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封掩盖在层层符纸下的信封。
杜只秋沉眸将它抽了出来,抖去上边的灰尘后,那扭曲的字迹映入眼帘。
“黄主轻启……给黄家主的?”
“或许吧。”
柳无相错身看去,若有所思地回了一句。
还未启封的信却放在这过道上,还有这扭曲至极的字迹,难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跟尸傀儡会有关系吗?
杜只秋将信封撕开,对着火光读了出来。
“黄家主亲鉴,我乃黄氏旁支幕云之孙,今闻家主于祠堂行祭祀纳福之礼,绵绵福报,但求分沿,佑我行商顺遂,日后必将馈于族内,故望家主能许我参与,以期相安。中善敬之。”
柳无相拿过信封,来回翻看着,顺便瞅了眼信上的字。
“这里边的字倒是清晰端正啊。”
“这么说是有两个人,黄中善,这个名字我总觉得耳熟。”
杜只秋将信纸交给柳无相,嘴里喃喃道。
“嗯,黄善人的名字就是黄中善。”
“也就是说,黄善人想参加那个祭祀,但是因为黄家主没看到信所以他就没参加,还因此逃过了一劫没有变成尸傀儡。但是他这心愿也实现了不是?”
看着前路,柳无相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杜只秋的话倒是让她想通了一件事,那树上的痕迹很深且旧,说明族内不止进行了一次的祭祀,如果每次都有那么多的人喝下带有蛊虫的汁液,整个黄氏想来也绵延不了几年,而且数量之多不可能不被外界发现。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黄家主明知这事,故意隐瞒族人,让他们变成尸傀儡并豢养起来,二是汁液本没有问题,他们只是照常,只不过最后的一次被人给害了,有人想用黄家人炼尸傀儡。
“走吧,过多的猜疑毫无用处,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通道的尽头,一扇满是抓痕的木门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门推开,**的恶臭味迎面打在脸上,柳无相皱眉,挥手散气。
“杜只秋,你走进来点,等会看不到别喊我哈。”
回头,杜只秋正捏着鼻子,满脸嫌弃。
这间屋子倒像是杂物间,内部角落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废品,正中是一张桌子,旁边围着横架。架子上,七零八落地放着几个还未被打开的盒子。
柳无相靠近,从其中一个盒子里看到了一卷玉简,眼中闪过惊讶。
这质地与成色不像中原的玉倒像是……
“外藩的成香玉。”
杜只秋不知何时走到柳无相的身边,借着光,他认出了这玉简。
“成香玉,传闻,这是外藩皇室所特有的,为何会出现在这儿,你确定没有认错?”
“没认错,我曾碰巧在师傅那看到过,看这青色的走势,如龙似虎的,定是成香玉无疑。”
柳无相目光沉沉,外藩皇室专用的玉简出现在中原大地,这属实不妙。
“这玉简上的字我们都不认识,还是先收起来吧。”
杜只秋摊开玉简,乍一见这扭成麻花样的字,面上闪过无奈。他将东西交还给柳无相后便自顾自的走到另一边去看东西了。
柳无相低头看着这字,回想起师傅房中好像有本外藩的文字启蒙书籍,故而放松了身心,虽然现在放松还早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会好些。
目光在架上一寸寸地搜索过去,在角落中,柳无相发现了一张字条。
“蛊已下,计已成,望庇佑。”
想到来时的路,柳无相的猜测总算有了印证。
通道里,那些桌案或立或倒,放置的位置也是杂乱无章的,地上到处都是碎纸残物,结合门上的抓痕,想来当初是有一批人为了躲避变成尸傀儡的族人而躲在了这杂物间。
这玉简与字条应该也是在那时放进来的。
那里边的人又是何时以何种方式离开的呢?
“柳无相,你过来,这儿有具尸体。”
“一具?”
柳无相心中“咯噔”一响,她走近,看着压着杂物下,面目全非的尸骨,眉头紧紧皱着。
“他生前应该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你看他的腹部,这乱七八糟的刀伤还有四肢的断骨。”
杜只秋用剑挑开尸体身上的东西与破损的布料,瞧着这伤痕,这人是被活活放血而死。
“我想,当年,黄家应是出了叛徒,那个人为了一己私利与外藩联手,将蛊虫下进了祈福用的神树中,后来蛊虫发作将那些饮下神树汁液的人都变成了尸傀儡,而他为逃生躲进了这间杂物间,又因为想离开,用这个人做了诱饵。”
柳无相娓娓道来,将刚刚的纸条展现在杜只秋的眼前。
杜只秋看着这字,立刻联想起了通道里的那封信,这两样东西的字迹是一样的。
“当年那个人就是黄中善!”
