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引 第11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混账，你可知错！”

听到这一声吼，我慌忙伸手扯了扯一旁人的衣角：“哥哥……”

“不许喊你哥哥！”老头儿瞬时转过身来，肃色严厉道。

我暗暗收回手，跪在地上兜绕着两根食指，不敢吭声。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我那位于五大家族之首的仙首爹爹，百里烈。

而方才在爹爹面前告了我一状的“好哥哥”此刻就站在一旁。

“你说说你，”老头儿抖着手指着我，又转向我一旁的哥哥，“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默允的！”

他的手越抖越厉害，再次抖到我面前：“你你你……”

“爹爹——”怕这老头儿当场昏厥，我一把握住他指到鼻尖的手指，故作可怜，“我知道错了。”

他问：“错哪儿了？”

我跪正身形诚恳道：“我不该上神竞台，不该同别人比武，不该冒然召唤神器，更不该没拉上哥哥一起……”

“你说什么？！”老头儿气得胡子直吹。

我慌忙改口：“啊，我是说，不该不听哥哥的话。”

“简直胡闹！”老头儿一下子抽回手不再看我。

他无奈缓口气，又责问道：“你可知这百神竞器有多危险？”

为了博得他的夸奖，我眨了两下眨眼歪头道：“爹爹我赢了。”

他哼了一声，反问我：“那你要是输了呢？”

我龇着牙朝他笑笑：“以女儿的身价，要是不小心被杀了，会有好多好多赔偿金，到时候爹爹就是仙林首富啦！”

“你——”老头儿似乎被气得不轻，一副要背过去的样子，于是哥哥便成了殃及的池鱼，“你也跪下！”

见着端庄雅致的哥哥同我一起罚跪，我掩着袖子凑到他耳边低笑：“哥哥长这么大第一次罚跪吧？”

他淡瞥我一眼：“托妹妹的福。”

“跪着还说起小话来了是吧？”爹爹止道。

我抿起唇，又乖乖跪正。

老头儿在我与哥哥身上审视一圈，又训我道：“且不说你上神竞台之事，这召唤灵器你用了全部灵力，若是召唤不出，反被灵器反噬，你这条小命可就没了！”

“可是爹爹……”

“我再问问你，”他打断我的话又道，“你既已召唤那神翎，又为何赠于旁人？”

我盯着老头儿衣摆上绣着的两枚简易小仙鹤图案喃喃道：“我有爹爹，有娘亲，还有哥哥，有整个神灵之巅为家，可是他、他什么都没有……”

我伸手撵住他的衣角扯了一下，声音小得犹如蚊呐：“爹爹，我知道错了。”

老头儿终于缓和了语气：“这世间之事，世间之人，岂是你一人能拯救的？”

我鼓着腮帮不再吭声，一旁的哥哥破天荒地替我求起了情：“爹饶过妹妹这一次吧，我也有错。”

“你当然有错，”老头儿忽然又凶起来，指着他道，“明知她要干什么还不阻拦！”

哥哥一时噤语，我却在一旁险些笑出了声。

老头儿最后命道：“你们两个在这跪到明日午时，我会叫人看着。”

“啊？明日午时？”我慌忙抬头蹭着膝盖跪行至他身前，“要跪一夜啊，爹爹饶命……”

“我看你这精神大得很，”他退却一步低头看着我又道，“那就跪倒后日……”

“跪跪跪，爹爹叫人来看着，保证一炷香也不少。”我赶紧打断他的话，举三指向他保证，怕他再多说哪怕半个时辰。

我眨着眼表现出一副乖巧的模样，他这才转身走开。

见他走远，我身子一软，撑着腰起身，腿还没伸直，一道声音传来：“谁叫你起来的！”

“咚——”

我双腿一屈，立刻跪倒，膝盖磕碰在石板地上，疼得一颤。

我转头看向我的好哥哥，他正在闭目养神，即便是跪着，也是一副儒雅之态，我又蹭到了他跟前。

他睁开眼，却被我突然靠近的脸吓了一跳。

我凑着鼻子在他脖子上闻了闻：“哥哥你的灵力好香，可不可以给我吸一口？”

他拢了拢领口，微微推开我，似是有些不自在，嗔责道：“整日没个正经样。”

我叉腰不满，和他算起了账：“哥哥见我失了一身灵力，不仅丝毫不关心我，却还要同爹爹告状！”

他无奈抓过我在神竞台上割破的那只手，覆上自己的手掌，运转着灵力渡我调息：“你上了神竞台，召唤的是神翎，怕是没个百日，灵力一时难以恢复。”

“百日？”我如同雷劈，瞬间炸毛，“哥哥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敲敲我的脑袋：“我早说有危险，你可有听？”

鉴于理亏，我鼓着嘴气嚷嚷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问我：“你身上那半枚君影呢？”

……啊。

我挠挠头，装作想不起来的样子：“我好像放在屋里了。”

然而他观察细微，道：“今日进赛场时我不是还见你带在身上吗？”

若是他知道我轻易就拿他赠我的生辰礼去同一个陌生人换银票，这得多伤感情。

我呵呵笑了两声：“那是哥哥看错了。”

他到底也没再问我，我本还想问他识不识得今日赛场席位上在我们左右的那几位，毕竟能坐在最上等席位的身份必定不凡，指不定就相互认识，而那位拿了我腰佩的人我现在又寻不到他的身影，除了旁敲侧击地从哥哥嘴里打探，也不知道找谁。

