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
无论什么工作,做多了之后总会产生一种麻木的感觉,就算心中有再多热情也是一样的。zhongqiuzuowen因为不管工作内容如何,不管工作有多么繁重,也不管在那当中她会接触到什么人会遇到哪些事,因为之前做得太多,再次遇到时她总会产生一种“又来了”的感觉。
就像桢从前做护士。一开始她对那份工作倾注了十分的热情,打算把接触的每一个患者都当成师母来对待。她了解那些女人的家庭情况,对她们和颜悦色关心备至,甚至有一次她还为一个可怜的未婚先孕的姑娘和她那个一看就万分不靠谱的男朋友対吵……可残酷的现实让她不得不把这份多余的圣母心收起。首先是因为她新手时期接手的患者实在不多,她有时间有精力了解她们每个人。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一个月都难得休一天假,也就没有空去做那些事。另外就是,并不是所有的患者都值得同情,就比如那个被渣男骗到自杀的女孩子……桢还挺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前辈——小爱和美宇从来不劝她不要乱释放同情心,后来终于想明白了。那是因为,她所经历过的阶段,她们每个人都曾经经历过。在自己热情高涨的时候,是根本听不进去“过来人”的劝说的。
做忍者时也一样。小时候她和队友们出那些C级D级任务,都是一些帮人找猫看孩子之类的工作。当年的小菜鸟们都曾经认认真真地把自己代入委托人的角色当中,想象着他们找不到心爱的猫咪或是没空照料小宝宝该有多么的焦虑。可时间久了她就觉得,以自己有限的精力根本无法对每个委托人产生同理心,所以在她突然想通了之后,她的目标就从“帮助大家达成目标”变成了“赶紧完成任务”,变得更加追求工作效率。而那些委托人们的大同小异的故事,也就变成了任务期间的一种调剂。她会带着一种看戏一般的心情面对他们的故事,就像这一次一样。
儿子们忙着分家产——这种事其实哪里都会有,无论穷人富人。她从前接过几个类似于这样的任务,其中有一个是某委托人丢了件值钱东西,到处找不到,于是委托了木叶忍者,井一老师就带着他们几个过去帮忙。经过了一系列的寻找外加对可疑人士的询问排查,最后他们发现是委托人的某个儿子偷的。按理说东西找到了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而且他们也根本不想介入这家子的一摊烂事当中。可没想到就在他们打算离开时那老父亲突然犯了心脏病——后来的场面混乱不堪,井一班虽然只是奔着任务而来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人家惨死,井一老师立刻背起老人直奔医院而去,在急救室外面几个儿子打成一团,吓得那时年纪还很小的桢三人目瞪口呆。后续他们没再关注,也不知道那老人家有没有被儿子们气死。反正看那几个男人打架的架势,就好像他们不是亲兄弟,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这种事例桢当然不能“代入”,于是在完成任务之余她只是单纯地看戏,偶尔还会觉得剧情很精彩,值得在心里给他们鼓掌叫好呢。
不那么富裕的家庭如此,那么像大名大人这种家庭,争产时肯定更加热闹,剧情也更加丰富。
三人当然不可能大大方方地走进大名府。于是三人便分成了两组分头行动。天□□个人等待召唤,卡卡西则和桢假扮成兄妹两个来到了位于这座大城市西北,距离大名府大概有三百多米的某家酒馆,据说这是大名大人某位侍卫最喜欢来的地方。
大名府所在的城市名为河津,是火之国最大的城市之一。卡卡西从前曾经多次来过这里,对这里的繁华景象了解颇深,桢也曾经来过一次,两个人可不打算像乡巴佬进城似的到处游览。卡卡西变身成一名头发略长的黑发年轻人,桢则变身成一个穿着打扮土里土气的小女孩,两人按事先得到的地址来到了酒馆门口。他们瞅了瞅门前的招牌——时光居酒屋,又把目光放在了招牌下方那由几个绝色艺伎的照片组成的宣传牌。宣传牌很新,像是最近刚做好的,艺伎们的照片却是故意做旧的,也算是符合“时光”这个主题。
