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第四天灾） 第130章 尘埃落定

高塔之下，惊慌的贵族们乱成一团，尖叫着争相逃离那具从塔顶坠落而下的“尸/体”。

“她”的面颊上还刻着两个不停流血的字母，被一把尖锐的匕首刺穿了腹部。鲜血将她的白睡裙染出大片血红，由于从高空坠落，她的四肢扭曲如同坏掉的木偶，但这只能说明“她”在纵身跃下高塔之时已经万念俱灰，究竟有着多么坚决的求死之心……

今天上午的时候，这可怜的“女人”还在神父引领下走过教堂长长的通道，由教会中地位举足轻重的红衣主教加里·诺曼亲手加冕，坐上一个霍恩海姆女子可能达到的最高位置。

此刻，“她”只是一具失去了生命的可怜躯体罢了，唯一的价值就是让终于决定自己王后人选的国王陛下悲痛欲绝，抓着那具尸/体不停摇晃着，顺便让用回本来捏脸偷摸出现的非酋大佬吐槽几句在复活的时候保留尸/体实在是很贵，花的钱都够连着复活十来次了。

这一天中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让习惯了享受安逸的贵族们吓破了胆，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们八卦的热情，更别说，一个可怜的美丽女人总会是所有人关注和同情的对象。

在“她”活着的时候，围观者们将无数女人是原罪的理论强行加诸于她的身上，然而在她已经决绝地选择自尽的如今，他们却感叹于她只是一个身不由己却又选择了爱情的女人而已，那个她爱的人却又只能远远地站在人群之中，出神地凝望着她的方向。

“兰德尔表弟，她……已经是王后了，”雷纳德·卡洛琳看向一手抱住自己的“新婚妻子”，一手拿着匕首，隐约看向自家侄子方向神色阴沉戒备的国王，再看了看站在原地出神的某个可怜表弟，还是忍不住走过来，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真正爱上一个女人而选择不间断的，短暂的恋情，因为这样的关系能够让我在分离时不至于太难过。”

兰德尔·梅林回头看了自家表哥一眼，低声道：“卡洛琳侯爵和欧文表哥也许并不希望看到你过多和我说话，雷纳德。”

“想要维持中立那都是我哥他们和暴风骑士团的事，和我又没什么关系，”雷纳德·卡洛琳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哥比我优秀多了，那些麻烦的事情就让他们去操心好了，也不会有人留意我究竟和谁关系密切……倒是你，爱情的痛苦可是真的令人难受，更不要说，那位……”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那具摔得七零八落的尸/体。

那些流传在贵族们之间有的没的传言他也听说过不少，比如说阿尔萨斯国王的新王后其实是被他从侄子那里强取豪夺，这也让那位新王后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只能通过虐/待并赶走玫瑰宫其余情/妇的方式怀念自己的恋人之类的……这些狗血传闻和方才发生的事情让他很容易就猜到了新王后很可能一直对他这个可怜的表弟余情未了。

“你说得对，雷纳德，”兰德尔·梅林沉默了片刻，“蓝·秦恩已经是霍恩海姆公国的王后了。”

“她”这个王后的位置只坐了一天，但这跟他的女孩有什么关系？他刚才那短暂的发呆，也不过是因为那具“尸/体”的样子实在是和他的女孩太过相似，让他控制不住地生出些惊慌罢了。

至于他这位正在撕心裂肺中的叔叔——就随他去吧，这把刀子，他值得。

“我是真的没想到，十几年前的事情……都不足以让他睁开他的眼睛接受事实！”兰德尔·梅林长叹一声，也不再看仿佛忘记了周围所有人，只顾着自己沉浸在悲伤之中的阿尔萨斯三世，转过身，毫不留恋地走进人群之中。

眼角余光处，他忽然看到一个隐藏在人群之中，并不算起眼的黑袍身影，以及从那将来人整个遮住的兜帽之下无意中透出的一点明亮的金色。

那神秘的来人只是静静注视着陷入悲痛之中的国王，周身隐隐有光亮闪过，他正想走过去看看，就发现那人早已消失在原地，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他因为过于疲惫而产生的错觉。

是他看错了吗？

兰德尔梅林忍不住上前几步，又有一点亮色映入眼帘。

他拾起那朵落在地面上，已然枯萎的金色曼陀罗，悄悄在心里呼叫天鹅系统帮忙检查。

[喂，宿主，你不要什么奇怪的东西都要找我看啊，这只是一朵花而已，估计是什么人在布置王宫的时候落下的吧，这种花又不是不能在这里生长的……]

确实只是一朵不小心被仆从们落在原地的花么？

他怀疑地微微蹙眉，却又想不出所以然，只好先将那朵枯黄的小花收起来，悄然从原地离开。

……

高塔之上的房间里，那个被他惦记着的人本想离开，看到呆滞而绝望的萝拉女士之后，却又迟疑片刻，走到她的面前站定。

她的动作让仿佛陷入自己世界中的少女抬起头来，滔天的恨意早已消退，留下的只剩下一片茫然的情绪。

本是将自己的所有恨意全都放到自己“竞争对手”身上的平民少女，在“情敌”选择了最决绝方式自尽之后却像是变成了一口枯井，怀揣着的恨意并未消退，却不知道自己要给这恨找一个怎样的对象。

