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袂经霜似败荷,同来何故不同归?觅音躲藏期间被两只咬在一起的二阶妖兽一下子撞飞。
正觉浑身疼到散架,飞到半路又被一只长着弯角的妖兽角尖带到背部,他惨叫一声带着背后急飙而出的血花向斜前方飞去,形状姣好的俊眼因恐惧而瞪大到变形!
他手脚瘫软的看着越发接近,就要将自己开膛破肚的兽角,只能由着自己的身体迎合着撞上去,因为一点紧急应对的法子都没有在这紧要时刻出现在他空白到连根草都不存在的脑子里。
就在这要命关头,一条在觅音眼中泛着莹光,间或带着丝浅浅浮香的银白宽练将他团团裹起,倏地远离已在他心口划出一个大洞的锋锐兽角之上!
他在胡混将晕之际,于眼光朦朦中依稀看到了救他之人面貌,恍惚间只觉对方是浑身在无边黑暗中泛着光的,清雅绝俗、秀丽无伦的世外仙子!
深深的印刻进他心底里,口中只呢喃一句:“仙子!”就彻底晕了过去。
此人耳尖的听见了这一声呢喃,哼笑了一声,轻柔的嗓音中泛着一股子愉悦,此人提着倒卷着昏迷过去的觅音,脚尖一点就向后飞进更加黑到目不可视的巨兽口中。
随着巨兽喉底一点红蓝之光一闪,再不见有人出来,只余那黑暗中如指路明灯的红蓝亮点忽闪忽闪的逐渐淡去。
在远处群兽乱吼间或夹着一两声含着灵力扩大的着急崩溃大喊:
“乐儿~你在哪?乐儿!你坚持住,姐姐这就来救你!”的尖利女声的围衬下,显得无比安静的巨兽身上忽传来一阵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窸窸窣窣’声。
慢慢的,声音在兽口停下,粗重的喘息和膝盖猛地跪地之声自兽口内传来,不过一会,一个沙哑撕裂的低沉男声喘着气道:
“贱种!养不熟的白眼狼!敢算计老子!希望你运气好点,就死在这里边,等老子来日养好伤,要是心情好,不过就是来找找你的残尸遗骸出口气!要是你也活着出去了,哼哼!”
眼见巨兽喉中那点闪烁的光越发微弱下去,他不禁将那点阴狠的余音吞咽下去。
‘哐当!’一声以什么东西大力击了下黑漆漆根本看不清楚的石面,着急忙慌的向着那点闪光一脚深一脚浅的瘸拐奔去!
等那点子光消去踪迹,巨兽口内彻底安静下来再无动静,连带着巨兽双眼流转的红蓝光芒似乎都暗了一些,让这一片区域的血腥更加隐于黑暗中。
传承大殿地底红雾愈显浓郁鲜艳,高台上几人的身影也都半掩在已经满殿都是的黄红烟雾中,几人身上更是‘呲呲’的细微腐蚀声不绝于耳,这是黄灵液溴在腐蚀裹身绿衣的声音!
子斐盘坐在地,就着变化的阵纹内容里得到的信息在膝上铺开的纸上落下最后一笔时,常乐和周连青正好收了不断输出的灵气睁开眼睛。
她二人同时看向释惟,略等了一会释惟才收了金光,睁眼对常乐二人与看向这边的子斐扯开一个略显苍白勉强的笑容:
“虽然二灵依旧分你我,至少那些乱七八糟的灵气已经理顺,慢慢顺着她的经脉循环在自动流转起来了。”
话虽如此说,常乐三人心中都明白,只要兰泱体内阴阳二灵根一日不合,理顺的灵气始终是镜花水月,不过刹那泡影而已,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又会回到混乱的原点。
周连青压低声音:“放心,回去后我定找遍医书丹方,不说真灵时期,就九州时期到现在已存在将近百万纪,总会有法子的,只是需要时间去找罢了!”
常乐则道:“阴阳平衡的水属性灵材包在我身上。”
她掐指细算了一会时间:“现离我误入密境已过一年半多一些,算来我们初入天济院就快五年了,回去我们就可将去逍遥藏经内楼的申请递上去!”
她环看一周接着说:“首次去藏经内楼的筑基修士不用贡献就可每人兑一本内经、三本术决和一本法经,若是此番顺利,我们定可赶上这个外院筑基长老,每十年入逍遥藏经内楼的机会的!”
释惟垂首看着兰泱,浓密胡子下的唇不由抿起,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那就去,一定可以顺利出去的。”
常乐顿了一下,倾身拍了拍释惟肩膀:“我们三个就有三本法经,这就足够了,你与我们情况不一样,不必如此。
再说了,兰泱体内受损严重的经脉多靠你的金气才能如此快速且完美的愈合,以后她内里经脉受损是常事,这都离不开人,恐怕还多得靠你才是。”
释惟摇摇头看着常乐的眼睛认真道:“不识本心,任尘垢蒙之,法就于我再不可用,我想这么做。”
常乐当即无言,握紧释惟的肩膀,在他纯粹的眼神中点了点头:“那就一起!”
