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该不该去问井一老师那些问题?
他到底有没有欺骗过自己?他收自己做学生的行为到底是不是单纯的?还是说只是想培养她为家族当个助力?
桢不知道井一老师对自己好到底是因为她是他的学生,还是他前进道路上的一块垫脚石。xinghuozuowen
他可能会很喜欢这块石头,他会用砂纸来打磨它,说不定还会把它雕刻成一个什么好看的形状。然后,等他用够了这块石头或者说仅仅是不喜欢它了,便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扔进阴沟里。
井一老师会这么做吗?
按照桢对井一一贯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相信自家老师会这样对她的。然而……结合上大蛇丸大人的暗示和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这样的故事情节很可能发生的对不对?
井一老师当年偶然发现她是洞察之眼的所有者,同时他也了解该怎样培养她。于是,他收了她做徒弟,同时对她好、对她的家人好,就预备着有朝一日时机成熟了除掉她的家人借以让自己多个强力帮手——由于他对师徒关系把握得非常好,她肯定不会怀疑自己的老师会对自己的亲人下手。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她的亲人死在了某次事故当中,而他所做的一切偶然间败露了……
越是在意越想纯粹。
桢爱着凛,当然也爱着老师,可是,如果说她的老师成了那个意图杀死凛的阴谋家的话……桢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
哪怕是已经在卡卡西那里取得了一些意见,桢依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面去问老师,肯定是不明智的。
1. 如果说老师教她就是像养头猪或者养条狗那样为了“有用”,一旦被她戳穿,会发生什么事?
老师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威胁她或者干脆控制她为自己的家族服务什么的……
2. 更大的可能性就是,老师根本就是无辜的。他培养她只是由于发现了一个好苗子不忍心任其埋没。凛的死与他毫无关系。如此,她要是问了老师这个问题,会发生什么事?
井一老师对她够好了,师母也一样,山中族长、山中夫人更是如此。如果让他、让他们得知学生居然会这样歪曲他们的好意,桢简直不敢想象他们的内心深处该有多么的失望和灰心。
对她再好又有什么用?野原桢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其实在她想着这些东西的时候,已经是对老师的不公了吧?
不,她不应该想这些东西,不应该怀疑老师。可是,每一次想到大蛇丸大人要复活凛的伟大计划时,桢一开始会觉得自己激动得快要掉泪,可紧接着,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大蛇丸大人后面的话,想把一切都弄个清楚明白。
然而她也知道,真相往往都是很残酷的。所以,她又害怕,又好奇。虽然最近她不顾一切地让自己忙碌起来,可是一闲下来,思绪便不受控制地交缠成一团乱麻,无法理清。
今天尤其如此。
夏江生产了,她没什么问题,小丁次也是一看就身强体壮,秋道一家子都欢天喜地的。
照道理说,猪鹿蝶三家关系那么亲近,井一老师他们肯定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而且,师母也叮嘱过桢,由于夏江产期较早,那么等夏江生完孩子,如果桢有幸围观,一定要把所有细节都向她转述下来,免得自己到时候手忙脚乱瞎紧张。
所以说她今天肯定要去井一老师家的。
那就去吧。无论如何,师母是不知情的。她还要保证师母永远不知情。
至于老师……看情况吧。看看在她已经得知了一些东西的情况下,以有心看无心,老师的表现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她到山中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五月份的傍晚,风已经很暖和了,桢却依然感觉手脚冰凉。她的心也跳得很快。桢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紧张感会是井一老师和山中家族带给她的。
只是观察一下而已,只是跟老师和师母说几句话而已,放松,放松,千万别让他们看出来。
“夏江那边情况怎么样?”
早蕙瞪大一双漂亮的眼睛,扯住桢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啊,还好了。”桢耸了耸肩——其实这一整天发生的事她也不是很想回忆,“夏江姐没问题,丁次也没问题。”
“我听说她是早上就去医院了对吗?怎么晚上才做手术啊?”
早蕙回头瞅了一眼带了一脸关切的丈夫,示意他也过来仔细听听桢带来的信息。
桢想了想回答道:
“一开始夏江姐是想自己生的,可是丁次太大个了,她痛了一天,实在没办法只能剖腹产了呢!”
井一小两口脸上露出了一模一样的惊恐表情。
“啊哟……那有多痛啊,真是的。”
早蕙摇头自言自语道,仿佛在说明她到生产时一定忍受不了那种痛感。
桢不知道应该怎样来安慰师母,但她知道这种时候要是告诉师母夏江痛得死去活来,师母一定会被吓得更厉害。于是她只能勉强往回找补。
“是啊……额,其实还……可以吧。后来就不痛了的。”
事实是夏江挨了一针麻药就睡着了,地震了她都醒不过来!可是,麻药只能保证她在挨刀子的时候不痛,桢可是学过的,剖腹产之后还要打宫缩针把肚子里的恶露排出来的——那种痛感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这个可以留着以后说,现在别说。
“那个……”井一在早蕙身后向桢打着手势,示意她转移话题,别再围着生孩子痛不痛有多痛这件事扯个没完了,“丁座的孩子怎么样?”
