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经历一场重组和燃烧,她面前现出巨大的锁链,它们将她整个人困住无法动弹,每一次呼吸都费尽全部力气,那些锁链却丝毫不给她留下喘息余地,挣扎只会让它们在她身上捆得更紧。
这一次,维罗妮卡清楚地看到了那个被锁链捆住的圆形生物。
它是她从未见过的鸟类模样,看上去像一只毛茸茸的红色小球,或是充气过多的奇怪鹦鹉,有点可爱,却全身遍布伤痕,正在用悲伤求救的目光看着她。
——你就是那只我灵魂中的生物吗,就是你,一直在让我的身体犹如火烧吗?
维罗妮卡走上前去,试着抚摸那只奇怪的小鸟,后者短喙微张似要与她沟通,发出的声音却只有一阵沙哑的悲鸣。
她试着去拉扯困住它的锁链,却不料她每拉动它们一下,意识中就会传来一阵刀割般的疼痛——那些链条直接连通她的灵魂,让她做不到立即拆除它们中的任何一部分。
——我怎么才能帮助你?
她尝试用意识和它沟通,得到的却只有一阵混乱痛苦的回馈,红色生物已经被锁链困住太久,失去了反抗的力气,羽毛和血迹化作微弱火焰,又被链条吸收殆尽,化作捆缚它的一抹力量。
她想要拆除这条锁链,就如同用刀切割自己的意识——困住它的一部分力量来源于她自己的魔力,它们也在她体内维持着一种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被外力打破的平衡。
维罗妮卡苦中作乐地暗自心想,还好这并不是因为她的魔药中存在某种意料之外的副作用,但她却仍旧对如何离开这片意识空间一筹莫展。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那些锁链就扛住了方才的攻击,重新将小鸟捆得严丝合缝,只在破碎处露出一点红色的羽毛。维罗妮卡也在这过程结束后感觉到一种久违了的,仿佛整个人都被锁住的窒息感。
她打定主意找到一个出路——她刚才就这样硬生生地在卢西恩面前昏迷过去,她怕是要为她担心了,一定要向他说一声她现在已经没有大碍才好。
可是,怎么出去呢?
维罗妮卡在意识空间里四处寻找,却发现自己只能守着这只被捆住的小鸟,一步都无法离开。
她颓然坐下来,意识到自己现在正面临着灵魂分离的境地,对如何回去一筹莫展,只能低头看着那只伏卧在地上的小鸟,以及困住它的那些链条,又因为本能地畏惧疼痛而不敢继续拆卸它。
又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她拼着继续疼痛的可能尝试挪动那些锁链。
又是一阵源于灵魂深处的剧烈痛苦,她一阵恍惚,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一片向日葵包围。
意识中没有风,那些她身边的向日葵却在不停摇曳着,仿佛在催促她前往某个地方。
她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沿着那些向日葵出现的方向一路走去。
原本还让她痛苦难忍的灵魂折磨随着行走被渐渐抚平,她也在这过程中感知到有人在安抚她,引领她走出困境。
她跟随指引继续向前,陷入一片明亮的白光之中,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回了卢西恩小屋的床上,小屋的主人正紧张地守在她身边,那个带她出来的人静立一旁,双眼微合地控制着什么。
“你终于醒了,维罗妮卡,你刚才吓了我一跳,”卢西恩不开心地握住她的手,“你以前碰到这种新魔药的时候,都是自己试完了之后才确定有效的吗?这也太……”
“只是那些我自己确定副作用比较小的,”维罗妮卡在对方幽怨的目光中小声解释,“只是效果更好的回复药剂,它的原材料不会对身体造成损害,只会将魔力灌到使用者体内,按照常理应该没有……”
说到这里,维罗妮卡自己都觉得无法解释了。她不敢再看卢西恩那幅想要敲敲她的头又舍不得的样子,目光转来转去之间,她紧张兮兮地看向帮助过自己的自然之心冕下,却发现后者也对她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见她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自然之心冕下微微点头:“哪怕是灵魂的领域,也不要碰那些锁链。你现在的力量没办法对付它,只凭借自己强行挣脱的话,很有可能会出现一些无法挽回的未知伤害。”
