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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感谢我帮你大忙吧,”惠比斯洋洋得意道,“不然被这丫头缠住,可够你一呛。”
听惠比斯的意思,这个叫山中什么的女孩在井一前辈族里还相当有名呢。而且,也应该很拥戴族长一家子,不然就不会和族长大人的学生相处得如此融洽了呢。
“井一前辈那边应该没关系吧?”卡卡西顺口问了一句。毕竟不是自己的老师,多少算是隔了一层,卡卡西一方面不想让亲近的长辈为难,另一方面多少也有点担心那女孩的行为是不是得到了长辈的某些授意。
惠比斯满不在乎地挥了下手,打消了卡卡西一瞬间的歪心思。
“井一老师可不是那种人,放心吧,”惠比斯脸上的笑容有些狡黠,“他头几年倒是想给我们三个介绍介绍……你懂的啊,可压根就没希望。后来他被师母骂了一顿,就干脆不管了。”
这种行为倒是与当年的水门老师和玖辛奈师母异曲同工了。玖辛奈那时不是也在担心卡卡西那种不讨人喜欢的性格可能一辈子没人要吗?卡卡西笑了笑,心想着是不是某人当了长辈就会不经意间培养出这种嗜好来,总是看不惯学生耍单。他会盼着他们找到适合自己的伴侣,盼着他们的一生都过得幸福。
可惜,水门老师和玖辛奈师母是没这样的机会了。不过要是自己将来做了鸣人和佐助的老师,如果他们也老大不小了还是一个人,可能卡卡西自己也会觉得别扭,总会希望他们身边能出现某个女孩子的身影吧,期待着他们脸上会露出幸福至极的笑容吧。
“哎,其实我还真想知道知道,”惠比斯这会也不管那什么家长还在学校里等待着他回话,而是专心八卦卡卡西的罗曼史起来,“你这天天带着自来也大人那本书……咋看也不像是清心寡欲的人啊……”
事实证明惠比斯能和刚才那个山中家的女孩处得来果真是有原因的。卡卡西顿觉自己是刚拒猛虎又遇群狼,那女孩固然很麻烦,但没什么交情拒绝也就拒绝了,眼前这位惠比斯的好奇心当真被调动起来,可是没那么容易打发的啊!
“你学校那边不是还有事吗?”卡卡西好心提醒道,满脸善意的真诚。其实谁又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惠比斯“嗨嗨”地答应着,却没有转身就跑完成他最后一个忍校老师任务的自觉性。
“哎呀哎呀关心一下而已啦,我倒也看过这本书,里边的女人还挺多样化的……你喜欢哪个?纯子?小葵?不会是那个美幸吧?”
“额……”
这两年自来也大人虽然没有回村,但小动作一直不少。当初卡卡西收到他那本《亲热天堂》试读版时也没想到,几年功夫这本书居然堂而皇之地成了书店的畅销书,还有传言说可能会被影视化。卡卡西也考虑过如果真的要把这玩意搬上大银幕,里面原有的那些情节和描写还能剩下多少,会不会被投资人魔改到自来也这个亲爹都不认识的程度。当然了,不管怎么说,原作者肯定会大赚一笔,不会像之前他所说的那样全靠任务讨生活了。当然了,常年漂泊在外的自来也大人是怎么和人洽谈这笔业务的,可就不得而知了。
“不然我换个问法,你喜欢哪段?”惠比斯促狭地挤了挤眼睛——卡卡西能看到他墨镜边缘出现的皮肤褶皱,“浴缸里,树林里,椅子上,不然还是那种常规的……”
“那个,我还有事,”卡卡西哭笑不得地连连说道。在没见识到惠比斯的八卦特性时,他们两个人还是能好好谈一些东西的,可是,当这个八卦的对象变成了自己,卡卡西只想赶快逃离千万不要留在惠比斯身边。
惠比斯道:
“大老爷们这么遮遮掩掩的多没意思,我还能告诉别人是怎么着?不就是两个书迷在交流心得体会嘛……算了算了,我估计我问你到底有没有看着顺眼的你也不能回答,这样吧,最起码让咱知道下你喜欢什么样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这总能说说吧?”
他喜欢过的,从来都只有那一个人而已——甚至都不能被称为“那一类人”。就算是有某个人与她长相身材个头性格都差不多,可他们毕竟缺少多年来相处的那些岁月。他不可能忘记她,那就不可能按照她的特质去再找某个人来代替她。
卡卡西木然地道:
“矮的,瘦的。”
惠比斯:“啊,还有吗?”
“长发。”
他做了个深呼吸,心想自己当着惠比斯的面把这些说出来又有什么用,他既害怕被惠比斯看出他心中的那人到底是谁,却又有一种隐约的期待。卡卡西一直想要把那段关系公布于众,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始终不能如愿。如今,如今……阻碍全都不存在了,是不是可以说出口了?可是,那个人也不存在了啊……
“性格呢?”
“……机灵一点吧。”
惠比斯的眼睛在墨镜后面睁大了。沉默了两秒钟后,他试探地继续问道:
“那……你是会主动追求别人,还是会等着别人来追你?”
