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第四天灾） 第142章 极光之城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周浅只需要联系某些剧情想一想就能猜到其中的微妙意味。

哪怕国王权杖的承认已经不再代表真正的王室传承，索菲·梅林身为女性后裔却得到国王权杖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能够算作是对现有王权和继位规则的挑战。

她证明了霍恩海姆的王位同样对女后裔开放，守旧的霍恩海姆王室也绝不会承认一位女王，他们只会尽一切可能抹杀她的存在，甚至恨不得她从未存在。

至于紧随其后就接连出事或远嫁的先王后和白玫瑰夫人，这时机就更加微妙了，至少周浅自己是不相信这会是一个巧合。

“索菲公主失踪的时候，曾经一并带走了她的女儿，”兰德尔·梅林轻声说道，“这曾经是一场彻底的丑闻，因为没有人知道我那位伊莎贝拉表姐的父亲是谁。”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答应我的这个不情之请，”说到这里，他有些迟疑地顿住，“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拜托你找到我的那位表姐。”

仿佛是这个请求让他有些歉疚，兰德尔·梅林双眼微垂，许久不曾开口再说什么。

“我很想回答我会帮忙，但是你应该以后亲自去天空岛把她找到才对。”周浅无意识地多用了些力气，回过神以后她发现对方的手都被她捏得有些红了，但他却依旧在看着她，仿佛并未感到手上那有些失控的力道，凝视她的时候仍带着些许疲倦的表情。

“我也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去麻烦别人，莎法尔，但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未来如何，我现在又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说到这里的时候，兰德尔·梅林有些激动地咳嗽了几声，这也是他在漫长的卧床之后第一次表露出情绪，“每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我都在想，能够被我支配的时间又少了一天，续命失效的倒计时每分每秒都在我的面前，我除了尽可能地趁着自己还清醒的时候做出最坏的安排，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不会的，”周浅紧紧咬住嘴唇，不停折磨着自己那已经开始变得酸涩而僵硬的喉咙，“你不会永远这样在床上躺下去……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兰德尔·梅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对不起，我其实比任何人都不想离开你。我已经做了我能够想到的一切事情，我全都试过了，但是我仍旧对我自己的样子无能为力……我现在这副样子看上去一定糟糕极了吧？”

“不，怎么会，”她的声音里终于控制不住地带上了哭腔，“我还从来都没有见到一个比你更好更完美的人！你很好，特别好，一直都是，从来都是……有很多人在需要着你，西德尼、特拉维斯、约瑟魔爵冕下……也再也不会有人会像你这样照顾每一个普通人，把这片领地发展得这么好了。”

“为什么历经苦难的人偏偏是你，为什么真正作恶的人从来都得不到惩罚……为什么？？这里不能没有你，所以你不要离开他们……离开我，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紧紧握住他的一片衣角，趴在床单上不停哽咽着。

憎恨着命运的不公平，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那个初次见面时惊艳了时光的少年一点点地衰弱下去，在沉睡中渐渐消亡。每每想到这个，周浅就觉得像是有千万把钝刀子在不停碾磨切割着自己的心脏，疼得她想要大哭，想发疯……然而，拼命控制住自己之后，紧随而来的就是另一阵深深的绝望和无力感。

她也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就像他一样。

有些乏力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长发，兰德尔·梅林双眼微合，无意识地将她的长发揉乱，眸中有水光氤氲，却被他强忍着压下。

“我刚才问过烈焰主宰冕下，以后能不能代替我成为你的导师……”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浅就狠狠地咬紧嘴唇，用力摇头。

“我不要……”她的声音变了调的尖锐，“我不想换人教我，一点都不想！！”

周浅当然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简直无理取闹，倘若她再理智一些，是必然会采取更加平静的解决方式——但她现在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他却只用了一句话，就像是想要为自己安排后事似的推走她。

她双手捂住耳朵用力晃头，自从父母失踪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放任自己失态成这副模样。

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倔强地咬住嘴唇不想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这些努力却是石沉大海，每每有些奏效，就会被更深的恐慌害怕冲散淹没。

周浅觉得自己仿佛再一次回到了三年前，她刚刚得知自己父母乘坐的航班突然失联的时候。

航班信号无法追踪，来接机的人在机场乱成一团，哭泣声，哀求声，愤怒要求赔偿的声音将出站口堵成一片狼藉……但这一切都像是在慢慢离她远去。她还没来得及真正去做些什么，才刚刚从各种各样的实验数据和论文中回过神来，就骤然面对了一场连遗言都不可能会有的离别。

她拿着那张赔偿金申请单，麻木地坐在出站口看着一批又一批走出来的旅客，一直等了很久，很久……

她没有等到自己想等的人，直到同一个编号的后续航班也到达了机场，迎接旅客的亲朋们与家人开心团聚，她才拖着摇摇欲坠的脚步和心情和刘叔刘婶一起离开。

而现在，这种绝望无力的感觉又来了……

“……对不起，”兰德尔·梅林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轻声开口说道，俄尔，又轻轻重复了一句，“我其实不想惹你哭的，莎法尔，我……”