“现在,我们该做正事了。”
柳无相眉眼含笑,她朝着杜只秋点了点头,而后拿着火折子便往外走去。
杜只秋不解,但还是跟了上去。
“你还记得你在假的祠堂中看到的那些牌位吗?我想在这里我们也能找到。”
果真,在中央神树的另一侧,他们在走道的最后看到了与假祠堂如出一辙的真祠堂。
“岐山镇位处三山之下,两侧皆为卧龙,一侧通水运,有暗流。龙乘水而起便会兴风信雨,故而设阵改局,以缚苍龙。”
“那这岐山镇便是这局?”杜只秋说道。
“岐山镇以氏族闻名,十几年前人丁最为兴旺的便是这黄家。所以外藩的那些贼人找上黄家人倒是不足为奇,毕竟人越多炼成的尸傀儡也越多。他们将黄家作为试点,发现效果很好便将毒手伸向了整个岐山镇。岐山为眼,刚好让他们掌握了这卧龙之势。”
“如此说来,那这……”
“你想问我们看到的岐山镇是怎么回事?嗯,很简单。岐山镇背阴而面,常年宿雨,山野间雾气、瘴气自是不少,我们看到的岐山镇不过只是一个幌子,一个迷惑外来人的遮羞布。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雨后月明倒是将山野间的雾气吹散了不少。那些术士借山水走石布下的**阵自是失了效果。”
杜只秋沉思,“所以白日里我走不出去是因为瘴气,晚上出不去是因为瘴气散了,怕我们出去发现端倪。那些东西想将误入进的人都做成尸傀儡的储备军。”
“不错”,柳无相叹气,眼前的牌位如山绵延,压的她胸闷气短,“或许,是惨死的族人不愿庇护他了吧。”
随着柳无相的视线看去,杜只秋看到了香炉中烧的只剩一角的符纸,这线条走向是……
杜只秋大骇,吓的将东西直接丢了。
时至今日,他算是知道了,原来这世上当真有如此恶毒的人。他竟倾尽了全族人的福报为自己的人生铺路。
“你打算怎么做?”
倒是没想到杜只秋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柳无相稍显一愣,随后脸上露出异样的笑容。
“我不知道,我现在只考虑我该怎么活的走出这个地方。”
杜只秋目光一滞,刚想问为什么,便见源源不断地从柳无相背后冒出来的尸傀儡。
“靠——”
“诶呀,别骂了,留点力气,记得保护好我哟师弟。”
柳无相闪躲着,耳边满是杜只秋絮絮叨叨的声音。她一棍子砸倒一个傀儡后,对着杜只秋喊道。
“柳无相——”
两人的距离随着尸傀儡的涌入分的越来越开,柳无相一脸轻松地四处奔走,反观杜只秋满脸郁色地砍着傀儡。
虽说她武力不强,但好歹与杜只秋师出同门,护身的功夫还是有的,毕竟她最惜命了不是。
她悄声爬到高台上,看着杜只秋仍是固执地展现着他的超精湛功夫,不由地翻了个白眼。
“还是个莽夫。”
柳无相起身,目光落在脚边的石子上,在寻到了牌位边的那口青铜大钟后,她直接一脚踢去。
青铜遭到撞击,醇厚的声音在空间内荡漾开。
尸傀儡迷了方向,纷纷停下动作,更有甚者直接朝着大钟而去。
杜只秋被这一震弄得晕眩,手捂上了耳朵,眼中满是痛苦。
“快跟我走。”
柳无相从高台跳了下来,她一把抓住杜只秋的手,在对方迷茫的目光中带着他往外跑去。
在迈入通道时,她将手中的火折子丢到了那牌位山上。
火焰遇燥木,顿时燎烧了整个区域。
火星四溅,沾上了尸傀儡的衣服,带着众多本该消失的罪孽一起埋没进火海中。
在阳光从山峦照下前的那一刻,他们跑了出来。
身后,那个祠堂再一次消失了。
杜只秋从怔愣中回神,他看向映衬在日光下的人,眼中满是复杂。
“柳无相,你当真怕死。”
“废话,我是人,肯定会怕死。”
柳无相毫不示弱地与其对视,却见其红了眼眶。
“你……”她迟疑了,不知该怎么解释。
这个杜只秋是被自己刚刚敲钟的事吓到啦?还是脑子不清楚觉得她做错了?要不试探一下?
“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些小时候的事,我记得有个人,他像你一样怕死。”
“喂,肚子疼,你先别走,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像我一样怕死?”
“言尽于此,带好玉简回去找师傅了。”
还有一章本单元故事便结束啦,期待第二个故事,周末不更新,大家敬请期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岐山鬼都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