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拋棄
幾日後的一個清晨。
天此時還是灰濛濛的,露珠與綠葉情意正濃。
宇智波鏡坐在墓前,已經過了八個多小時。就算他多麼想將思念驅離腦海,但連綿不斷出現的念頭卻不肯消失。至今為止二十五年的人生,在他腦海裡不斷閃現又消失,消失又閃現。
幼年時從消沉到一心只想變強、掙脫忍者命運的回憶。
成為忍者之後,受心中糾葛所苦,跟夥伴及族人們一同奮戰的日子。
把柱間和扉間老師的火之意志,傳承給旗木朔茂、夕日真紅等孩子的執教生涯。
和妻子相如以沫、為三個孩子忙得團團轉的短暫時光。
然後是將鏡拖進黑暗的許多枷鎖。
在超越善惡及感情之後,記憶化為一片混沌,如同濁流一樣將思考沖刷而去。鏡只能將自己委身於記憶的奔流之中。
現在想後悔也太遲了。就算如此,他也沒辦法保持開闊的心情。
從現在起,鏡要揹負的業障,並不是簡單就能割捨的東西。他的覺悟、迷惘、猶豫、決心,將位於超越一切的地方。所以鏡也無法預測自己在今天之後會變成怎麼樣的人。
只不過,他唯一清楚的是今天確實會結束,以及到時後木葉的所有羈絆都會被他拋在身後。
“呼……”
鏡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了出來。他微微睜開眼睛,日光破開雲層,光芒射進長睫毛覆蓋著的視線中。
時間差不多要到了。
“那麼,我走了。”
鏡站了起來,對半空說道。
他看見妻子的幻影出現在眼前。
抱歉啊,明明妳因為捲入家族紛爭而犧牲,而我卻要拋棄家族、拋棄村子而離去。
原諒我吧.....這是最後一次了。
不對.......其實......妳可以不原諒我的。
但無論今後我會走怎樣的路,在何時何地,我都永遠深愛著你。
★☆★
事情就這樣結束了。
無數枯骨堆疊而成的權力鬥爭,就這樣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事態一再惡化迫使漩渦水戶半推半就地和千手扉間裡應外合,澈底掌握了木葉的實權,用狠戾的手段壓制了大小家族的族長,開啟一個不算太壞的木葉治世。
步出墓地時,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宇智波鏡抬頭,一名帶著頭巾的青年雙手插兜,身型龐大,站在不遠處。
他將腦海中飄浮一團的思緒驅散,走過去,和他並肩而行。
兩人一路無言,對於他的異樣,他不問,他也不主動開口解釋。
直到走過長長的街道,眼前一片空闊。這裡是木葉人跡稀少的砂石地,寸草不生。
帶著頭巾的青年停下來,轉過頭看著身旁的男人,極其認真地說:
“鏡,和我打一場吧。”
“事到如今,打一場又有何用呢?”鏡搖了搖頭,溫柔地苦笑著。
日光傾瀉下大片大片的淺金色,蒼穹如鏡。
本應帶著涼意的風出奇的溫暖舒適,輕撫過髮絲和臉頰。
一時間,萬籟俱靜,甚至可以清楚地感受得到空氣在緩慢流動。
然後,半空中飄起了雨絲,稀稀落落的,似柳絮一般。
鏡伸出手,細線般的雨水從他五指的縫隙間滑落,融入腳下的砂石裡。
對面與他離有一段距離的青年,也像他一樣伸出手,掌心向上,似要接住那瓊漿玉露。
深棕色的長髮被風吹得微微揚起,青年的面容有片刻的模糊不真實。
青年對鏡說道:“下雨了。跟那天一樣呢。”
“是啊。”
見對方附和,他繼續自顧自說道:“你還記得我們那天說了什麼嗎?你可記得生存遠遠比死亡更為痛苦和漫長,活著需要更大的勇氣,我們當初立誓,要從猿飛、志村等人手中保護好木葉的幼苗,傳承火之意志嗎?為何你要拋下這一切?”