“丁次啊,很好呢!”桢作眉飞色舞状,“又白又胖的!有十二斤多,我都快抱不动他了!而且特别有力气,给他洗澡时我差一点把他掉到水盆里去……”
想想看,瘦小的桢一手托着大块头小丁次,另一只手还要给他洗白白。丁次不用怎么闹,只要蹬一下腿就够桢紧张半天的。
小夫妻俩对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早蕙:你看,桢很喜欢这份工作呢!
井一:还是你聪明,老婆大人么么哒~~~~
“丁次长得怎么样?好看吗?”早蕙好奇地问道。
“额……”桢茫然地回想了一下丁次那被泡得肿胖胖的小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只好挥了下手,“我不会看啊,我也不知道……”
井一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那丁次长得像不像丁座?”
“像!”这一次桢回答得十分干脆。
“哪里像?”
“胖!”
几个人沉默了两秒钟,然后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爆笑声。
这样美好的画面,这样温馨的场景,谁会忍心破坏它?
如果自己真的听了大蛇丸大人的话就不顾一切地跑来兴师问罪,他们将来还会这样在一起笑得如此肆无忌惮吗?
桢一边任由自己放松地笑着,一边忍住那种如释重负之后的轻微泪意。
她不应该破坏这一切的。她不能忍受自己再度失去身边的这种美好。
就像凛一样。
由于肚子里揣着个娃,早蕙可不敢让情绪过喜过悲伤害到小宝宝。笑了一会之后,她稍微平静了一下,开始关心起学生来:
“桢?你吃晚饭了吗?”
“额……还,还没……”
“那就留下来吃饭吧!”井一笑眯眯地招呼着,“你阿姨做了炖肉,正好你今天也累了,可要多吃一点哦!”
可惜,出乎他们的意料,桢这回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不了不了,我就不打扰大家了呢……我昨天在家做饭做多了,回家里去吃就好了的……”
吃剩饭可是有碍身体健康的!无论是井一还是早蕙都希望学生的身体能越来越好,可不想让她没事吃剩饭来填肚子的!两个人再三邀请,最后桢实在没办法,只能说了实话。
这一整天桢围着痛苦不堪的夏江转,看着她哀嚎,看着她检查,最后还要看着她做手术。虽说手术室里可能经历的一切她都已经学过了,但是,百闻不如一见,手术台上的血腥场面依然让她吓得够呛——如此,至少是今天,她哪里吃得下饭去?
更别说“炖肉”了。天哪!三天之内,她是不想看到肉了的!
山中小夫妻继续交换眼神……
井一:药好像是下得猛了点啊……
早蕙:权宜之计,没办法嘛。
井一:没事,她会挺过来的。老婆大人么么哒~~~~
既然如此,井一倒也没再坚持,不过他还是本着对亲近的晚辈负责的态度又说了一句:
“不吃饭也行,你阿姨昨天做了玫瑰饼,给你带回去吃吧?”
妈呀,玫瑰饼!!红色的馅!!!
桢的脸立马绿了,她拼命摇头连连拒绝,总算是让老师收起了这份不合时宜的好意。
“老师,师母,我该回家了,明天还得给琵琶湖大人交观察报告呢!”
没错,这是小爱交给她的任务。既然今天已经算是全程参与了一场全面得不能再全面的生产过程,这个报告她可是无论如何也要写的,就算内容有多么不想回忆也没办法。毕竟,谁知道等九尾人柱力生产的时候会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早早做好准备,总比临时抱佛脚强得多啊。
一番谈话下来,天色已经全黑了。由于桢的感知力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井一便也没要求送她回家。不过,在他们走到了门口,确定早蕙肯定听不到他们对话的时候,桢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
“老师……”
“恩?”井一应了一声,“怎么啦?”
井一老师收她为徒是否真心这件事,桢已经不打算再追究了。那么,另一个问题,她的洞察之眼到底和凛的死有没有绝对的关系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必要询问?
桢转回身来面对着自己的老师,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头。
“那个……”
到底该不该问?
如果问出来的话,老师会怎么回答?他会不会想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到了这一点,又是谁最近对她说了什么话导致她想起了这一点?井一老师木讷不假,可木讷不代表迟钝,尤其是像这种问题,自己明明在当时都没有想到,为什么过了这么久突然想到了?总不可能是凛突然给她托梦了吧?
想到这里,桢的心头又是一片苦涩——这么久了,她依然没有梦到过凛,一次都没有。
“是出什么事了吗?”
井一知道自己这个学生是极有主意的,轻易也没什么事能让她像今天这样举棋不定。如果是从前,她偶尔也会去和惠比斯讨主意。可是现在,井一班的几个人聚会的机会少了很多,恐怕桢也是遇到了十分为难的事才会来麻烦老师的吧?
看着桢在灯下显得心神不宁的脸,井一关切问道:
“没关系,你告诉我,我和你师母帮你想想办法。”
能这样对她说话的老师,会是那个她想象当中冷酷无情的阴谋家吗?
