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第四天灾） 第245章 未尽之路

记忆的场景继续切换，变为女神教堂背后的树林里。

两道披着长长黑色斗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教堂墙根下，为首的那个向匆忙迎出来，戴了假发的白玫招了招手，取下兜帽，露出索菲·梅林的脸。

她看上去已经有十五六岁，长年的魔剑士训练让她气质冷肃，她身后的人也慢慢取下兜帽，露出的面容看上去有些苍白病弱，却无损美丽，银色的长发被束成发辫，一双紫水晶般美丽的眼瞳中宁静从容。

“教会收容所已经办好了，我费了些力气才说服教皇，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做慈善的行为能够让他看上去更像女神的慈悲，”本就是不容于世的一次会见，三个女孩就只能选择长话短说，白玫言简意赅，“下一步我就会把这些孩子们，还有附近的孩子们组织起来认字学习，但教皇更希望留下这些孩子做些更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他喜欢男童，暂时拒绝收留女孩子。”

“这个我来解决，”梅丽莎·卡洛琳轻声说道，“我哥哥并不拒绝让我用陪伴出嫁的名义给自己挑选合适的‘女仆’，他一向不那么喜欢我，这几年里都把我丢在安托万城堡里，我打算在那里训练一支由女孩组成的小军队。”

“还要谢谢梅丽莎你的提议，公主茶话会已经在贵族小姐们的圈子里有些名气了，”索菲·梅林低声说道，“我的父王和王兄很愿意看到我成为他们需要社交核心——我们的实力还是太弱了啊，哪怕我隐瞒自己的身份加入教会骑士团，鸢尾军团的骑士们承认的也并非索菲·梅林，我想拜托你们寻找合适的、值得信赖的人接替我这个位置。”

“培养出合适的接替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五年甚至更多，”白玫盘算了一下，“我已经从教皇收来的孤儿里找到了几个具备魔法天赋，能够成为魔剑士的苗子，其中有一个叫坎迪拉的女孩非常出色，培养几年之后，可以换个侍女的名义送进王宫。”

“如果女孩的身份不方便，鲍德温也可以，但他现在太小了，不符合圣殿骑士团初次选拔的标准，”梅丽莎·卡洛琳认真想了想，“孩子们都已经签过了灵魂契约，我能保证他们的绝对忠诚——我们至少需要在等五年时间才能将这些孩子培养成材。”

“是啊，鲍德温那个孩子，总比被教皇看上留在身边做……那种事情强太多了，”说到这里，白玫面露厌恶神情，“收留平民这件事为我带来了一些名望，但圣女的身份也给了我很大束缚——他们更关心我十八岁以后会嫁给哪位贵族，而不是作为圣女的我做过什么，他们更希望我把功劳送给教皇。”

“我们就像是在火海中走路，随时随地都需要躲避着那些会跳起来，将我们烧毁的火焰，”梅丽莎·卡洛琳苦笑着说道，“玫，你是对的，我们选择的这条路真的很难走，我有时候甚至没有再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和决心了。”

“梅丽莎，我们已经做了许多事了，我们救下了坎迪拉、救下了鲍德温、也救了许多因为灾害而险些丧命的孩子们，”白玫的声音轻而坚定，“索菲的读书会让那些不认为识字有任何作用，只需要做个好妻子的贵族女孩们开始学习和看书，只为了能够进入那个以她为主的圈子……哪怕并不是为了那支国王权杖，我们也已经做到了很了不起的事情不是吗？”

“玫，你说得对，”索菲·梅林舒朗一笑，向面露迟疑的银发少女伸出手去，“我们走上的是一条非常艰难，却也充满了危险和机会的道路，在这条路上，我们会是彼此最坚定的同伴——我们将互相陪伴，给对方爱和支持，直到结束和死亡的钟声将我们分开为止。”

“我们在女神面前发誓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说一句这种话就像是结婚誓词，”白玫似乎是想到了几年以前的事情，会意地弯唇而笑，“是啊——我们永远都会是最忠诚的同伴，也会为对方而战，等到我们做得多了，就会有更多的人加入我们的队伍。”