所有的同門中,唯獨秋道取風沒有參加那天的會議,被扉間和同窗們蒙在鼓裡。
取風心地質樸,是一個善良的人,比任何人都看重朋友,而且,是一個很強的忍者。
也許,老師也覺得他過於忠於朋友,無法成為稱職的忍者和政治家,最是拿他和柱間大哥這種人沒辦法,而將他排除在計畫之外。
鏡不答話,頃刻之間,寸草不生的砂石地上一陣輕微的鬆動,一圈圈嫩芽破土而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長成為一棵棵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直上雲霄。
從上空俯視而下,這是一片形狀接近圓形的樹林,鬱鬱蔥蔥,生機盎然。
兩人保持著原來的距離對峙著,斑駁的樹影投落在他們身上,與陽光相融,光影交錯。
這樣靜謐的午後,若在地面鋪上一張餐布,擺上一壺清茶和幾碟小點心,那就再愜意不過了。
“人都是活在自我意識中的。執著於村子、執著於木葉的幼苗、執著於守護……我在想,這就是侷限自己,限制自己‘器量’的可怕事情.....”鏡嘆了口氣,開始述說,他猩紅眼眸的讓取風變得異常陌生。
“為什麼啊?鏡.....”取風露出了不可置信、快哭了的表情,讓鏡心下動搖。
“......!”
“為什麼你會變成這個樣子!快回答我!”取風吼道。
“我有自己想走的路,不論是誰,都不能指使我。”鏡說的話,假假真真,這句是實話。
“........”
“我就老實說吧......我不想和你們那些木葉忍者村的人混在一起了,所以你快回去吧。”他疲憊地歎了口氣,好像自己越來越強大,卻也活得越來越不像自己想成為的樣子了。
“那麼多人憧憬著你!大家都在拼命的支持你啊!”取風忍不住怒道。
“那就真是辛苦你們啦。”鏡言不由衷地笑了笑說道,轉身離去。
取風想到幾年前戰爭初時,當時還不是政敵的同窗志村團藏,在得知鏡涉險時,曾說過的一句話。
鏡雖然不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不喜歡他,但鏡和我們一樣是木葉的忍者,是我們的夥伴!所以我們拼死要把鏡救回來!這就是木葉忍者的作法!
“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把木葉的夥伴當作什麼啦!”煙塵中,取風瞬身欺上,大喝一聲,猶似半空響了個霹靂,右拳向鏡之擊出。他身材魁偉,比鏡足足高了一個頭,這一拳打將出去,正對準了他面門。鏡對他本存愧意,聽到這一聲大喝宛如雷震,更是心驚。
取風這一拳來得好快,鏡待要招架,拳力已及面,鏡被取風壓制在地,呸了一聲,正好一口黑血吐取風的左頰上。
取風眉頭微緊,露出於心不忍的表情,卻又被鏡歸於漆黑的眸子映出深不見底的黑暗所震懾,一把揪住鏡的領口,還不未出聲,鏡就冷冷開口了:“我的‘器量’……對這無聊的組織感到絕望。”
“.......!?”秋道取風冷汗淋漓,不知如何接話下去。
“總之,我走了。不要再來找我了。”宇智波鏡簡短地道。
“那你到底要去哪裡!”
“這根本不重要.....”黑髮男人輕聲說道,“只要能達成我的目的,怎麼樣都無所謂。”
“別想得逞!即使用強迫的......我也要把你留在這裡!”取風咬牙切齒,異常執著地道。
宇智波鏡嘆了口氣。
“對了.......那天是因為三代雷影搗亂,所以才乖乖挨你巴掌的。”鏡笑了笑,眼底閃過了一絲釋然。
“.........”
