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第四天灾） 第508章 盗火者（104）

地窖里只有一盏暗淡的魔灯，落水声响在耳边。维罗妮卡难以适应这安静的氛围，沉默了一会儿，她找了处地方坐下，小心不让自己碰到对方身体的任何部分。

“你很怕我？”烈焰主宰在一阵犹豫之后突兀出声，默默松开自己不知何时又无意识拉住她衣服的手，表情十分懊恼。

“没有的事，”维罗妮卡连忙开口，“您为什么这样想呢？我被选定为您的继承人，应该由我完成的我绝不会推脱，以后也需要相处一段时间，我怎么会对您产生畏惧的想法呢？”

这说法非常明确，却总像是少了点什么，烈焰主宰隐约觉得它并非自己想听到的答案，却不知这情绪从何而来，只好抬手按住额心，疲惫地揉捏着。

一阵细微的刺痛传来，他才发现右手已经因为受伤而不再灵活，但那个会及时帮他包扎的人，却自始至终不愿意用更加坦诚的态度去面对他。

这都是拜他所赐，是他在苛求她在这样的时候再给他一些本不应由她提供的情绪寄托。

孤独感油然而生，他并不擅长在其他人面前说出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再加上眼睛无法视物，只能依靠双手摸索来确认周围情况，这让他心里像是被石块堵上，沉甸甸地透不过气来。

又是一阵喧闹声传来，新一轮搜查又开始了。他打定主意在坚持过搜查之后立刻带她离开，去红石城后山寻找那支魔偶军团前往死亡之海。

她选择的位置恰到好处，博鲁赫们将搜寻的重点放在红石山里，并没有往这里派过多魔法师，但躲在这里绝不是长久计划。

只要他的权能恢复，一切就会好起来，他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保住她的安全，等到事情结束，他还需要追查一下博鲁赫为什么会一直针对她这个对家族没有任何威胁的孩子。

烈焰主宰默默在心里构想下一步计划，直到头顶的喧闹再一次结束，他才收回自己的想法，习惯成自然地伸出手，想要凭借这样的动作确认身边人存在与否。

紧接着，他就察觉到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把自己蜷缩在旁边，没有一点声音，他尝试着叫她一声，得到的却只有微弱而模糊的回答。

烈焰主宰连忙摸索着靠近，忍住尴尬尝试着触碰她的身体和脸颊，这才发现她的体温高得厉害，那点尴尬也就被他放在了脑后——她并非完全没有受到权能影响，但她从遇见他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没有抱怨地默默坚持着，又一直因为他的情况而得不到休息，诸多事情叠加之下，她会坚持不住，再正常不过。

现在，换成了他需要在她发烧的时候照看她。

他从未亲手照顾过别人，现在又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勉强依靠触觉，但她的样子太可怜了——他碰到她的时候就发现她只是默不做声地把自己整个人塞进墙角，脸上烫得吓人，人也昏昏沉沉的意识混乱。在他摸上她的脸试探温度的时候，她不大清醒地喃喃出一个名字，还亲昵地用面颊蹭了蹭他的手指。

“卢西恩，你来接我啦？”她因为他的碰触而开心起来，说话的声音也轻快了许多，片刻，又带上些小小的委屈，“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好冷，有点想你了……”

这样的小动作让烈焰主宰整个人僵住，想把自己的手指抽回来，烧得昏昏沉沉的姑娘却难过地抿唇。察觉到他的躲避，她慢慢将他松开，等了一会儿他才发现少女双手抱住膝盖，把身体缩成一团。

像是一只把自己重新缩回壳里的小动物，想要依靠这种自卫似的动作抵挡困境。

难言的酸楚感苏生而出，这种突然而至的情绪让烈焰主宰伸手在她的头上摸了摸。指尖与她接触的部分一片滚烫，扶着她的人许久没有开口，摸索着用自己的衣袖给她擦掉冷汗。沉默一会儿才将她唤醒。

意识到刚才的行为不妥当，维罗妮卡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她想给自己找些魔药，因高烧而来的昏沉感却丝毫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明显了，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在一个恍惚间听到了卢西恩的声音。

是错觉么？维罗妮卡晕乎乎地晃了晃头，想把那种奇怪的错觉从脑子里晃出去，却不料烈焰住在忽然拖着她的手臂把她按进怀里，摸索着捂住她的嘴唇不让她出声。

这样的距离让她不敢移动身体，僵硬地抬头看着那块遮盖木板，那里很快有一阵说话声音传来。

“这位置不是搜过几次了吗？都说了那女人逃进后山，找了两天也没找到人在哪里，也不让人休息一下……”一道似乎是家主亲卫的声音传来，紧跟着，又是一阵仿佛钢刀划过金属的沙哑嗓音。

“那个女人对于大人来说非常重要——没有我们，你们是发现不了任何事情的，”粗嘎的声音很快响起，并停留在他们头顶上方的某个位置。

又是一阵细微的挖地传来，粗嘎声音的主人在木板附近停住脚步，用某种东西不停敲击地面。

“你们在这里搜了这么多次，都没有发现这里的草叶枯萎程度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吗？”木棍敲击的速度更快，在木板上发出空洞的声音，“这下面有藏人的地方。”

维罗妮卡的心脏一下就悬到了喉咙口，拼命地跳个不停，按住她的烈焰主宰神情也严肃许多，随着那个不知是不是魔法师的老家伙的动作而身体紧绷。

对方很快凭借着声音的微妙不同确定了入口门板的位置，吩咐另一个亲卫处理浮土。

挖土声不断传来，越来越大，每一声都仿佛在她心里刮出痕迹，逼得她全身颤抖却不敢出声。

高烧和恐惧让她紧紧咬住嘴唇，下意识将身体抱在一起，强迫自己不要说话，也不要动。

烈焰主宰另一只手微微抬起握住某件东西，不动声色地暗自准备着。

“这里不简单呐，有点魔法阵的痕迹，你等会儿不要自己动手，我来看看这里藏着些什么！”

另一声应答与久违的天光同时出现，维罗妮卡眯起眼睛，恍惚看到一只突然腾空而起的不死鸟。

它已经十分虚弱，全身都遍布伤痕，却仍是准确地在对方探身进来的时候将他烧成灰烬。

老魔法师甚至还没来得及惨叫一声就被烧毁，不死鸟在带走一人性命之后又不间断地飞向另一个挖坑的亲卫，让对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就同样被烧成灰尘一捧。

“快走，他们迟早会发现这里。”烈焰主宰摸索确定入口位置，久未移动的身体也因为这样的动作而疼痛不止。维罗妮卡默默点头，坚持着自己站起来，和对方互相搀扶着走出地窖，还没等她想出办法，烈焰主宰的眉头就微微蹙了起来，因为他已经听到了一阵从街道上传来的喧闹声。

“教皇陛下，这是？”接下来的声音让维罗妮卡确定了她刚才的恍惚竟然不是错觉，她真的听到了那个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听到过，只能默默想念的声音。

“不要着急啊，我的孩子，”老者的声音轻松含笑，“我们是能做到一些事情的，至于这位女士……”

那道声音毫不迟疑地开口：“凭借我们的力量，当然可以让她学会尊重我们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