居酒屋的传统饮食就是清酒、啤酒和烤鸡串之类的。两人坐在酒馆一角一处不算隐蔽的座位上,卡卡西点了一壶清酒,又贴心地给小妹妹点了三色丸子外加烤鸡肉串慢慢享用。在桢吃得开心的当口,卡卡西便用警惕的目光观察着视线范围里的每一个人。还好,两个人并没有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河津市作为火之国大型城市之一果真名不虚传,城市内每天的人流量都以十万人以上计算,这么多的人分散在城市当中,每一个人都在证明着这里高速前进的脚步。所以说,在这里做服务行业的人群,绝对可以说自己阅人无数。服务员本来一开始还表情暧昧,以为两人兄妹是假情侣是真,过一会喝high了说不定就要出去找个房间睡睡,然而上了餐点之后发现卡卡西禁止女孩喝酒,只问她烤鸡串合不合口味三色丸子和从前吃的味道是否一样,于是断定这两人的确是兄妹,也就不过多关注他们了。
这本来就是两个人想要收到的效果。
正当卡卡西喝了三分之一壶清酒,尚未感受到酒精的效力,而桢也吃下了烤鸡串和三色丸子各半份时,一个个子高高的魁梧青年推门而入,直奔他们这个角落而来,很自然地坐在了卡卡西的对面。卡卡西愣了愣,眯起眼睛细细端详了一番,又和桢对了个眼神。
“大哥,胡子刮了我都认不出你是谁了。”卡卡西说道。
那青年不以为意地摸了摸刮得光光的下巴,冲着目瞪口呆的桢笑了笑道:
“你看我是不是这样比较显年轻帅气?”
桢点了点头。这两句话说出口,他们便可以确定,眼前这位正是木叶村在大名府的接头人了。于是,桢便充分发挥了一名洞察之眼所有者的效用,开始在卡卡西和那青年闲谈的缝隙中为他们传递起信息来。
那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团藏大人派天藏暗杀三代那任务当中充当桢那小队队长的凶神!桢本来以为这位队长大人阵亡了或是出了什么别的事,现在看到完好无损的他,她还觉得挺高兴。凶神队长几年前就已经被三代派到大名大人身边执行保护任务,顺便负责帮助两位大人物互传消息。而这一次,在确定了前来接头的忍者是卡卡西和桢时,凶神其实也是大大松了口气的。
卡卡西目前的身份是这位凶神的发小,在他的引荐下到大名大人身边当个替补上来的马车车夫。而桢则是卡卡西需要照顾的小妹妹,在大名府内找个厨房帮工的活计。凶神以一种舍我其谁的态度为兄妹俩做着担保,一边吹嘘大名大人有多赏识自己,一边保证着两人到了大名府内受了欺负的话就报他的名字。只不过在说到这里时,凶神的表情有点怪异,这种怪异马上被两人捕捉到了。
卡卡西和桢对视了一眼。
“大哥能这样帮我们俩,实在是太感谢了,”卡卡西满脸感激滴道。不得不说,变身之后的他表情可要丰富得多,“那……我到了大名大人身边,还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免得给大哥你添麻烦……”
这位凶神队长“嗯”了一会,一双和他的魁梧身材完全不匹配的圆眼睛眨了眨,似乎十分不情愿地说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名大人脾气很好的……不过就是喜欢给下属们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代号而已……你记住就好。”
卡卡西慢慢点头道:
“原来是这样。”
但在桢看来,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不说别的,贵族们给家臣改名字这也不算是什么怪癖,凶神队长完全没必要这种表情的嘛。
“大哥,”好奇心爆棚的小妹妹声音清脆地叫了一声,“既然是代号的话,你肯定也有吧,是什么呢?”