周连青已至释惟身侧,沉默的拍了拍他另一边肩头,蹲身搭在兰泱阳池穴上查看起她体内现在准确的情况来。
常乐收手回身看向子斐问:“阿斐,怎么样了?”
子斐到常乐身边盘坐下,将阵图递与常乐:“这是我改进过的导流阵,只能用那个办法了,其余我们即无力,物亦不足。”
常乐接过阵图扫了一眼,转头看着一边专注炼化各种材料的仲慕,在看到有些画阵的灵液成分甚至需要他从其它宝器中熔炼出来,不由哑然。
她与子斐相看一眼,转回头去,不料一直紧闭双目的冠梁恰巧在此时睁开眼睛与常乐对视上,他撑地起身,不等常乐说话就率先扯了扯苍白的唇瓣苦笑:
“只能用我的精血了是吗?”
常乐只得点头:“道友知道了?这实在是无奈之局,道友且放心,等此地危象褪去,我等当全力聚合此内灵气与道友,并五十年内道友所必需灵物皆有我提供。
在下乃逍遥派天济院桃盛峰盛景院姜锦婵,可与道友在此立下合契灵书。”
释惟跟着行了一个佛礼:“在下乃逍遥派天济院桃盛峰盛阳院释惟,现有一串筑基圆满佛修数诵加持十四种功德之力的一阶极品安神念珠,可予冠梁道友长佩宁神。”
他说完就取了一串灵光温润,泛着淡淡金光的念珠悬于冠梁身前。
一边提炼出最后一样灵液的仲慕将身边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收,就盘坐之势向前溜了一大段与常乐并排,向冠梁揖礼:
“在下乃逍遥派天济院桃盛峰盛景院李舜钦,乃宁阳城李家家主次子。
李家虽宁阳小小世家不足挂齿,想来冠梁道友应是不知,但宁阳血珊灵境道友多少该有些耳闻。
在下家中现有一株二阶六品极品血珊,不日将能收到一合血精,今道友失的这两滴精血,来日在下去信家中,连入丹辅材皆可一应为君齐备!
想这二阶六品极品血精丹足以补上道友今日之损,此时亦可同与冠梁道友立下合契灵书。”
周连青将合症之丹喂兰泱服下,又取了丹递与低垂着眉眼,抓紧膝上袍裳沉默不语的冠梁,定定看了他一会才开口简短的直指核心:
“冠梁道友勿需担心,天济长平长老是二阶七品丹师,血精到道友手上时,定是开盖入口即可的完美成品。”
说着看到冠梁越发用力到,有些发白的指节,状若随口补充:“在下看道友状态,如今恐难远行。
恰好天济学院正处于开放时期,此密境离天济院内实在再近不过,我等入院与长平长老禀明缘由后,想来道友在天济学院暂居养伤无妨。”
冠梁深吸一口气,紧抓着膝上袍裳声音沙哑问释惟三人:“为何?”他抬起头来,充满血丝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慢慢的、仔细的一一将几人看过去问:
“即便姜道友不知,那三位却是亲眼看着在下将堂兄推入迷神灵沸池中,不是吗?为什么还要许在下这么多好处?直接将在下精血以凝炼熬逼之法强行取用即可,何须如此费事?”
释惟骇笑道:“这...道友...这,道友勿入执地,须知十方如来,怜念众生,因果皆由己而不由人,如我因道友行恶便以更恶之心施与道友之身,因果魔欲亦当化为枷锁困扼吾心矣!”
仲慕亦被呛到,抚着脖子咳嗽道:“咳咳~咳!冠梁道友何必想这种对自己这般狠的法子出来?咳咳~”
周连青则道:“道友可还有何条件?我等大可再磋商,不到无可奈何之境,此损德阻性之极端恶事,我等当不屑于施为,道友且宽心。”
此前常乐与子斐在云影廊上,反向利用分影阵,看见迷神灵沸池所在偏殿时,冠梁已不在殿中。是以他们这话听得常乐与子斐有些莫名。
冠梁偏头,看着高台下,即便在浓厚蒸汽水雾,与空中黄红烟气的掩盖下,也已可以隐约看见的迷神灵沸水面,不知是笑是哭:
“呵呵呵…恶行真会是施恶者的枷锁吗?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啊…哈哈哈!”
常乐几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这是怎么了。
冠梁满面泪痕抬头看着释维:“都说恶者自有因果劫难收,真的会如此吗?即便真是如此,我却等不了也不允许他逍遥自在那么久!
天济城人人只知我堂兄言必行、行必果,可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他就是个十恶不赦、六亲不认的恶魔!”
