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5.
经过了几个月功夫,桢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蝎貌似从来没有问过她的姓名。每次招呼她时,蝎常用的就是“你”,如果她不幸走了神,他偶尔会提高声调喊一声“喂”,但大多数的时候,他会一尾巴抽过来,直接把她的注意力统统集中在他身上,半点不敢含糊。
不光是姓名,有关于桢这位助手的其他信息,比如她从哪里来,她具体擅长什么(比如查克拉属性或是招数),她有什么目的,他一概没有关心过。赤砂之蝎一直在把她当成一件喘气的工具,他只关心工具到底好不好用,如果坏了能不能修,彻底坏了能不能改造。但这件工具自己有什么想法或者在他之前经过谁的手,可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桢倒是不以为意。她在大蛇丸身边待得习惯了,那时候她就偶尔会经历一些半真半假的生死考验,所以对一些人为的意外情况也不当一回事。有了那一阶段的铺垫,桢现在在蝎身边的日子虽然肯定要难过一些,但她居然还能接受,只不过她会在心里大骂创造蝎的那个神经病没事找事罢了。
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尽管蝎对她不甚关心而且不假辞色,但接触得多了,总是会露出些许破绽。由于气场所致,他们遇到的战斗场面并不多。而作为一个出色的辅助职业,桢在这种时候总是表现得很老实,除了适当给与蝎一些感知方面的信息之外,她绝不会越俎代庖地胡乱出手。这样倒是可以把蝎战斗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蝎最常用的这个壳子,有个很唬人的名字,叫做绯流琥。桢刚听说时还觉得这么美丽的名字放在这么个干尸一般的傀儡上实在是太过浪费。但再一想,又觉得战斗力如此之强的傀儡,拥有一个好名字倒也说得过去。这个绯流琥除了身后最灵活的那条可任意伸长缩短的尾巴,和其他傀儡一样,体内被蝎植入了各种各样的武器和毒物。除此之外,绯流琥本身的坚固程度也非一般的傀儡可比。桢能看得出一直龟缩在绯流琥体内的蝎真正的内核外面还有一层伪装。但由于蝎一直没有真正脱下壳子,桢也只能看到总是露在外面的两条白玉般的假手臂而已。她不懂傀儡真正的运作方式,但也知道,与这种东西战斗的时候,最主要的就是先控制傀儡师本身,但是当傀儡师躲在坚固的绯流琥体内时,攻击者又当如何?她有一点想在那个核心身上试试自己的心灵震爆管不管用,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她总不可能当真杀死蝎(如果有可能的话),可如果她攻击了蝎的要害,一旦打蛇不死,死的就肯定是她。所以在目的未达到之前,她十分愿意忍受蝎某种意义上比大蛇丸还要严苛的对待,而不会去惹怒他。
在雨之国靠近火之国国境的土地上溜着边走了一路,他们又接近了川之国,但也只是接近而已。桢就在对川之国完全没有了解的情况下离开了这一片地区,没有引起任何混乱,当然也没有与任何人对战过。远远看去,川之国就是一片内陆地区包围着的泽国,这里矿产不丰富,人口也稀少,但由于以往抱紧火之国大腿,人民的生活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再过去就是风之国了。
距离桢上一次去砂忍,已经过去了五六年的时间。她当然还记得那边的油腻炖肉,也忘不了那几个可爱的孩子。手鞠、勘九郎、我爱罗,他们和他们那不近人情的父亲,每个人都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她猜想着那时才五岁的我爱罗还会不会记得她,身为人柱力,现在的他到底能不能自如地控制尾兽。当年她也算得上对我爱罗掏心掏肺,然而在那种情况下,真正掏心掏肺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她那时就断言罗砂不可能会怎么亲近自己的孩子们,到了现在,她虽然内心深处还是这个意见,但难免会想为那个可怜的孩子讨来多一点点的父爱。
虽然只是想想而已。
但是,随着他们踏上了风之国的土地,蝎的表现比照之前倒是有了些变化。他的话变得稍微多了些,而且,对桢那种半是试探半是惩戒的对待方式也减少了很多。遇到这种情况,桢便难以控制自己想去探探底线的冲动。她猜想也许蝎是风之国的叛忍,重归故土总归会感到感情复杂吧。
“我之前来过砂忍。”她小心滴提起了话头。
绯流琥的脑袋冲她转了过去,那毫无光泽的眼珠子看了看她,没有眨眼——眼皮已经彻底干缩在眼球上方,根本就不会动了。
“过来做做小任务罢了,这里的牛肉还是很好吃的。”桢没有暴露自己曾经和人柱力谈笑风生还带着人家玩的往事,“就是太腻了,好多天不换口味。”
蝎的声音过了几秒钟才从壳子里闷闷地传出来:
“你不懂……就牛肉而言,这也算是难得的艺术品了。可惜,只能存在那么一小会。”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很难听,当中也没有什么神往的意思,但就字面而言,这算是一句批评。机器人蝎在批评桢对于风之国的牛肉评价太低……那么说,他肯定是吃过的吧?
和赤砂之蝎在一起干巴巴地度过了月余,桢看得到,他可是完全断水断粮的。既然他能给风之国的炖肉下这种评语,只能证明——蝎从前吃过。而只有人才能尝得出味道来,那岂不是说,蝎是后天才被人做成机器人的?这人没有保留他的身体,却保留了他的精神……
“蝎先生,我有点好奇,你是为什么会离开自己的家乡加入晓的啊?”