凶神队长表情怪异地干笑了一声,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桢添了一杯。桢十分给面子地喝了一口,满脸期待滴瞅着眼前这位自家哥哥的朋友。
桢施放的这个变身术十分省事,只变了眼睛,反正根本没人知道长大成@人后的她眼睛上不遮纱布的模样。她的身材小巧玲珑,长相又偏小,在她全力卖萌的情况下,就算是冷酷如当年的卡卡西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是性格还算随和的凶神了。这位前任队长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
“我到大名大人身边还算早,运气不错。”他顿了顿,“五六七。”
卡卡西和桢莫名其妙地交换着眼神。桢以为凶神是发现了什么可疑情况,于是她又把杯子放在唇边掩饰地吸了口茶水,双眼却飘向了凶神身侧——可她明明没发现什么啊。
“我是说,”在收到了桢传递过来的“出了什么事”的信息之后,凶神无奈地翻翻眼睛,“我的代号,我叫五六七。”
卡卡西一副啼笑皆非的模样,而桢则当场喷茶,幸好她及时扭过头去,才没有把茶喷一桌子。凶神队长继续朝天翻白眼,似乎对这两人的反应早就有所预料了。
这里是公共场所,他们可不想引起过多注意。于是桢忍笑忍到差点憋死,却又不敢喝水掩饰,生怕再次喷茶。等到这乡下来的小女生丝毫没形象地用袖子把嘴巴擦干净之后,她瞅瞅忧心忡忡的卡卡西,试探性地问道:
“那……大哥,你叫五六七,我哥过去了之后会叫什么?□□十吗?”
卡卡西无语地把脸埋在了双手里,心想这代号还不如团藏大人起的那些“甲”、“乙”呢。让卡卡西稍微安慰了些的是,凶神队长,不,忍者五六七并没有点头,而是摇了摇头。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像是在安慰卡卡西,而是带着些许同情和幸灾乐祸。
“当然不是,马车夫和忍者怎么可能用一套命名系统……”五六七努力绷着脸解释道,但无论是桢还是卡卡西都看得到他唇边的笑纹,“你前边那个叫大宛,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出乎两人的预料,桢“嚯”了一声,她压低声音道:
“哇哦,汗血宝马啊……这人对付马到底有多厉害啊?”
就算是卡卡西也没想到桢居然会知道这种事,脸上的表情多少有点惊讶,桢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对他的轻视表示十二万分不满意。
“额……没多厉害,不然他也不会在喂马时挨一蹄子了……”五六七摇头道,泰然自若得就好像那车夫被马踢这事没有他参与似的,“他叫这名字纯粹是因为大名大人觉得他的脸很红而已。”
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都对卡卡西未来一段时间的代号深感好奇。
“所以呢,准确地说,我也不知道大名大人见了你之后会有什么新想法,”凶神乐滋滋地道,“兴许他看你个子高啊,或者是耳朵大啊,或者是脸上长个痣啊就给你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呢。”
几乎是同时,桢终于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清晰可闻的笑声,幸好被酒馆内响起的音乐声盖过,周围人并没有听得很清楚。
“……好吧。”卡卡西认命地道。本来作为一名忍者他对自己叫什么代号并不是十分在意,可是,他还不想让近在咫尺的桢没事就拿这个来嘲笑他。
然而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卡卡西只能退而求其次——看她乐成这样也挺好。
酒馆内的乐声越来越大。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大约二十多米,正对着酒馆吧台的位置有一小片空地,就在几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已经有三个身着朴素和服的艺伎正在翩翩起舞,旁边还有一个女人在弹着三味线。大概是怕年轻的两人什么都不懂闹出笑话来,五六七便解释道:
“这家酒馆老板和这些艺伎们很熟悉,每天能请几位过来表演一会。”
“艺伎们不是一般都在花街艺馆里表演来着,看来这老板和这些人的关系很密切啊。”
卡卡西深思着说道,然而他马上就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一句略带调侃的“你很了解这种事啊”在脑子里响起,他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可是,他把目光转向桢时,却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哈哈,你仔细看看就知道了,这些艺伎是因为年纪大了又需要讨生活才出来表演的,有这么个机会她们高兴得了不得呢!”
两个人细细看去,才发现那几个艺伎涂得雪白的脸上眼角的细纹,耷拉下来的颈皮还有双手上的老年斑。目测这四位表演者年纪都比三代还大。
这回轮到桢提问了:
“不是年轻艺伎比较受欢迎吗?”她不着痕迹地斜睨了卡卡西一眼,让他的后脊梁直冒凉气,“那大哥你还总来这里,口味还挺重的。”
五六七带着些许遗憾轻轻叹了口气,从桌上的碟子里拿起最后一串烤鸡串,一口就把上面的鸡肉和青椒全撸进了嘴巴里。他含糊地说了一句话,不过卡卡西和桢都听懂了:
“家有河东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