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3.
相亲这种事虽然是长辈关心晚辈的表现,却总归有点“没有边界感”、“多管闲事”的嫌疑——毕竟井一也是从年轻时代过来的,当然知道年轻人们最讨厌什么。照他猜想,如果说当年自己的父母为自己安排了相亲什么的,他虽然未必会态度激烈滴拒绝,却总归会不以为然。但是,卡卡西身边已经再无长辈替他操这种心,而他和井一班的渊源又不浅,勉强算是个长辈的井一替他想想(仅限于想想!)也应该不算很过分吧?
结果呢,井一便从自己仅剩的两个学生嘴里得到了完全相反的两个答案,这也和他想象中的情况大不相同。
事事都要和卡卡西争个先后的阿凯才应该是试图阻止他的那个嘛!卡卡西是阿凯最好的对手(和朋友),那既然是对手,就应该体现在各个方面才对!所以就算是阿凯对这件事表现得满腹牢骚,井一也能理解……额,当然了,当看到阿凯眼下并没有为了一时的得失而盼望着自己孑然一身的朋友继续这样下去,井一还是很欣慰的:孩子自己挺争气,也没被养歪,看来自己对他们的教育也不是那么失败嘛。
至于惠比斯,井一倒是想到了他可能会对自己想要管卡卡西的闲事而感到无奈。但看看惠比斯的模样,好像又不是单纯的让他置之不理……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老师啊,”惠比斯推着眼镜,镜片侧面露出他眯缝着的眼角来,“就是吧,我觉得这种事卡卡西肯定是心里有数的,我们倒也犯不上……再说他还年轻着呢,就……真犯不上……”
话倒是这样说,但任谁看到这样一个年轻的后辈每天形单影只的寂寥背影不会心生恻隐?井一自问从不是那种同情心泛滥的人,却也难免俗气一些——就算是无法当真为这孩子做些什么,也还是表示一下关心比较好吧?
“我听说有不少女孩子跟他表白,他都拒绝了?”井一问道,“你浅木叔家的晴子之前也被他拒绝过来着。”
惠比斯呆了呆,点了点头。那个难缠的晴子小妞还算是他给卡卡西解的围呢。听着老师和同伴之间好像聊到了什么敏感话题,一向粗线条的阿凯也凑了过来,竖起耳朵想要把这大热闹听个仔细,回头就能好好笑笑卡卡西了呢。
“啊,对……”惠比斯斟酌着说道,“那次我也在场来着。所以我知道的,咱们就别白费劲了……”
“咦,惠比斯,我还以为你会想看看卡卡西笑话呢!”阿凯突然插嘴道,他不怀好意地伸出一根指头示意了一下。却没想到惠比斯干脆地回了他一句“你不懂”就不搭理他了。阿凯气哼哼地“切”了一声,继续溜着边听热闹。
看看阿凯的无辜模样,再瞅瞅惠比斯那一脸的讳莫如深,饶是井一不那么敏感,也觉察出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他不清楚的隐情。他有点想要把这件事挖出来,但转念又想年轻人们谁还没点**什么的,如果他一意孤行非要去追问卡卡西或者逼着惠比斯把真相说出来的话,他岂不也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长辈?就算是亲爹亲娘,管得太宽了也是很惹人厌的吧……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算了吧。”井一权衡了一下利弊,耸了耸肩,暂且放过了卡卡西,“倒是你啊惠比斯,过了这个新年你可就二十六了吧……这么大岁数了连个正经对象都没往回带过,真是给你老师我丢人呢。”
话题被强行扯到了自己身上,惠比斯倒也没觉得有太多困扰,反正皮厚的他毫不在意这一点。当然了,他不免还是在心中叹息。没得到满意答案的井一老师也不怎么开心。而那个正大光明等待着听到某些爆炸性新闻的阿凯,则失望地大声“唉”了一声。总之,接下来的时间里,井一班三人没再多说什么话,这次小聚也就此草草结束。
而处于话题中心的那个人,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绝不乏味的忍者生活,也多少透着些平淡。每日的训练、每次的任务、每回的比试,早已经成为了他生命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话说得未免太过绝对。事实上,没怎么自主选择过什么事情的卡卡西,如果说生活这东西硬是要把他身边的什么人、什么事夺走,他又能有什么办法阻止呢?
反抗不了的话,那就只能享受了。但享受的过程毫不美好,这只能叫“承受”。
他回到墓地当中的带土和凛身边,一站就是一个下午。再没有人会过来给带土带糖果和天妇罗,也没有人会给凛带五颜六色的花。缺乏想象力和仪式感的卡卡西从来不会费这个事。他只会觉得,如果没有他的话,带土和凛完全可以活着享受这一切,而不是被深埋进土里——可怜的带土甚至连回到木叶的机会都没有。
卡卡西获得了一切,却也没能留住一切。
但是身为木叶的忍者,卡卡西总不可能每天就是忙着伤春悲秋。他可能还需要在众人的目光下去完成一些他不是很热衷的任务——比如最近的惠比斯吞吞吐吐地向他渗透了那么一点点长辈对他的关心。卡卡西表示接受井一的好意,但他无法强迫自己当真去采取什么行动。聪明人之间无需过多解释。惠比斯也只是叹了口气就不再多嘴了。
其实,自以为了解了多少真相的惠比斯,又能真正得知些什么呢?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那两个未来会归卡卡西照管的小男孩也在飞快地成长着。他们也快要毕业了。一眨眼的功夫,鸣人便从当初那个在他怀里还无法控制排泄的小婴儿长大成了眼前这个在村子里到处惹是生非的淘气包。天知道,也不清楚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年纪小小的他就有本事拎着油漆桶蹦跶到火影岩上在他亲爹脑门上瞎涂乱画,可在校成绩别说平均值,基本上每次都是倒数的。卡卡西没有越俎代庖地跑去帮自己的老师讨回公道,毕竟鸣人现在还在忍校里,归他的班主任伊鲁卡操心。但他就这么个成长经历,卡卡西实在是对自己理想当中未来的教学情况不抱太大希望。
鸣人不是熊孩子。希望这句话是真的吧。
但卡卡西很想知道,鸣人还记不记得当初的四人篝火晚会,还记不记得那个“以后带你玩”的约定,还有那个吻。那时的自己,实在是蠢得要命啊。
相比之下,佐助看起来要乖上很多,但卡卡西隐约觉得,这块硬骨头也是十分难啃。佐助正在以一种试图把自己榨干的方式努力提升着,这也多少让年轻的卡卡西心中不安。自己在经历那些悲惨的事件时,可是比佐助大了不少的,那种阴影至今还笼罩在他心里。而当初的佐助,可算是亲眼看到那一幕……那么,他究竟想要获得什么结果,也就呼之欲出了吧?