这个问题问出了口,桢不由得小心滴瞅了瞅自己身后。绯流琥的大尾巴暂时看着还算消停,没有什么要对她出手的迹象。但蝎这个傀儡师实力非同小可,总是能在一瞬间控制傀儡进行攻击。她问出这种疑似违禁的问题,就得注意别一不留神踩了地雷呢。
“知道得太多命不长,”这一天在风之国境内算是天气很好了,桢甚至都不需要戴头巾,所以,蝎的声音不大,却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你处理傀儡的手段还算可以,我暂时不想换了你。”
桢呆了呆,隐约觉得自己是在作死。她做了个深呼吸,用手掌在自己面前略微压了压,表示那个好奇心已经被她按死在心里了。
“……算我没问。”
赤砂之蝎不喜欢有人打听自己的过去。这也是桢第一次遇到有人完全无视她刻意摆出来的天真好奇。不过,这也无所谓,既然已经差不多试探到了蝎的底线,她当然可以马上收手。但是,她也在心里嘲笑自己。从前在“根”中时,她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处在收集情报的阶段中。这不就是感知系忍者的本职工作嘛。然后,她叛出了木叶,到了大蛇丸身边,已经养成的习惯没那么容易改变。所以,就算是她收集了情报也无人可传递,只能当做八卦拿来自娱。而现在,她距离危险更近了一步,看到的东西也比以前更多更危险。她的身边没有了大蛇丸或是团藏这样与她相处过、了解她本性的长辈或是上司,那么,现在的她就把一切都埋在心里吧。
风沙渐起,桢又找到了些当年与天藏来砂忍执行任务的熟悉感觉。她把早就准备好的兜帽戴在头上,又把口罩捂在嘴巴上。蝎有了绯流琥在,不需要走这么一步。但是,蝎的傀儡由于客观情况存在,既怕太潮湿又怕太干燥。桢不得不每天晚上认真保养绯流琥的每一个零件才能达到蝎“随时准备战斗”的标准。可是,战斗当然没有来,事实上,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砂忍村,蝎一改之前遇到城市或是村镇就直接通过的惯例,在离砂忍还有段距离的地方就直接擦了过去,压根没进城,当然更没有遇到那些以马基为首的砂忍守护忍者们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蝎身体当中没有大脑这玩意的存在,于是桢只能探了探蝎身上那个“能量核心”。还好,这东西的作用和大脑类似(谁这么天才把大脑和心脏的功能统一了?),她还是能获取一些东西的。总体来说,蝎的心情还算平稳,思考的事不过是“麻烦”和“尽快离开”外加“也不知有没有可能遇到熟人”。联想起这些天蝎的反常,桢可以确定一点,赤砂之蝎,就是砂忍出身的人。
外村当然也有傀儡师,可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无法与砂忍村相提并论。桢还记得当年年仅六岁的勘九郎,都已经在家庭教师的引导下学习傀儡师的入门知识了。她虽然不懂这一套,但也能看出,蝎在“晓”中是核心成员,实力超群,他这样的放在砂忍村,就算是当不成风影,至少也能混个长老的地位。那么,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才叛逃的呢?难道是想要当风影没争过罗砂不成?
如果是这样的话,桢倒也能理解这种情况了。想想看,当初的团藏派人刺杀完三代却不成功,也应该是一副惊弓之鸟的德行吧。
幸好在路上他们得到了些许补充,蝎给桢付的工钱不少,光买补给品算是绰绰有余。他们(主要是桢)路上没有渴着饿着。然而,砂忍村在风之国的大沙漠中虽然称不上是一座孤城,可由于他们偏离了大路,根本遇不到成规模的人类聚集点,所以肯定没有像样的房子(比如天藏给盖起的二层小楼)可住了。蝎是机器人不在乎,桢可是肉人,万一晚上起沙暴到了第二天她只能去找凛哭了。蝎随身携带的全都是战斗类型的傀儡,并没有个封印着小房子的卷轴存在。好在,也许是蝎终于想到了桢是大蛇丸介绍过来的下属,平时虽然有些聒噪又贪财,干起活来却从不含糊。他终于勉为其难地替他们俩想了个好办法,既让桢不至于真把命送掉,也没让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更换助手。
桢便看到了蝎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身高超过了一米六的男性傀儡——依然是傀儡,当初桢看到的那白玉般的手臂就属于它。这具傀儡长着和我爱罗类似的浓密的红头发,却由于年深日久,头发显得有些干枯;他的脸苍白如玉,清秀可人;他很瘦,脸上没什么肉,薄薄的皮肤贴在颧骨上;由于显而易见的原因,他的嘴巴两侧各有两条缝隙,可以想象,这张嘴巴张开之后,能喷出什么致命武器。这一直被绯流琥困住的傀儡身着“晓”的红云袍,左手拇指上戴着黑玉戒。虽然看似人畜无害,全身散发的气场却是压倒性的。
“你,进绯流琥睡觉去,”蝎简短地吩咐道,由于没有了壳子,他的声音清亮了不少,“明天早起,还要赶路。”
桢目瞪口呆地使劲点着头,问也不敢问一声就赶紧弯下腰钻进了绯流琥里。她个头不高,使劲蜷缩着身体的话,还是能塞得进去的。然而由于绯流琥内部被各种内置的武器和卷轴填充得没剩多少地方,作为一个肉人,当然无法和蝎这种机器人相比。她确信,自己第二天醒来,肯定会腰酸背痛腿抽筋。但她毫无办法。既然蝎已经算是在努力给她创造条件甚至不惜暴露自身了,她也得识点趣,不能就这么拿领导的好意当成驴肝肺啊。
她很幸运,第二天早上蝎把绯流琥从新形成的沙丘里刨出来时,她还没被憋死,身上也只是被各种工具硌到青紫罢了。保住命了,挺好的。
他们慢慢地向前走着,走着,终于,他们越过了风之国,来到了桢从未来过的岩之国。这里也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