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身体不断地往下坠,全身都被温软的水所包裹着。
齐邈的神识混沌,只能随波逐流缓慢下沉,然而却在深黑不见一丝光影的水中,一双手伸了出来揽起了他的身体,往上一点一点地游上去,最终浮出了水面。
当齐邈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时,他的思绪也逐渐回笼。微微睁开眼帘,他仿佛要被刺眼而明媚的光线所灼伤,立马又紧闭了回去。
直到适应了之后,睁眼看清眼前环境的齐邈,着实愣住了。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之前他和季望舒沈星河他们几个在扶风城的那个小院子里,而现在怎么在一处树荫遮天的古老密林当中?
他这是上哪儿了?
齐邈还沉浸在诧异里,然而当他抬头发现季望舒那张没有丝毫瑕疵的俊美面容时,震惊再一次的降临了。
此刻齐邈发现自己正被季望舒抱在怀中,可是他低头看自己时,却发现他目前已经变回了一只狐狸的样子。
全身的雪白绒毛都被水打湿粘在一起的落汤狐狸模样,丑的简直没眼看!
不忍猝睹水面中自己的倒影,齐邈挣扎着想从季望舒的怀中跳出来,却被正走向岸边的季望舒一把给按住了。
半张狐狸脸蹭在季望舒的胸膛一侧,透过已经沾湿的薄薄衣衫,齐邈能感觉到季望舒肌肤之上所传递而来的温度。
幸好脸上有皮毛遮掩,否则脸红的狐狸还能看?
忍住想要用爪子蒙住双眼的冲动,齐邈趴在季望舒身上心里默默地在想,季望舒有没有认出自己,还是把他当成了一只不知道哪儿窜出来掉在水中的野狐狸给救了上来?
走神的齐邈直到季望舒用法术将他身上的衣物及齐邈自身的皮毛都烘干后,方才看看反应过来。而他一抬眸,便落入了季望舒漆黑的瞳仁当中。
浑身雪白的幼狐歪着脑袋,竖起毛茸茸尖耳朵的模样极为可爱。如果是上玄宫的那些女修们看见了,肯定抑制不住喉咙中的尖叫,带着母性光辉地伸出双手抚摸幼狐。
不过,季望舒却显得十分平静,甚至平静地有些冷淡。
他带有审视性质的目光,富有穿透力,似乎能看穿齐邈心中的想法,他的任何念头都在季望舒的眼中无处遁形。
这让齐邈有些想要炸毛,虽然齐邈已经极力忍耐了,不过他蓬松的大尾巴却抑制不住地甩动,根本脱离了他的控制。
齐邈:……
感觉已经被尾巴出卖了他忐忑心情的齐邈,索性破罐破摔迎上了季望舒的眼睛。
齐邈:看吧,我就是一只狐狸,大大方方地给你看个够吧!
不过下一刻,季望舒抬手抚摸上了他的头顶,顺带连两只尖耳朵都揉了一遍,最后还捏了捏齐邈的后脖颈。
直接傻了的齐邈瞪大了一双圆溜的琉璃色狐狸眼,脸上仿佛写了懵圈两个字。
看着呆住了的幼狐,季望舒突然却被取悦了一样,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
浅色的薄唇扬起,凌厉的眉峰舒展开来,他像世间最高不可攀的雪峰,终有一天轻风拂来,融化成了杏花春雨般的细腻温润。
目睹这一切的齐邈,又一次的愣住了。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季望舒了?
在齐邈的脑海中,带着这样爽朗笑容的季望舒都存在于过去的记忆当中,遥远得仿佛与他之间斩下了一刀深如沟壑的的裂缝,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而动手划下这条边界的人正是他自己,这也就是齐邈一直不敢面对季望舒的原因。
看见怀中的幼狐陡然将脸转到一边,季望舒并没感觉到什么,反而抱起狐狸,不顾形象地将自己的脸埋在柔软蓬松的雪白狐毛中蹭了蹭。
季望舒知道他喜欢怀中的这只狐狸,不出于任何目的,就是喜欢。
抱着狐狸,季望舒走出水潭的边界迈入了不知通往何处的一条林间小路。
精通阵法和其他奇门遁甲的他,已经发现了这里其实是一座幻境。而他和狐狸就是通过之前鬼手花底下的阵法来到这里的。
修长的手指一边逗弄着狐狸尖尖的耳朵,季望舒一边研究起了该如何从这幻境当中出去。
齐邈跟没骨头似地趴在季望舒的身上,两只爪子抱着他的手臂,等着季望舒为他们找寻出路。
他想过将自己变回人的模样,但是最后还是没那么做,选择了待在季望舒的怀中。
齐邈贪恋季望舒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出息。
要是玄玙或者云无期知道了,八成得笑死瘫在地上。而重曜的话……
想到重曜齐邈猛然一惊,连毛都炸开了。
若是重曜知道自己跟他抢人,他会怎样?
