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瀑流霜开雾帘,千重寒精可锻炼。释惟看着听了常乐一夸,兰泱立马双眼睁大,眼中即刻绽放出的鲜亮笑意,再说话的语气,是有些他自己都压根没察觉的酸味:
“是吧,我就说兰泱这回这事办的真是非常好了,她还老是说我忽悠她!
哼,只是我...和仲慕夸她,她也没见有多高兴!怎么,常乐你们两人这夸的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你看她这笑的模样,眼睛都要找不见了,哼!”
兰泱只是笑笑,这就转了个话头:“瞧,这么点距离,咱们走的再慢也要到了~这到师兄他们眼跟前,倒也别聊这些有的没的了!快些走吧!”
飞瀑之声确实早已在耳边,而瀑下所起飞瀑连亭,就坐落于飞瀑潭中,前亭在落瀑之前,灵瀑溅起的迷蒙水雾恰似天然而成的雾幔,披挂飞浮着,让亭中景物若隐若现。
走至近前,子斐隐约见着其中一人,觉着其身影有几分眼熟,牵着常乐的手就捏了捏她。
常乐被拉回注意力,转头往亭中看去,忽然眉眼一动,看了仲慕几人一眼,随即停步,拱手一礼,十分恭敬的唤:
“长平师叔?”
亭中那让常乐两人都眼熟的身影,微抬的手一收,见那动作,像是转了头往这边看来,接着就听他那也十分耳熟声音响起:
“你们俩夫妻出关了?”
而后他那平和的声音里,又起了略显亲近,带着揶揄埋怨的笑意:
“你这妮子!总是太过板正了些!即早就对子乐他们都改口叫师兄了,现在怎么对着我还是一口一个师叔的叫唤?看来,在你眼里,我倒是比不上他们了?”
“秩永真君、长平师兄安好。”亭前水帘尽去,常乐看着露出身形来的两人忙改口问好,又笑着解释:
“只不过是叫着师叔叫惯了口,一时难以改过来而已,我才想着师兄呢,倒没想到现在就见着了师兄!不过,师兄怎的现在才来?”
“哈哈,还不是院中杂事繁多,日后,你们也是天济的长老,等哪天你们有机会接手一阵子,可就该知道那些事情有多烦人了!
如今没拖得我到临赛前才来,已经是我甩手的快了!”长平爽朗笑答,他说着就将手中棋子一丢:
“时延,既然她们都来了,那就不玩儿了!”
秩永真君一笑,动作慢条斯理的,开始往棋盒内捡着棋盘上的棋子,一面扭头对着周连青几个状似抱怨的开口:
“你们来的也真是时候,偏赶上这不早不晚的!我这马上就能得了,倒叫你们助他逃过一劫!”
长平摇头,从鼻孔底哼出一声气来:“你这牛鼻子老道,自信什么?这都还早着呢,哪就论得准输赢了?信不信再下个三天,咱俩都分不出输赢来?”
说着他起身冲亭外常乐招手:
“常乐,跟我来,咱们兄妹俩到一边好好叙叙别情!
嗳!你们几个也别杵在那,都进来!除了子斐在这流霜亭和时延一块儿坐坐,你们几个全去那欺寒水亭中坐着玩会儿罢!”
释惟本就不知什么时候落去了最后,还在悄没声儿的往外挪去,长平这话一出,显见叫的是所有人,他见躲不过,立马苦下脸去,叫唤道:
“好师兄,亲师兄!这一回我就不用去了吧?我一个修火的,那水亭跟我实在是犯冲!”
“怎么,天济里那个炼神瀑布都待得,我这水亭就跟你犯了冲了?”秩永笑问。
“哎呀,真君呐~学院里那是针对神识和炼体的,水灵气实在并不算多,对火灵根自然没什么妨碍处!可您这是专门针对灵气的,那个哪里比得上您这个宝贝?
您这里头,小子一进去就觉着,连着灵根内的火气都快被这水汽抽干了精神,连着脚下都觉半丝力气都没了!
上回就在您这欺寒亭口子上,小子蹲了半天才好容易熬到出来的!真君这回且饶了我吧!”释惟揪着一把大胡子,说的十分的可怜。
仲慕则在他旁边跟着死命点头:“是啊,是啊!好师兄,现在天气正好,要不,就让我们俩在外面蹲着玩会儿也行呐~”
“哼,我这寒水之精取自昆仑赤寒山心处,虽表感森寒,实际却最是阴阳平衡之物。
况且,此水到如今已被我炼出千重精寒,它对于你们这些小辈来说,锤炼灵气中的杂质是再好不过之物!