她可以憎恨眼前这个和她的仇敌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吗？她可以肯定在“蓝·秦恩”去世以后，她的双胞胎姐妹必定会被那个她深爱的男人抢回来，走上她姐姐的老路。

但是，这一切在那个“仇人”死去之后，却像是突然间全部失去了意义。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死了，留下的只剩下一具躯壳，就连这具躯壳也早就失去了承载更多憎恨和攀比之类的能力。

茫然，不解，回忆……种种情绪伴随着曾经经历过的所有记忆将萝拉攫住，让她终于能够真正去思考那些曾被她拼命说服自己而抛诸脑后的种种事情。

“那个女人，她明明已经得到了那么多让我梦寐以求的珍宝啊，王后的位置，国王陛下的深爱，可是她为什么还会选择自尽……”

曾经的她，做梦也想成为那个男人的王后，但她还是在今天，在刚才的那一刻才看到那个人惊慌失措的样子，痛苦不堪的样子，为了另一个人陷入绝望的样子……这些激烈的情绪他从未给过她，这段时日里接连的打击也让她深刻地意识到了，他早就已经不再爱她。

或者说，他从未给过她哪怕一丝一毫的爱意。

他能够将儿时的她从饥饿和寒冷中解救，就已经是他给予她最大的恩惠了。

而现在，那个她寄托了仇恨的对象也死了……她却只能向她未来的敌人询问自己的疑惑，因为她知道自己或许只能从眼前这个人口中得到答案，再也不会有其他人愿意理睬一个彻底的失败者。

“还能是为什么？”周浅低头看着地上那个绝望的女人，“有些人的爱只会让人更加痛苦，他将他那些所谓的爱人折断翅膀，甚至不问他们的意见就把她们关在黄金笼子里，还会和他的囚犯说一句这全是因为爱，仅此而已。”

“可是……”萝拉的嘴唇翕动，她很想反问一句这难道不是因为爱情而产生的占有欲吗，但她在想到那道决绝地从窗户里跃下的身影时却开始犹豫了。

再想一想，成为陛下第一情/妇的时候她也并非是像她自己说的和表现出的那样幸福——那个男人喜怒无常，善变的情绪让她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自己惹他生气；他在看到她的时候经常会没有缘由地暴怒起来，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甩在床上，占有她的时候丝毫不顾及她会因之而感到痛苦，哪怕她因为剧烈的疼痛流血不止也不会允许她发出哪怕一句惊叫；他在他们的女儿出生当天，本只是随意地过来看了一眼，在看清了婴儿的模样时才忽然转变了态度，亲自为她的孩子取了名字。

而她那时已经在死亡边缘挣扎了三天三夜，正因为生产而痛苦不已，他却一次都不曾来看过她这个可怜的母亲……

就连她的女儿陷入急病，奄奄一息的时候他都不曾回来看过她们母女两个哪怕一眼。

那个时候，她的丈夫又在干什么呢？

他正在白石宫殿，很快就会牵着另外一个女人的手，送她坐上那个属于女人的至高宝座！

玫瑰宫已经不再有太多仆从，最后的几位女士离开之后，偌大的宫殿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以及一个她以前从来都看不上的弄臣。

“我的萝丝琳死掉的时候，只有那个根本不算是个男人的人在拼命地帮助我寻找医师，想方设法地把她的消息通知陛下，可是这并不能阻止我的萝丝琳回到女神的怀抱……”萝拉绝望地伸手拔出那把刺入自己腿上的匕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看着那匕首上流淌的血迹，“我本以为是那个表/子抢走了他，夺走了我所拥有的一切，可是她现在已经死了，那些东西也永远都回不来了。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唯一一个在这样的时候还愿意理睬我的人……”

说到这里，萝拉绝望地垂下眼帘，无声哽咽，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凝滞下来。

不管她以前做过多少糊涂事，需要接受多少来自受害者的惩罚……至少在现在，在这座高塔最顶端的简陋房间里，她只是一个因为失去了女儿而陷入痛苦的绝望女人而已。

房间里的气氛静默，昏暗的蜡烛照亮房间中的方寸地界。在这般环境里，她们其实根本无法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表情，而这甚至是周浅第一次看到这个少女安静下来，认真求教的样子。

“所以，有没有可能你以前那些东西原本就不是你的，”这样的氛围让周浅实在是难以不生出恻隐之心，她忍不住开口说道，“在玫瑰宫的时候，她们已经给过你太多次机会让你离开，但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去把握这个机会，让自己有一个新的可能。”

“你是说，去那个只有黑夜，常年寒冷的地方吗？”萝拉低低地说道，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有气无力，虚弱如风中残烛，“那样也好……让我在严寒之中独自死去。我在我的萝丝琳回归女神怀抱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曾经做出了一件怎样的错事，他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愿意救下我的人了。”

听到这话，周浅忍不住轻嗤一声。

“你真觉得那垃圾桶……国王陛下没事了会去大街上救人？更别说是救一个平民女孩还给她找条路活着，”周浅看了一眼那把被萝拉抓在手里的匕首，漆黑鲜血凝固在匕首的尖刃上，浓稠如化不开的墨，“你有没有想过，能用梅林王室徽章马车的人不止他一个？”

莎莎：女神会宽恕她的，但我现在只想看着她去见女神！如果领主大大以后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这货特么的死有余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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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