这种问题已经像是在直接引导了。在开了刚才的头之后,卡卡西真想要把埋藏在心中多时的隐秘透露出一些来,至少能让他忍得不那么辛苦啊。
“我会主动。”他想起了在她家发生的那个不甚成功的初吻。那时他的嘴唇都撞得生疼,心里的感觉却像是飞上了天一般快乐。而让他更快乐的是,他喜欢着的人同样在默默滴喜欢着他……
惠比斯“哦”了一声。他若有所思地瞄着远处的某只野猫。短促的一个叹息过后,惠比斯的嘴角边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来。
“我都快以为你说的人是……是桢了,”他的表情活像是在犯牙疼,“可是,你可不太符合她的口味……她喜欢能和她玩到一起去的……”
卡卡西没说话。惠比斯尴尬地咂着嘴,似乎急于把话题岔开。可是,就算是尴尬,赶上他八卦上头的时候,也难免越问越多——
“你喜欢的人该不会是桢吧?是她吗?”
这些问题已经不再是无的放矢,而是直接指向了她。卡卡西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只能继续沉默。于是,他的沉默在惠比斯眼里就变成了默认。
在限定条件都已经给足了的前提下,这其实也并不难猜。一同长大的两人之间产生一些奇奇怪怪的感情不是很正常的嘛。更何况,井一班的人都知道,桢平时对卡卡西虽然偶尔还算亲热,不愉快的情况却是更多一些——就这样了卡卡西居然还能时常(在众人以“搞好关系”为要求)送桢回家什么的,除了卡卡西曾经做出的承诺,难说他不会对桢有好感,正好借着送她的机会顺水推舟地能与她多相处一会。
然而这也太可怜了吧?
他们俩没有交往过,也就是说卡卡西还没主动追求过桢。结果就在他默默喜欢着人家的时候,桢走了,还走得如此轰轰烈烈不留余地……难怪了,难怪卡卡西这么久了一点点绯闻也没有过,就算有当面向他表白的也是来一个拒一个……
这个话题还怎么往下尬聊?赶紧跑才是正经吧!
“啊,我我我我家长……啊不对,孩子家长还在等我,我先走了啊,有空在老师家见,”惠比斯慌慌张张地说道,然后扭头就走。可就在他刚走出了两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跑回来找补道,“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卡卡西打算最近也不要出现在山中家族了。他看着惠比斯快步奔向学校的方向,要把他这位指导上忍对那三名学生的最后宣判公布出去,却更像是要找个稳当地方把刚才这消息消化消化。惠比斯说会保密,所以,卡卡西并不担心这件事被公布于众给自己造成什么不良影响。可是,刚才他所说的……额,不对,他其实什么也没有“说”,一切的一切都是惠比斯的脑补和他不经意的引导罢了。
他喜欢桢,桢也喜欢他,他们交往过;他有无数次想要把这件事说出口,那时是因为时机不到,可现在呢,已经谈不上什么“时机”了。
那又为什么选在这时说出来?她不在了,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不知道,不清楚,可能卡卡西也会觉得自己是脑抽了吧。
不,他还是理智得有些过分的。因为,他并没有说出半点不利于自己的话。
如果他说出了桢的名字,表示自己一直喜欢她,甚至于在她消失之前和她交往了不短的时间,还一直处于半同居状态,惠比斯会怎么想?
时间这么久了,你为什么早不说?
她走了,你又为她做过什么?
卡卡西,我以为你是条汉子,可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桢是我们的队友,是我们的妹妹,可你却这样对她。她是死了,可我们还活着呢,你当我们教训不了你是不是?
拒绝了学生,卡卡西原本情绪低落,幸好有惠比斯过来插科打诨,他才能稍微振作一点。可是现在,卡卡西的心里难过得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禁闭起来。他确信,只要他一天不忘记她,这种感觉便会一直如影随形地跟随着他,直到他生命的尽头。
然而,怎么可能忘记呢?
带土的墓碑照例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凛的也是。桢没有墓碑,更不存在什么衣冠冢之类的东西。她的名字也不可能上慰灵碑。事实上,就算是暗部们阴谋论地觉得她的死亡另有内情,明面上也得对她表示唾弃;而“根”们则更不用提,就算是桢真有个墓碑放在这,恐怕也早就被“根”们刨了。
除了井一班的人,没人再提起她,就像她从来没有存在过那样。
天晚了,他站在凛的墓前,就像是被农夫遗弃在广阔田地里的一个破旧的稻草人一般既孤独又颓废。没错,他被身边的人们遗弃在了这残酷的世界里。他曾经想要反抗这种生活,可最终,他不得不在自己的人生轨道上像这样一刻不停地前进,然后再任由命运将那些还活着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带走,只给他留下空空的、毫无温度的回忆。
“我今天差一点就当上了指导上忍。
“那几个孩子的表现其实很不错,但我还是拒绝了他们。他们每个人,都让我想到当年的自己。
“我不想看到他们将来的某一天走上和我们一样的路。我不想眼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牺牲。我弥补不了当年的遗憾,但我总能阻止未来可能出现的遗憾。所以,哪怕他们都会恨我,我也不后悔自己这样做。
“那么,你呢,凛,你会不会恨我?我好像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无法信守承诺。我只希望自己能够表现得好一些,可为什么总是……”
黑暗袭来,吞噬了卡卡西孤独的身影。他仍然站在凛的墓碑前,向九泉之下的她传递着自己的痛悔和歉意。这样的事在过去的几年当中他没少做。可是,做得再多,也不过是为了抚慰他自己内心的伤痛,对凛,对带土,对桢,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人在用手电晃着他的头。卡卡西转过身来,用手挡住刺眼的手电光。他听得到一个粗厚的声音在招呼着他: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赶紧走吧!”
家?没有了她的地方,还能被叫做“家”吗?
卡卡西冲着头发已经全白了的藤原庆树点了下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