚才行!我可太想知道她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了!”
尽管由于刚才的沉重思考有些心不在焉,卡卡西还是泼了一盆不那么凉的凉水:
“也许……是需要保密的那种。”
阿凯的热情稍减。但是很快,他又变得兴奋起来:
“那不说也没啥,反正她回来了!哎呀呀,你看看,她能那样走,现在又这样回来,肯定是干出了了不得的大事!我真是想想都觉得激动呐!!”
她做的事越大,越能证明卡卡西的无能和渺小。他将之前获取的情报与如今桢的回归联系在一起,也算是将她这些年的轨迹推测了一些出来,内心的负罪感便越来越强。
作为忍者,卡卡西合格。可是……在其他方面,他甚至都没有及格。
“我一会就去找惠比斯!然后再去老师家!我真是等不及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了!我跟你打赌,惠比斯肯定会哭的!桢走那时他看着那么冷淡,这回他肯定会哭的!”
卡卡西也想哭。她回来之后,和他说话甚至没有超过五句,是不是也在心里转着这些念头,认为他是个懦夫胆小鬼?
阿凯甚至没等待卡卡西说出什么“我肯定会去”之类的话,而是直接默认了结果。在把卡卡西送回了病房之后,他扭头就去了隔壁小李那,“哈哈哈”的笑声响彻整条走廊。很显然,有了纲手大人在,现在又有了桢的加持,小李那可怕的手术成功率在阿凯心里早就已经踏入了安全序列,根本就不需要担心了。
手术当然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可是,可是……卡卡西根本做不到心无旁骛地为小李高兴,甚至也没法专心为自己高兴。
他该做些什么来弥补这些年来对她的亏欠?好像做什么都是马后炮,都是别有用心,都是在给自己洗脱那种刻骨铭心的负罪感。
要么……就彻底离开。承认自己已经无法追赶她的脚步,放任自己就这样堕落下去,再也不去打扰她。
卡卡西曾经想象过的最好的结局就是,只要她能回来,自己宁可放下对她的感情,远远看着她就好,不再奢求其他。
可是现在,当她真的站在他面前了。卡卡西才发现,决心、原则之类的东西,在她面前简直一文不值。他根本就做不到明明眼看着她,却不去靠近。
而且……这些事都是真实存在的吗?有没有可能只是宇智波鼬与他开的一个恶毒的玩笑?
卡卡西晚上没睡着。他的精神已经恢复了,是可以正常入睡的。可是,能再见到她的感觉太过美好,即使其中掺杂了太多太多的负面情绪,却依然美好。卡卡西实在不忍心让一场并不重要的睡眠去破坏它……也许等他一觉醒来就发现,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呢!
第二天早上,头昏脑涨的卡卡西自然是没见到桢的——她还在审查阶段,如果不是为了治疗他们这几个村子里看重的忍者,她本该一直被关在“根”的小黑屋里,接受团藏大人那一次又一次质询的……哦对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卡卡西也不会在她回村的第二天就收到了消息吧。
那么,她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呢?
这件事对卡卡西来说就十分简单了。因为,亲眼目睹了她回村的人,正是他的亲密弟子漩涡鸣人!而且,鸣人还从丁次那里获得了不少她与第十班相遇之后的情况,正好可以一起问出来!只不过,这个尺度还是需要把握一下,免得走漏了风声……当年的她一直不愿意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公开,那么,现在的他也许同样应该这样做吧。
她早就知道自己将要离开,所以才对公开关系那么抗拒。胡思乱想的卡卡西难免会想到这里。但是,他马上又想到,那时……宇智波家族还在,他们的势力哪怕是三代大人也需要正视,她为了保护他,才做到那种地步……
别想了,全是他的错。哪怕她拒绝他以及离开村子有那么多的原因和可能性,可是,卡卡西完全不能否认,自己的存在在整件事当中,甚至可以说是个阻碍。如果没有他的话,可能她的日子并不会过得那样辛苦来着。
这未免也太痛苦了吧?他一直眼巴巴地盼着她能回来,可是现在,她真的回来了,他认真检讨自己,便发现,她的生活当中……也许没了自己反而更好?