就算她的眼睛和凛的死的确有关系,老师隐瞒的原因又是什么?不就是因为怕她一个不留神就钻了牛角尖吗?
如此,自己真的还有追问的必要么……
“老师……”桢掩饰地揉了揉鼻子,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让师母听见了可能会不太好……”
“啊?是什么事?”
现在的她,也该下定决心了吧?
“今天夏江姐生得很困难,”桢咽了下口水,同时也把自己酝酿了半天的问话咽回了肚子里,“详细的情况如果我直接告诉师母的话,说不定更让她害怕,所以,我就没跟她说那么多……老师,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你说吧。”
“老师,我知道这些话由我来说好像不大对劲……我今天才知道女人生孩子到底有多么不容易。所以,老师,你一定要对师母好一点啊!”
井一张口结舌地瞪着自家学生诚恳却又纠结的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应对,只能“啊”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她的话。
井一:……让这么小的孩子去接生好像也的确太难为人了啊。
“老师,我说真的。我觉得一个女人如果愿意给你生孩子的话,肯定是爱惨了你了。所以……所以,不管师母将来会不会变老变丑,你都一定要对她好,一定不要让她伤心……可以吗?”
桢默默地在心里加了一句:如果你将来因为早蕙老了丑了就移情别恋,你还是我的老师,但我一定会鄙视你的!一定会!!!
井一木愣愣地瞅着在自己面前好像个正气凛然的正在挥爪子的小猫似的桢,心里的滋味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欣慰还是无奈。他一边想着桢长大了这件事比较让人高兴,但另一方面,他也在疑惑,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才让他在学生的眼里变成了一个“可能会抛妻弃子的不那么可靠的男人”。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不能避重就轻地转移话题说什么“你还小不要管老师的家事”——这话一说出来自己岂不真的成了那个他也在心底里鄙视的人;可是,当着学生的面,你让他怎么把“我会爱你师母一辈子”的话说出口啊?也太难为情了吧?
什么都不说更不行,那不成了默认了??
“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个,”井一讷讷地逼着自己说出半句话来,然后,他喘了口气,拿出了身为长辈的威严,“……我看起来很像是那种会见异思迁的人吗?”
桢迅速低下头来笑了笑,拨浪鼓一般摇头。
“那倒不是,只不过就像老师你教育我们时说的那样,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井一不轻不重地敲了小女孩一个爆栗,在她的小声痛呼声中,他带着轻微的不满说道:
“居然教育起你老师我来了,果然是翅膀硬了要造反啊?”
桢赶紧后退一步躲到门边的阴影中辩解道:
“才没有啦,就是今天给夏江姐接完生有点想法而已……”
这倒也确实是她今天的一闪而过的真实想法,只不过,另外的那两个问题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桢一时没有精力思考其他的东西。可是现在,既然已经决定把那两个折磨人的问题埋在心里了,她就再也不会用它们来扰乱自己和老师一家人的关系。
她喜欢这样的老师和师母,所以,她总是希望他们永远在一起的。
“那为什么你会想到这些呢?难道是丁座的表现……”井一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声调都提高了,“总不会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夏江的事……”
“啊没有没有,”桢赶紧摇头否认。事实上,她自觉产房门口的丁座已经做得够好的了,至少他没有把刚经历完产痛的妻子就这样扔在产房里抱着儿子跑掉,“丁座哥其实挺好的,我这不是怕……算了没什么。”
后半截话被她咽回了肚子里。因为那半截是——我这不是怕你表现得不如他嘛。
训练有素的医生护士当着各种类型的家属的面都会保持自己的职业态度,却并不代表她们不会评论这些家属们的行为。天知道,桢可不想让自家老师成为被同事们鄙视的对象!
可是,这句话说出来又会涉及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居然如此不信任老师,该挨揍了!
虽然她这些天想的事全都是在不信任老师……不过那至少没有说出来……
井一悻悻地瞅着满脸讪笑的桢,似乎很想再赏她一个爆栗。不过,他的脸上很快露出了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来。
“我倒是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不过,对我来说,你师母是跟你叔叔和阿姨同等重要的人。无论如何,我不会背叛他们的。”
恩……这话落到桢的耳朵里,也就跟表白没什么区别了。
而且,看一个人,除了要听他说什么,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他做什么才对。桢相信,老师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不过呢……你这么一说倒也让我想起些事来,”井一把双臂抱在胸前,微微歪着脑袋望着身量尚小的女孩,“你也不小了啊,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呢?你将来和他在一起的表现又会是什么呢?你到底会不会见异思迁啊什么的……”
“老师!我该回家写报告了!!!”
桢大叫一声,飞快地推开山中家大门跑远了。
井一望着路灯下桢匆匆逃离的背影,一时憋不住笑。
桢今天对他说过的话嘛,他还是比较愿意告诉妻子一声让她感动一下的。而且,在两个人互诉衷情(无论是语言还是动作)之余,他也可以和妻子聊聊学生们的感情生活嘛。
惠比斯已经十六了,阿凯十四,桢也有十二岁了——这三个孩子将来会不会有某两个在一起呢?
该好好合计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