其实卡卡西也是想要获得某些结果的。但是,鼬确确实实地活着,虽然木叶近期并未获得有关于他的消息,却多少能推测出他活得还挺好——如果亲手杀了全家并未对他造成什么不良影响的话。可卡卡西呢?他想要的已经得不到了,努力也是徒劳的,何苦再和自己过不去呢?
不管怎么样,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这两个孩子身上吧。离他们成为下忍的日子也不远了。卡卡西可不想因为自己的毫无准备而耽误了他们。
说起来这件事似乎也有那么点滑稽。想当年年轻的伊鲁卡刚刚接手鸣人这个班时,还曾经因为自己的父母是被九尾杀死的事对鸣人心怀芥蒂来着。一个十分巧合的机会,卡卡西给予了伊鲁卡一些非技术指导。但是到了现在,卡卡西倒是十分期望能从伊鲁卡那边得到一些技术指导呢。该怎样和鸣人佐助相处,卡卡西早已经打了几百遍腹稿,可真谈到正经教学,他恐怕自己还和伊鲁卡差得挺远。
……也怪自己,要是这些年来能真正带过几个学生就好了,总比现在为了不把老师的孩子带歪而干着急要好一些。但是不行,原则问题是绝对不能妥协的。孩子们要是不在内心深处认为团队协作是最重要的事,他是肯定不会让他们到校外的现实世界当中直面危险的。就算换了鸣人和佐助来也一样……不,换他们来更是如此。
于是,在上忍卡卡西繁重的任务、紧张的训练之余,他没有再放任自己流连在对往日生活的缅怀当中,而是把有限的一点时间统统放在了学校和图书馆里。
他会变身成不同的人物,来到忍校的教室外面,隔着门听着室内的老师们讲课。不是伊鲁卡也可以,不是鸣人也可以。谁叫他少年时期天才得过分直接跳过了集体教育这一部分呢?多听听其他老师的课,了解了解这些孩子们不同的进度,到时候教优等生(比如佐助)或是吊车尾(比如鸣人)总比他现在两眼一抹黑的好。
忍校的老师们可都是等级不同的忍者,实力不凡者不在少数,当然不在乎会不会有人过来捣乱。虽然有人见到陌生人守在教室外面屏息凝神的模样觉得略可疑,但由于这些人没有直接出手,而且也没有携带什么危险品,老师们也就把他们当成是对初级忍者教育感兴趣的学生家长之类的人物没去撵人。
现场进行观摩之后,教育学的理论知识也是必不可少的。卡卡西的学霸属性尚在,当然干不出那种用身体指挥脑子的行为。他跑到木叶图书馆借了不少教育学方面的专业书籍,包括《教育学原理》、《教育心理学》、《忍者教育史》等等,不一而足。几本大部头读下来,卡卡西猜想自己就算是直接到忍校里当个正经老师也是绰绰有余了。
身为指导上忍,需要教学的东西当然比忍校教师更多,而由于带领学生们面对的东西不同,责任也更加重大。卡卡西免不了就会回想起自己当初在水门老师手下的时候,老师究竟都教导了他们什么,以及三名情况各异的学生都给老师找了什么样的麻烦。
不得不说,虽然对水门老师一向尊敬爱戴,但一想到那些年中发生过的事,卡卡西便不太情愿地得出了如下结论——
单纯从一个教一个学的角度上来看,水门老师勉强合格;但要是提到如何塑造学生们的人生观、价值观,维护整个集体的良好秩序以及平衡各个学生之间不良关系时,水门老师的表现便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这恐怕也怪不得老师。
三代推选水门出来做四代火影,不可能是一时之念。他肯定是很早以前就已经在考虑这件事了。如此导致水门老师除了带领他们做任务,基本也没太多机会与他们私下里交流沟通的。而那个总能见面的亲切师母玖辛奈……她那个爆炭脾气,好像也不太适合做这种工作。更何况,师母总归是无法取代老师的作用啊。
这些许回忆让卡卡西难以自控地微笑着。这很矛盾。他并不是想要谴责老师或是师母,而只是想找出他们的某些失误,将来自己避免把这些方法直接照搬到鸣人和佐助头上去。可是,少年时代的回忆虽然称不上有多快乐,却总是令人心生温暖的啊。
虽然他当时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
人这一生能有多少时日是当真无忧无虑的呢?卡卡西叹息着。鸣人早早知道自己那个“九尾妖狐”的外号,而佐助更是突如其来地失去了自己本来拥有的一切。他们恐怕全都是拥有着遗憾的孩子。而村子里的另外一大部分孩子,家庭也未必幸福到哪里去——别的不说,当年的九尾……
只希望自己这个做老师的能尽力弥补他们的损失,不让他们的遗憾产生得太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