卡卡西苦笑,到了这种时候,恐怕是他想和她做切割也根本做不到。因为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就已经密不可分,更何况,无论怎样,卡卡西也是不想那样做的。
那就听听鸣人带来的消息吧。
“我就是看见第十班他们带着那人回来来着,她看着就挺不一般的,我知道我们要是抓到什么罪犯的话,肯定会给她铐上,但阿斯玛老师没那么做,”鸣人悻悻地说着,“他们几个打了一场,我不知道阿斯玛老师下场了没有,但是听丁次的意思,他们惨败……而且,她好像是在逗他们玩似的。切,她应该是就想着借机会回村来才会那样做的吧?卡卡西老师,你和她很熟悉吗?”
卡卡西默默点了点头。鸣人和小樱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八卦的火花。卡卡西这个做老师的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果断躺在了床上,闭上双眼,假装自己体力不支急需睡上一觉。孩子们都撅起了嘴巴,但也无计可施,老师的状态太差,他们做学生的总不能这样不懂事。于是,鸣人嘀咕着和小樱退出了病房。周围安静下来,终于与一个病房相匹配了。
然而,这件事还没完。
“她叫野原桢?”少年的清脆嗓音在卡卡西的身后响起,“我记得她的名字。”
停顿了几秒钟,卡卡西这才决定翻个身,然后,便看到了佐助那张故作老成的脸和一双充满了探寻的眼睛。
和他一样的写轮眼。
佐助的脸紧绷着,那双点漆似的眼睛紧紧盯着卡卡西的脸,他慢慢说道:
“我小时候听到过她的名字……那时,父亲他们很关注她,有几天连续地提到。”
有几天……就是她离开村子的那几天了吧。团藏大人遇袭,全村上下恐怕都草木皆兵,族长大人与宇智波的高层们会面,少不了要讨论这件事,提到始作俑者的名字也是合理的。佐助那时虽然年纪尚小,但举手投足间已经颇有忍者风范,记住个把名字根本不在话下。
“她回来了,应该不会再走了吧?”
卡卡西没法回答这个问题。理论上来讲,完成了某些重大任务的忍者不至于马上就接受下一个重大任务,何况她还有伤在身,但是,谁又知道团藏大人到底对她抱着怎样的观感呢?他当初还算是信任她,但毕竟过了这么多年,这份信任到底能不能持续这么久呢?他有没有可能就此让桢在“根”的小黑屋里沉寂下去?
“卡卡西,”佐助接着说道,傲气的小忍者并不喜欢叫卡卡西做老师。他紧紧盯住卡卡西那一只眼睛,目光咄咄逼人,“你说她,到底做了什么事?”
那是某些惊天动地的大事。然而,这种事肯定是不能说给一个下忍知道的。再说,就连卡卡西自己,也不过是进行了某些分析而已。卡卡西确信,团藏大人是不可能将整件事的始末公布于众的。他完全没必要把这些统统传递给好奇心过分旺盛的佐助。
卡卡西息事宁人地道:
“不管是什么,也不是我们应该打听的。佐助,我相信你肯定能把忍者保密守则倒背如流。”
佐助瞪着卡卡西。看他的架势,好像就打算在卡卡西的脸上砸一拳似的。但是,即便是受了伤,上忍也还是上忍。于是,佐助发出了一声孩子气的“哼”,动静很大地往床上一倒,继续睡觉恢复体力去了。
这件事没完。卡卡西有这种感觉。佐助这样关心一个人是很难得的,他既然这样做了,就代表他对桢兴趣十足,并且打算挖掘出点什么隐藏的秘密。虽然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能做到的也有限,但佐助可绝非一般的小孩子可比……卡卡西叹了口气,也许,他需要操心的事又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