“这话可真是让人——咳咳，”梅丽莎·卡洛琳掩唇偷笑，俄尔，她又有些担忧地看向索菲·梅林，“可是，索菲，我听说国王陛下要在明年把你嫁给那位忒洛斯帝国的皇帝——他都快四十岁了吧，还有六个孩子和一打私生子……”

“别担心，事情会解决的，”索菲·梅林露出一个笃定的微笑，“在有机会得到国王权杖之前，只要我想留下来，那群家伙绝不会有任何办法将我赶走——包括我父王在内。”

“如果我没打听错的话，忒洛斯帝国那种地方并不限制那些男人，反而对女人多般挑剔——他们的王后只能是从未结过婚的处/女吧？”

“可是，这样是不是太……”白玫犹豫着抓了抓头发。

“这也没什么不行的，亲爱的玫，”索菲·梅林平静地笑了起来，“我确实需要一个能够长期留在这里的理由——被一个男人伤害了感情就不错，如果还有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就更妙了。”

白玫微微张口，好一会儿才压抑住了自己欲言又止的表情。

“更何况，魔法师军团那位正在追求我的迪米欧骑士长——他也确实是个不错的对象，对吧？我需要一个孩子，他一直跟在我身后摆出痴情的样子，要的也无非就是那些……这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索菲，如果真的只是交易关系，我还以为你会更倾向于选择那位菲斯画师的，”梅丽莎·卡洛琳轻声说道，“他对你的喜爱从未隐瞒过，哪怕只是一段短暂的情缘，他也将成为你身后永远无法见到光明的情/夫……”

索菲·梅林的动作微微停顿，摇头。忽的，她轻嗤一声，表情中带着些讽刺。

“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真实的样子，只是用他自己的视角描摹出一个最完美的我，被我利用的时候还总是死心塌地的——傻得可以，如果我真的选了他做这种事情，就甩不掉了，”说到这里，索菲·梅林的语气中多了些怅然，“更何况，我已经和迪米欧……或许这就是选择这条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吧。

“至于菲斯——他明年就要结婚了，在这之后，他会很快忘了这些事的。”

画面再度变化，时间似乎已经到了四五年以后，白玫和梅丽莎·卡洛琳已经成长为少女模样，围在一个小摇篮前，看着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她很可爱，索菲，”白玫小心地逗弄着睡着的女婴，“你想好她的名字了吗？”

“伊莎贝拉，她也会成为一个梅林，”索菲·梅林的身体并未因为生育而受到太大的影响，“他们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那个懦弱的男人果然不敢承认——所以，我父王和王兄只能承认她的身份，让她也成为一个公主。”

“这也是因为梅林家族的后裔稀少，他们很需要更多用于联姻的女儿，”梅丽莎·卡洛琳面上隐有愁容，“索菲，再过几天我就要嫁给你的哥哥了，艾萨克亲王他……”

“他也许更喜欢我吧，但他永远不会理解我真正的想法，也绝不会像你们这样毫不犹豫地和我走在一起，”白玫苦笑着说道，“索菲，你是对的，艾萨克亲王的性格太温和了，这作为一个普通男人来说不是个坏事——他总不至于因为那些有关于我们的传闻而对梅丽莎太差。”

“鲍德温已经成功加入鸢尾骑士团了，”索菲·梅林微微合眼，从梅丽莎的手里接过自己的女儿，“玫，你也不要太在意艾萨克王兄对你说的那些话，他一心认定了梅丽莎和你关系不和，是梅丽莎阻止你嫁给他。”

“已经认定的思维无法转变，索菲，”白玫冷静地说道，忽而，她苦笑了一声，“我是真有些好奇你们家的这些男人们是不是都在某些方面有些偏执，就连阿尔也是这样。我当年不过是在他被说成恶魔的孩子之后替他说了句他也许只是自闭症……他就在这几年里不停地说长大了要娶我的事情。”

梅丽莎·卡洛琳一手捂住嘴唇，扑哧笑了一声。

“不过，说真的——玫，你想过自己以后会嫁给哪个男人的事情吗？”她迟疑片刻，轻声道，“我选择嫁给艾萨克·梅林，是因为我需要王后的身份，索菲在生下伊莎贝拉以后也可以不用在短时间内再考虑和某个男人结婚……”