我又不会害了你们,这一个个的,怎么都不知珍惜!”秩永真君无奈的摇摇头。
而后再不和他们计较这些须末节,广袖一卷,就将拖拖拉拉的几人全都送进了右侧,依旧被水帘遮掩,难以看清的内亭里去了。
听着里边释惟和仲慕显得尤其凄惨的叫喊声,秩永铁眉一皱,对着里面道:
“你们在里边鬼吼鬼叫什么,要我出手封了你们的声音?有那个力气叫喊,不如静下心,凝神静气,抱守真元,自可不被无尽寒意所扰。”
里头的惨叫戛然而止,不过也就静了一会,就听得里边响起啪嗒啪嗒的一阵小跑声,亭雾之帘上就印着一左一右两道躬蜷扭曲的影子,同时,秩永耳侧还伴着哆哆嗦嗦的切齿之声。
秩永隐晦的翻了个白眼,收回了视线,不再管待在欺寒亭中的几人,转而对子斐招手,十分慈和道:
“你便是青小子口中的子斐?我听青小子说,你于阵盘对弈上十分之精深,这倒是难得。
来,咱们且对上一局九宫八卦盘,也好打发打发时间,你且放心同老夫对弈,老夫可不会以势压人。”
对阵之盘分上中下,以阴阳两仪为底,九宫四时合中盘,四象八卦为升盘,因九宫连天地、起阴阳;
八卦则观天之象,察地之法,这对阵之盘便皆以九宫八卦为名,是以,一般以盘对阵,在修士口中,基本皆如此相唤。
子斐拱手道:“连青过于夸赞子斐的本事,子斐不过是对一些基本阵意有两分研究,还望真君多让一让才好。”
他说完,一撩衣摆就落座于秩永对面,秩永一愣,哈哈一笑:
“好、好、好!你小子倒是不谦虚,那就让本君好好看看你的本事!”
秩永又笑道:“我这冰晶玲珑盘无需再借外力来使,对你来说倒也合适。”
说着,他抬袖就在晶彩剔透的玲珑棋盘上一拂而过,棋盘格翻转涌动,眨眼间变化为复杂精巧的九宫八卦阵盘。
阵盘中心又分出两缕由跳动冰珠子聚成的灵气,在秩永与子斐身前,分别化出一个额外的,由冰灵气组成的缩小版九宫八卦阵盘。
“子斐好久没用过这对阵盘了,还请真君稍候片刻,待子斐先在这控阵盘上过一遍手。”子斐面含浅笑的询问。
见秩永颔首,便抬起一手,修长的手指先是在控阵盘上随意拨弄了两下,试了试。
而后先是拨出了个火生囚灵阵,指尖不停的在控阵盘之上飞舞,即刻又连换着拨摆出五行阵,又换着四时、万象等等基本阵列一一极快的试阵。
他细观阵法连换间,控阵盘转动顺利,转换时并不会因为阵法的相对立,而引起卡盘、变阵、跳阵或是消阵等情况,便微微点头,而后伸手往大阵盘上示意:
“真君先请。”
秩永看着对面端坐的子斐,看他身上不过有微微灵气波动,可面对着自己,却一副镇定自信的从容模样,桃花眼一挑,心中傲气也起,便不再让。
他身前的控阵盘瞬间飞速转动起来,控阵盘上的数列迅速变动配对,而后玲珑阵盘西角缓缓生出第一阵。
子斐只略一看,在控阵盘上信手拨了几下,在那阵东北角起了一阵。
二人这便伴着欺寒亭中不消停的动静,和亭外若有若无的落瀑之声,在阵盘上无声较量起来。
另一边,常乐则跟着长平,顺着亭廊往观景外亭而去,长平一路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起来:
“常乐,平常时候,和你这回闭关,灵气行经时可有何不妥之处?”
“并无。”常乐老老实实的说:
“小子经脉内灵气运行一向顺畅,而因着近来专心闭关了这许久,今日出关之时,更觉灵息饱满浑圆。
嗯..不过有一点很是异常..”常乐停下话来,略想了想措辞,斟酌了下该说多少情况出来,方又接着说:
“就是,到得灵息浑圆之后,每每在小子将行完一个大周天,感觉经脉中灵气将要形成满月之态。
气海中马上就能被灵气冲出一个长久的灵力漩涡,正有破开筑基初时,正式进入一层之感的希望时。
小子明明有立时带着灵气立行气海,进入下一个周天灵气循环,并极力拉满灵气在经脉中的奔流速度,可前一会子感觉到的那种突破感,却如昙花一现,悄然无踪!”
说着,常乐就难免想到这次闭关,在每每修炼时,那种看着体内灵气,明明满满占据经脉所有空隙,可她想尽办法,却始终无法让那些灵气,在气海中形成灵气漩涡。
这么久了,一直都只能让偌大的气海,只做个纯纯让灵气过路的大型经脉,半点真正的作用都没发挥出来的郁闷,心中很是觉得,自己这筑基是在真是筑了个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