他的话音未落，身体就被她紧紧抱住。

竭力压抑的哽咽就在耳畔，她的手臂环过他的肩膀，却又像是害怕弄疼了他而不敢太过用力。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只能固执地将自己的脸藏到他看不到的地方。

“我只是害怕，”她断断续续的声音在他耳边传来，“以前我是知道的，只要来这座城堡找你，你就会在，一直都在，可是，如果有一天我来到这里却找不到你，无论在这里等多久都等不到你的出现……我也是会承受不住的！”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明显地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却只能一遍遍地向她说着对不起。有片刻时候，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而后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轻轻为她擦去眼泪。

周浅固执地咬住下唇，睁大了眼睛与他对视，强迫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个不停，擦拭不尽。

他像是有了些难言的慌乱无措，迟疑半晌，俯身一点点吻去她的眼泪，苦涩中带着些许咸味。

他曾经以为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已经习惯了与死亡为伴，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可以放心地把一切交给命运制裁，但他现在才突然明白过来，他其实更加害怕看到她因为他而难过哭泣的样子。

她一直在帮助他完成他想做到的事，可他却在明知道自己可能不会有未来的时候放任地靠近她，哪怕他的爱只会带给她更深的痛苦和绝望的等待——他想，他一定是花光了自己所有的幸运值才遇见她，得到她相同的心意，却又做不到给她除了悲伤和眼泪以外的任何东西。

这样的做法，真是自私啊……可他却控制不住地想要做得更自私一些。

亲吻一路向下，带着些温柔的安慰落在她正紧紧咬着，甚至被咬出了血痕的唇上。

她完全没有对他设防，下意识给了他回应，让他顺利地夺走了她的所有呼吸。淡淡的血腥味和泪水的咸苦伴随他愈发深入，他其实从未和其他人做过如此亲密的行为，只能试探着将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本能。

心脏跳得欢快，陌生的迷乱随之苏生，美妙得令人忍不住沉迷其间，让他在短暂的冲动之中品尝到了属于爱情的甜蜜味道。

兰德尔·梅林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所谓的爱情能够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甚至因之陷入疯狂。至少在这一刻，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是在渴望着她，从身到心，犹如饮鸩止渴。

迷乱过后，他看到她轻轻地喘息着，像是刚才紧张得完全忘记了呼吸。

总会变得更加熟练的……这样的事情还是需要慢慢练习啊！

“你……”周浅好容易调整好呼吸，想要再说些什么，他就用了一个更加亲密的吻吞掉了她想要说出的句子。

“会去找你的……”这一次，他就显得熟练多了，再陷入迷乱的间隙，他听见他有些破碎了的呢喃。

“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剩一息尚存，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去找你。”

也罢，暂且信他一回吧！

周浅默默揉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一定是肿了，她轻轻碰一下都觉得有些发疼。

在他想要安慰人的时候……这种方法真是该死的好用，至少她在被他这样一打岔之后是觉得头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就想要相信那句根本算不上是保证的承诺。

“……烈焰主宰冕下肯定不会同意的。”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陈述事实。

他每回看到她的时候简直都快把嫌弃这两个字给写在脸上了！

无论她正在做些什么都能被他找个机会毒舌吐槽几句……而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能够得到这位着实令人不是很想要的所谓的另眼相待。

兰德尔·梅林微微张口，有好一会儿都没有说出对方其实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的事实，虽说这句答应也伴随着一大堆吐槽。

“……高原城的铁路线第一次通车是在十天后，对么？”他忽然有些不太想继续提到这件事情，就强行换了个话题。

“嗯，所有的座位都已经送出了票，大家把自己能请的朋友全都请来支持了，光是毁灭潮汐冕下一个人就要走了十几张票。”周浅想了想，低声说道。

“我也想去看看。”兰德尔·梅林忽然开口说道，用有些期待的表情看向她。

一张精美的羊皮纸车票被放进他的手里。

“早就给你留好了，头等座。”哪怕她心里知道他这样糟糕的身体可能无法使用它，也还是将这张票给他留下了。

兰德尔·梅林低头看着手里的车票，票根上用已经改良过的活字印刷术印着晨曦号列车头等座，从出发地法瑞姆高原城到目的地奥罗拉城中央车站的字样。

车票经过精心设计，印着深红色的火漆，精巧漂亮。

“为什么会叫奥罗拉城呢？”兰德尔·梅林看了看那张车票上印着的名字。

“是许老和研究院的各位商量出的名字，”周浅轻声解释，“城市中心区的建设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又将对所有人开放，总不能一直叫它新城区，我们就给它起名为奥罗拉城，在我们的世界是极光的意思。”

“这个取名也算是一点理科生的小浪漫吧。”说到这里，周浅有些艰难地弯唇笑了起来。

注：

极光的英文有两种叫法，一种是比较官方的Northern Light ，另一种是不太官方的Aurora，也有黎明女神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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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极光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