但眼下显然不是打探的好时机，哥哥聪明得很，我再多问两句，被他猜出来的话，现在可就是睁着眼在撒谎了。

哥哥的灵力透着一股清澈的花香，感受到体内散乱的那点儿灵丝在一点点平稳，我忽然有了些困意。

回想起今日的比赛，我有些好奇道：“哥哥，这神翎很容易召唤吗？”

哥哥道：“迄今为止，你是第二个在百神竞器上召唤出神翎的人。”

“第二个？”我有些惊奇，“那第一个是谁啊？”

他默了片刻，只道：“忘了。”

我怏怏地哦了一声，又嘟囔道：“哥哥我好困，你困不困呀？”

脑袋有点儿迷糊，只听他轻声道：“不困。”

我晕晕乎乎地打着盹儿：“爹爹只说跪着，没说不给跪着睡觉吧？”

他：“没说。”

“嘻嘻，那就——好。”我一头栽在他肩上，昏睡过去。

翌日卯时再睁开眼时，我被几十双探过来的脑袋吓了一跳，猛地从哥哥身上退开身，只见周身围了一圈师兄弟。

“师妹早啊。”

他们笑眯眯地同我打招呼，我也笑眯眯地摆了摆手：“各位早啊。”

“一个个还不去练剑！”

爹爹人未出，声传来，吼得一群师兄弟们纷纷散开排好自己的位置开始练剑，而我和哥哥便被这群人围在正中央。

我见哥哥依旧跪得笔直，一脸惊讶：“哥哥你一晚上没睡吗？”

他屈指轻刮了一下我的鼻梁骨：“静息了片刻。”

也是，依他的修为，小憩片刻足矣。

我伸了个懒腰于他并肩而跪：“哥哥你觉不觉得这样被一群人围着练剑很丢脸？”

我凑到他耳边笑嘻嘻道：“哥哥觉得丢脸死了对吧？”

我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两位师姐：“哥哥你看十一师姐和十二师姐的眼神，啧啧啧，肯定在想‘啊呀，我的大师兄第一次被罚呢，一定又是因为他那个倒霉的妹妹，好心疼呀’哈哈哈哈！”没说完我就自己忍不住笑了。

“……”然而哥哥一脸无语地看着我。

见哥哥也不理我，我歪头看一旁最近的一位师兄道：“十七师兄，昨晚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什么宴会呀，篝火呀，狂欢之类的活动？”

十七师兄一边练剑一边回我：“篝火倒是有，那些门派家族们自己组织的。”

“啊？真的啊，”我哼声道，“竟然有篝火没有我，都怪那个老头儿叫我在这罚跪，错过了这么好玩的聚会。”

“你这罚跪还想着玩呢？”另一位笑师兄呵呵道。

我叉着腰理直气壮：“那当然，跪着多无聊啊，再不想想好玩的事，我都要闷死了。”

又有一位师兄打趣道：“小师妹你这跪了一夜膝盖不疼吗？”

“她哪能安分地跪一夜？”有一位师姐忽然插话，“你们时才不是没瞧见，她在大师兄肩头睡了一夜。”

我仰着脖子得意洋洋：“你们这是嫉妒我。”

那位师姐笑道：“自然嫉妒，嫉妒的要命。”

这时有人接话：“早知有这等好处，我们倒不如都上那神竞台试试身手，回头还能挨在大师兄身上睡一晚。”

他的话惹得一群人哈哈做笑。

“都不许和她讲话！”爹爹大约是见不得我们太开心了，又传来吼声，同门们缩着脖子憋笑。

我摸着扁扁的肚子问身旁人：“哥哥你饿不饿？我昨天废了一身劲也没吃上几块肉，肚子都扁了。”

见哥哥眼睛也不睁，我对着大堂喊道：“爹爹，我要吃饭——”

老头儿没回应，我正扁着嘴，眼下已有小丫鬟端着托盘放在了我面前的地上，虽然只有馒头没有肉。

我抓了一块馒头递到哥哥面前开心道：“哥哥你尝一口？”

哥哥没反应，我又递了递：“尝一口嘛。”

他还是不动，我来了火：“哥哥你尝不尝？！”

这时他才睁眼啃了一口我手里的馒头，我瞬间开怀，指着他笑：“哥哥你看你像不像要上刑场的死囚，哈哈哈——”

笑了一半，嘴被他用另一块馒头堵住了。

我不依，拿着手里的馒头去堵他的嘴。

“啪——”

“啪——”

四周突然传来一阵托盘落地的声音。

我转头看去，只见同门们皆打坐在地，面前各自摆放着一方托盘，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地面对我和哥哥，将我二人围在中间。

再一看，他们的托盘里却也只是馒头和白粥。

“哎？四十六，我第一回坐这练武场用早膳呢，真有趣。”

“今早的馒头格外香呐，你说是不是？”

“是啊，要是来点肉就更好了！”

我眼眶一热，朝他们喊道：“喂，你们干嘛？”

“吃早饭呐，师妹没看见吗？”

“师妹当然没看见，她脑子那么笨，不好使。”

“哈哈哈哈……”

整个练武场荡开一片笑声，我却觉得眼睛越来越酸。

“对了师妹，你昨天召唤的那个，什么神翎，是什么样子的啊，我昨天没去，没看到，你给我说说呗。”

我吸吸鼻涕，挺直身姿：“那你们可得听好了，我可威风了……”

直到多年以后，忆起当初的场景，我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