他念着堂兄二字,却咬牙切齿到,仿佛恨不能生啖其肉!他接着说下去:
“那个畜牲!为了不知哪里听来的传闻,得知我家传有可以改换灵根的密境钥匙,就..”
他哽咽了下,吐出的每个音节,都包裹着浓重的血腥恶臭:“就以奸计将我父废掉,为了让我父说出密钥所在,他竟...他竟当着我父之面奸杀了我母亲!见我父始终咬牙不从,便将他一同□□虐杀!
我若不是亲眼所见,怎能相信世上竟有这等畜牲不如的东西?...我父母从小当他亲儿般养大,样样件件都先想着他,他却能对我母亲父亲下得去...下得去...”
冠梁几度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痛哭嘶声问:“我不过是将恶人除去,为何当即就落得个如此半残、生不如死,前程无望的下场?
那畜牲恶行累累,却能如此逍遥,即便死也死得这般痛快,为恶者当真能应因果、能得报应吗?啊?”
常乐闻之肃容,周连青几人更是惊骇,再想不到冠吉那亲和宽厚面相下,遮掩的是这等腌臜不堪,一时大殿中安静得只有冠梁悲痛欲绝的痛哭嘶喊声。
良久,冠梁崩溃渐止,收拾好情绪后哑声道:“让几位见笑了。”
常乐几人具是摇头,冠梁看向常乐问:“我看道友反应实在灵敏,你如何一下猜到我乃阴阳殿殿主的后代的?
要知那畜牲监管我这二十来年,可也就只知我家有这宝物在手,这一层他却始终不知,一直留着我不过是为了密钥和换取我的灵根罢了!”
常乐直言:“尚处于低阶中级的血脉传承之阵,不太可能在接受传承之人早已脱身后还能如此精准的在外入修士入内时立即开启困敌灭杀模式。
你那...那畜牲不过是掌握信息不足,一知半解,若活到此时,身在此处当也能明白一多半。”
冠梁笑道:“姜道友太过武断了吧,若抓我那人是个符阵大家,纵使曲折些,也不是不能成行。”
常乐意简言赅:“他连我等此前在何处尚不能察觉,说他是符阵大家未免太过。”
冠梁默默不语了一会,在阴阳殿地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喀啦!’声传来,地面下迷神之气争相钻上来,与空中黄红烟气交合出‘噼里啪啦!’的连串爆裂声响。
常乐见他还兀自沉默,眼睛轻轻一缩,心道:‘难道此人真想拉着大家一起死?且让我试上一试。’
她抓着子斐之手不由轻轻动了动。
子斐悄然在她手上轻抚,微微摇了摇头,常乐手上动作一顿,只略一想对着冠梁沉声道:
“道友,迷神之气将升,我的灵气支称不了多久了,其它属性灵气对这黄灵液溴之气不但挡不了,反而会助燃其气焰。道友考虑的如何?”
冠梁仿佛才回神,深吸一口气:“在下家破人亡,先前亦半被迫幽居,处境实在不好,几位先前所言可还算数?”
常乐浅笑应下:“自然。”言罢自储物囊中挥出几张灵契悬在身前。
冠梁补问:“不知天济院可与在下居何时?”
仲慕挥手道:“这我等无法保证,不过若道友不介意,我家在珠济镇北有院落,届时你可居于此院,再加上我们几个筑基在,想来还是护得住你的。”
冠梁抿唇,眸中挣扎几许,粉面微红低声问:“在下,在下方才闻你等聊到将去逍遥派藏经内楼,在…我想,届时可否能匀我一本内经法诀?”
常乐几人相对视一眼,在冠梁有些不自在时,周连青道:“可,道友将对内经的要求写于契纸上就行。”
冠梁悄悄松了口气,这便再无异议,周连青几人一一与冠梁签毕。
印上双方神识后,灵契华光一闪,化为两团神光流转的细小灵光,分别飞入结契双方眉心,契约就此生效。
冠梁认真道:“诸位信重,在下亦不敢再拖累,这便开始罢。”
常乐颔首,信手引了仲慕取出的阵纹灵液,看着膝上阵图对应高台位置,结手决绘起阵来。
因这导流阵尚为一阶通用阵法,又只是单引流入阵眼的攀附辅阵,虽被子斐稍加改动,常乐还是绘制的得心应手,并不用借阵纹笔和其它灵物才能成阵。
不过小半刻后,微弱灵光寻着两处阵纹头尾流转一遍,阵便成了。
冠梁遂闭目快速结起手决,自心外膻中穴逼出两滴蕴含精气之灵血。
精血一离体,冠梁本就苍白的面色立马犹如透明的薄纸,肌底血管仿若都半透出来。
周连青连忙结印向冠梁体内继续输送**灵气,并将取出一连串丹瓶给仲慕喂与冠梁。
释惟则以温和纯润的金气亦渡入冠梁体内,常乐见冠梁手势已颤抖绵软,便以神识接过两滴精血,极快的送入导流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