白玫沉默许久，摇头。

“我从未想过这件事，梅丽莎——那些贵族们如此追捧我，将我形容成霍恩海姆的白玫瑰，也不过是因为我圣女的身份和独特的外表罢了，婚姻甚至无法为我带来什么，他们只会对我能够改良出更好的小步舞曲曲谱感兴趣，我也只需要会做这些。”

梅丽莎·卡洛琳沉默许久，伸手给了白玫一个拥抱。

“你请我帮忙的事情我做到了，索菲，今年冬天，国王陛下会应邀前往安托万平原我哥哥的领地进行皇家狩猎，两位王子都会跟过去，在这段时间里，白石城堡的守卫会松懈很多，他们也不会对一个刚生下孩子的女人抱有太大警惕，”片刻，她转向索菲·梅林，“这也是你得到国王权杖认可的唯一机会。”

“我明白的，”索菲·梅林微微点头，垂眸看着自己怀中沉睡的女儿，眸中闪过执着，“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这么久，终于走到了今天，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记忆场景再变，接下来的回忆就变得有了些凌乱，似乎记忆的主人也不愿太过认真地去回忆这些。

周浅只能大概地从这些记忆中看到索菲·梅林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走到国王权杖面前，获得了它的承认，又在白玫和已经成为王后的梅丽莎帮助下悄悄在地下城黑市里组建一支船队，打算等到政局稳定之后出海寻找魔偶军团，而这一切却被一个不起眼的少年和女仆全部毁去。

那位名叫玛丽的女仆私下成为霜叶公爵的情/妇，这也给了他拼凑出事实真相，找到所有证据的机会。

王后与年幼的亲王被囚禁于高塔，一切与索菲公主有关的资料全部随着那座燃烧的高塔和王后的死去而付之一炬；圣女白玫被迫远嫁帝国，嫁给距离帝国皇权最远的凯尔公爵；索菲·梅林手中的国王权杖被回收，放归宝库，她本人也面对着将被当作异教徒处死的命运。

等到公主的回忆再度稳定下来之后，索菲·梅林的面上已经染上了明显的苍白，静静揽着自己已经睡着的女儿坐在船上，看向那个坐在自己对面，同样憔悴了太多的男人。

“我没有想到，最后愿意帮助我的人会是你，阿列克谢，”索菲·梅林轻声开口，“为了我这样的人，值得么？我虚伪、心狠手辣、为了达到我的目的不惜一切，这么多年里，我利用你在那些接单画像的贵族们之间收集过无数消息，隐瞒自己真实的目的周旋于许多男人之间……”

“我知道，公主殿下，”戴着贝雷帽的年轻男人执拗地看着她，“我知道您会利用您身边的人达成您的目的，但是我爱您——我已经安置好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们只会认为我死了，我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必死无疑，但我还是选择帮助梅丽莎王后和白玫瑰圣女传递最后的消息。”

“梅丽莎王后在去世前希望您好好活下去，找到您想找的东西，哪怕只有您一个人——他们也愿意相信您能够成功。”

“这可真是一个沉重的担子，”索菲·梅林轻叹一声，“但我已别无选择。

“对于我那位王兄和阿尔萨斯来说，我或许只是一个在权力的游戏中失败了的女人吧，不过——只要我还活着，就永远不会放弃寻找魔偶军团的事情——这也是我唯一的一点机会了，仅剩的……”

“去找回你的妻子和孩子吧，阿列克谢，他们比我更加需要你——至于先前那件事情，请你将它忘掉，永远。”

她的路还没有走完，前方只有一片空荡荡的雾气，看不到尽头。

这是一条未知的，只有她自己才能继续走下去的路。

无良作者的碎碎念时间，不喜欢看可以无视~

其实我一直很喜欢那种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的人物，无论结果成败。

哪怕努力的结果只是为了证明了某种做法只是空想，或是太难太不符合现有的背景，只能留给许多年以后的不知第多少代人，这个努力的过程至少对于她们本身来说是有意义的，让她们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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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未尽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