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第四天灾） 第516章 盗火者（112）

时间缓缓流逝着，祭坛上犹如死去般沉默。

女人阖眼假寐，开启的魂目看不清她的灵魂，能看到的只有一团浓郁的黑色雾气。

维罗妮卡虚弱地趴在祭坛上，只要抬起眼睛就能看见庆祝晚会的场景。

骑士们在海边升起篝火，围着火堆烤肉喝酒，许多漂亮的姑娘们表演踢踏舞，热情地向战士们祈求爱情。

对于博鲁赫姑娘们来说，找到一个好丈夫就是她们人生的全部——她们在每一次战斗后为自己寻找心仪的勇士，但最终结果往往伴随着孤单和心碎，因为路过的骑士们很可能在此之后永不会回来。

想到自己也差点成为她们中的一员，维罗妮卡心里多了些酸楚。变成她模样的男人却已经顶着她的外表，和那些喝得半醉的男人们调笑在一处。

那些骑士中似乎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哈哈大笑地搂抱“她”，取代她的男人一边继续劝酒，一边向他们小声说着什么。

她蓦地抬眼看向祭坛上的存在，接收到她愤怒的目光之后，女人甚至还享受地笑了起来。

混乱的推断出现在脑海中，连成一条完整的线。从北境的恶魔种子到卢西恩听到的歌声，再到那些只能依靠魔药维持体能的勇士和魔法师们……

每件事情单独发生都不会惹人怀疑，同时出现，却让她意识到一个极为可怕的事实。

——真正的战斗根本就没有胜利，那最可怕的存在早已从封印地溜了出来，在人类世界藏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又将自己的存在隐藏得小心翼翼。

王座上假寐的女人忽然睁开双眼，却没有太关注她的方向，只抬头看向那场热闹的庆祝晚宴。

伪装者已经得到几乎所有人的爱恋——男人们醉醺醺地围在“她”身边，在其他女孩们悲伤的目光中，黑色的水晶球忽然出现在“少女”手里，黑雾从男人们体内涌出，飞快将球体填满。

力量开始凝结，祭坛上的女人很快就被一团黑雾包围。她享受地将力量收入躯体，直到那具人类躯壳有些受伤的迹象才停下来。

女人笃定了祭坛上的猎物将成死人，恣意展示着成功，以及那个变作少女模样的奴隶对她究竟有着怎样的忠诚。

他为了取得力量，一直不停游走于男人们之间，最大化挑动他们的嫉妒——只有男人才更懂得男人心中所想，“她”稳稳地将那些男人拿捏在手心。

未被青睐的少女们大多悲伤地低垂头颅，仿佛失去全部希望似的面带痛苦，坐在祭坛上的女人却突然睁开眼睛，懒洋洋地对猎物说起话来。

“你看，多令人意外的结果——我的小奴隶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但他从女人们身上回收的嫉妒却远比不上男人，”女人看着自己那双带着老茧的手，饶有兴味地将手指不停张开又握拳，“绝大部分有话语权的人都认为，倘若嫉妒权能有个形态，祂应该是善妒而丑陋的女人，然而真正的事实却是他们将嫉妒认定为女人，为她提供绝大部分力量的却是男人。”

“人类啊……虚伪、可笑，在真正强大的存在面前不过如此，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说到这里，女人的声音中带上蛊惑，“你也可以选择帮助我，和我合作——我会把不死鸟还给你，让你拥有永恒的生命——没有人类干扰的世界，必定会比这世界原本的样子更美好，不是么？”

维罗妮卡的嘴唇微微颤抖，喉咙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但她面前的存在却能直接读取她脑中所想，在她内心闪过愤怒时不甚意外地笑起来。

“如果你对现有条件不感兴趣，我可以再提供一些你或许想要的——爱情，如何？”说到这里，女人好笑地托腮看她，“这或许是我这些年来唯一意外的事情了，你的恋人还真是忠诚于你，他完全看不到除了你以外的任何女人，让我拆散一些令我动容的，真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对，他现在就在来找你的路上，很快就到了。如果你愿意帮助我，我就让你拿回不死鸟。在你人类的生命存续的时候，我不会要求你做任何事情，你照样可以和你的恋人度过一生，还保留不死鸟的权能，你在意的所有人都不会因为这场灾难而有任何危险，哪怕针对他们的是某个至高无上的存在。

“怎么样——这个交易你满意么？不死鸟的第一位女性继承人——维罗妮卡·博鲁赫小姐？”

女人依旧用着艾琳的长相，说话时倏忽间带上熟悉的亲切温和——那是和对方并肩作战时早已习惯了的轻声劝说，被这取代她的存在模拟得分毫不差。

维罗妮卡怀疑取代了艾琳的存在能够读取她感兴趣的每个人的想法和记忆，但她不敢用这一点打赌，因为她开出的条件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无异于包裹着枫糖的甜美诱惑，就像是在她又冷又饿的时候给他一片抹了蔓越莓果酱的面包，在她饿得全身都在颤抖的时候散发出难以想象的诱人芳香。

一朵明知其危险，却令人全然做不到将目光移开的毒花——它缠绕在花藤上，沿着心脏扎根爬升，培植鲜花的人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打开一张明明白白的捕猎之网等待她，她甚至毫不怀疑猎物会迷醉在鲜花的美丽之中，永远与毒药为伴。

“我本来以为那个男人是最合适的合作者，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伪造的继承人比不过真正的不死鸟——属于你的灵魂形态，为你所用的力量，我们的合作通向更好的未来，我也会向你保证，在你存活的这段时间，世界会完全按照你所想的运行，你也会拥有你想要的一切——权利、钱财、荣誉、爱情……

“你只需要想象你所要的，向我提出它，无论怎样的愿望都将被我满足。”

说到这里，女人意味悠长地停顿下来，似乎也知道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样的劝说过犹不及。

她也确实达到了她的目的，因为被捆在祭坛中心的人已经无意识地颤抖起来。

一阵尖锐的疼痛刺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维罗妮卡微微合眼，许久不言。

如果和这女人做交易能让她不再畏惧博鲁赫、保住那些她在意的人，掌控一切……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而她在漫长得仿佛过了几十年的几秒钟时间里，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叫嚣着想要答应的声音。

答应了，她将与恶魔为伍，这样的选择却会为她带来幸福——她甚至一时间想不到自己能被用于拒绝这条件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