★☆★
取風想起了老師過世的那天,對於摯友的萬花筒寫輪眼不避不懼,用使出部分倍化術的右手一把拉起摯友的衣領,喝道:"你不顧老師命令,我不怪你!你擅自離隊,我也不怪你!可是老師已為了我們犧牲,你何以還要再不愛惜生命!似你這等忘恩負義的人,當真天下少見。"說到此處,悲憤難抑,跨上一步,左右開弓,便是兩記耳光,鏡心神不寧,在他掌力籠罩之下,如何閃避得了?啪啪啪啪兩聲響過,迴盪在小雨之中,鏡兩邊臉頰登時紅腫。
那天的宇智波鏡被這巴掌打回了神,他顫聲道,:你……你一個秋道家的大少爺,別自以為了解我了!"黑髮男子一手想掙開力大無窮的朋友,卻顯然徒勞無功。
那時的秋道取風愈加憤怒,他粗魯地拉著鏡,縱身閃過了三代斜刺裏逼來的另一次突襲,大聲道:"是!我是不了解你!但那些了解你的人呢?想想你大姊!還有你那些弟弟妹妹和族人!大笨蛋!"剛剛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說到家人時,鏡的呼吸節奏亂了一拍,取風於是知道自己切中了關鍵的要點。
"一個人的生命不僅與自己有關,也與他人有關!比起為他人而死,為他人活下來更加艱難!這點不是你教我的嗎?鏡!"
★☆★
“.........”回憶著過往,取風啞口無語,用微弱地聲調說道:“那根本.....根本不是我想進行的戰鬥.....現在也是.......”
“我才不管你是怎麼想的呢。”
取風心下大驚,正有些動搖,未料鏡居然憑著腹肌的核心力量,把自己從數百公斤的取風的身下撐了起來,更單單以右手手揪住他的領子,讓他難以呼吸。
“嗚.......”取風向來是力量壓制對手的一方,才在掙扎,鏡卻突然鬆手,眼見取風就要因為慣性往地上跌去,在半空之中竟是被鏡左拳一揮,打得仰天摔出!
“嗚啊啊啊啊!”
鏡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左拳......這力量,是怎麼回事?感覺到一股力量湧了出來.......是因為大筒木嗎?
唔.......鏡的身體能量有那麼強嗎?跟以前判若兩人。取風見鏡臉有迷惘之色,收斂查克拉時手忙腳亂,全然不知所云,心念微動,便即縱身而上,接著左掌一提,右掌一招便即劈出。他這人形身形肥胖,但一掌出手,登時全身猶如淵渟嶽峙,氣度凝重,說不出的好看。
鏡見他周身竟無一處破綻,喝采道:“好掌法!”隨身通靈出近來少用的佩刀斜挑,因見取風掌法身形中全無破綻,這一劍便守中帶攻,九分虛,一分實。取風見鏡小太刀斜挑,自己雙掌不論拍向他那一個部位,掌心都會自行送到他刀尖之上,雙掌只拍出尺許,立即收掌躍開,叫道:“好刀法!”
鏡道:“彼此彼此!”
取風喝道:“小心了!”雙掌凌空推出,一股猛烈的掌風逼體而至。鏡暗叫:“不好!”此時取風和他相距甚遠,雙掌發力遙擊,鏡無法以小太刀擋架,剛要閃避,只覺一股寒氣襲上身來,登時機伶伶打了個冷戰。取風這一獨門招式的雙掌掌力不同,一陰一陽,陽掌先出,陰力卻先行著體。鏡只一呆,一股炙熱的掌風跟著撲到,擊得他幾乎窒息,身子幌了幾幌。
這一陰一陽兩股查克拉的掌力打在身上,鏡體內查克拉自然而然生出相應之力,護住心脈內臟,不受損傷。但霎時間全身劇震,說不出的難受,生怕取風再以掌力擊來,當即提刀疾刺而出。
雙方都是一流的忍者,只要交手一次,就能看穿彼此心中在想什麼。
十多年同窗的發小,到底還是得打上這一場,才能將信念傳達給彼此。
致敬鼬真傳、漫畫218、219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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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