维罗妮卡小声应了,意识到刚才的行为很可能差点让自己灵魂出问题之后,她被自己的莽撞行为吓出一头冷汗。
“以后不会了……”她在卢西恩不赞同的目光注视下抬头看了眼,很快找到一个可能会给自己解围的人,“谢谢您的帮忙,自然之心冕下。”
“不必客气,”白袍青年罕见地对她露出一丝笑意,维罗妮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意外发现魔爵冕下竟然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用手捂了下嘴唇,她总觉得自己像是捕捉到了对方紧张脸红的样子。
这幅表情她总觉得熟悉,不过比起这点说不出的即视感,她更关心的是和自己有关的另一件事情,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尊敬,她吃力地坐起身来,向对方做了个行礼动作。
“自然之心冕下,请问您刚才是用什么办法唤醒我的?我不知道这种能力应该怎样去锻炼……”
“只是一种灵魂天赋,拥有它的人非常少见,可使用的能力与你的灵魂强度有关,灵魂强度可能为天生,也可以被锻炼,但只有具备灵魂天赋的人才能做到这个,”自然之心冕下很快给了回答,不曾对她有过任何隐瞒,“你现在带着灵魂锁链,在锁链解开之前是没办法主动去感知和使用这种能力的。”
“这样啊,”维罗妮卡认真点头应下,“等到锁链的事解决,我是不是也可以——”
“对于具备稳定灵魂的人来说,做到这些并不难,”自然之心冕下看着她露出笑容,“凭借你的能力,你应该很快就能学会。”
“自然之心冕下,您愿意教……”巨大的惊喜当前,维罗妮卡只觉得像在做梦——她不仅遇到了一个和自己同样具备特殊天赋的存在,对方竟然还愿意传授她一些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新知识。
她立刻就开心起来,这份开心也传递给了另一位能够感知他人心情的人,让他唇角微扬,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笑意。
……
与此同时,崔斯特森林领。
一座拥有厚重城墙的灰城堡坐落在护城河中央。此时,城堡中却传来一阵女人尖锐而凄厉的哭声。
卧室里的摇篮轻轻摇晃着,摇篮里原本还会哭闹的孩子此时却毫无声息,面容青紫,早已回到女神的怀抱许久时候。
一头乱糟糟红发的女人跪坐在地,脸上带着嘲弄的神情,在青年愤怒的注视中平静陈述:“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伤害了切萨里——他就这样突然抽搐起来,这对一个只有不到一岁大的孩子来说是很常见的事情。
“我立刻去叫了面具天使来为他放血——哦,他在那之后看上去好了一些,哭得很响亮,在这之后就不行了,我只是这一小会的时间没有看到他而已。”
她的面容太过平静,没有任何悲伤表情,像是对这场景感到麻木,但这已足够让青年暴怒起来。
他将女人踢到一边,在对方变本加厉的咒骂和哭叫中死死地看着那个失去生命的孩子,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将他抱起来,但这没办法将孩子的生命唤回,只会让那个被他像踢垃圾一样踢开的女人突然呕吐起来。
“我不需要无用的辩解。”青年对这场面厌烦了,他已在短时间里不知多少次看到过这样的情形,但这一次,他的厌倦没有起到它应有的效果——女人在一阵剧烈的干呕过后突然昏迷过去,面色泛白。
这绝不是装病的样子。
戴着鸟嘴面具的医师立刻上前察看情况,片刻后,医师走到青年面前,俯身行礼。
“大公阁下,您的妻子正在怀孕,大概四个月左右,请您不要让她的情绪过于激动,这会损害到她和孩子的健康情况。”
青年的脚步微微一顿,但停顿只是片刻,他很快就转身离开了原地。
“保住她的孩子。”
他最后留下一句话,斥退跟随身后的所有仆从,独自走进一间没有任何窗户的漆黑房间里。
“您的奴隶虔诚地呼唤您,莉维娅大人。”青年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点隐约亮起的微弱光芒。
“不知您上一次的愿望是否仍然有效?
——是的,我希望将它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