虽然重曜表面上对他们几位殿君倒也算好说话,可是内里重曜是如何一个人,齐邈并不是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入魔界之时,已经成为天狐族族长的哥哥齐觞就曾经提醒过他,让他提防重曜。
“这世间仅存的唯一一头凶兽九婴,现在成了九天十域的执掌者,对仙魔妖三界来说都不算什么好事。”
不能阻止齐邈想去魔界的决定,齐觞只好叮嘱他让他千万小心重曜。
可现在看来,他以后肯定是要跟重曜正面杠上了。
美人如此多娇,引得无数英雄竞折腰啊!
不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齐邈只好如此安慰自己。
轻轻晃动尾巴,抱着季望舒的手臂,在他的怀中,齐邈竟然睡了过去,而他一觉醒来,看见周围纷乱的战火硝烟,发现自己又换了个地方。
爪子紧紧勾住季望舒的衣衫,确认他还在自己身边后,季望舒察觉到齐邈醒了,便朝他解释他们目前的状况。
“我们一直都在这处幻境当中,随着时间的流逝身边的风景人物也会发生不同的变化。”
齐邈:那我们现在所见的这些是……?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季望舒竟然能够知道齐邈此刻所想的问题。
“千年前古云国的乱世景象。”季望舒眺望着远处被大军包围的城池平淡地说。
古云国一词出现,让齐邈记起来之前在茶馆说书人口中的那段故事。
面对齐邈犹带疑问的目光,季望舒肯定了他的想法。
“就是说书人口中的云国,扶风城便是建立在古云国的废墟之上的,而它曾经是一片被铁马金戈所践踏的火海战场。”
除了那位老说书人的故事补充之外,季望舒在此之前就看过描写了有关古代云国的书籍。
确实如同说书人所言,古云国以人为牲,祭祀诸神。而那位云国王子,其实就是古云国末代太子姬越。
这太子姬越最后落了个什么结局,齐邈是在店小二的口中听到过的,只是没想到他还能亲眼在见上一回。
站在半空中俯视底下整座战场的季望舒怀中抱着幼狐,与齐邈一起再次见证了千年前太子从城墙上跳下,以身殉国的悲壮场景。
只不过,在黑云压城,空中飘荡起如丝般的小雨时,季望舒和齐邈还见到了一个人。
魔尊重曜。
他亲眼目睹那白衣黑发的太子姬越从城楼一跃而下,风卷起他的衣袍,仿若一只落入凡尘的白鸟,又或者是暮春时节从枝头被风卷落的苍白花瓣。整个人沉默地像似一尊石刻的雕像。
依靠着这处千年前留下的幻境,齐邈和季望舒可以看见重曜,但是重曜却不能见到他们。
毕竟,他们身处于两者不同的时空。
重曜竟然会出现在古云国太子殉国的地点?
齐邈咬着爪子暗暗猜想,忽然意识到一千年前重曜还不是魔尊。
假若太子姬越与重曜相识,为什么重曜不能救下对方?可如果他们不认识,重曜为什么要亲眼看着他殉国,却不动神色,任由风雨浇淋他自己?
就算当时的重曜不是魔尊,可那也是上古凶兽九婴一族!想要让云国不被他国所灭,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各种疑惑充满了齐邈的脑袋,让他没有看清楚太子姬越的长相。
在还记载了云国历史的残简之中,曾提过一笔姬越的容貌。说他姿容甚美,惊为天人,如琼林玉树,朗月入怀。
齐邈没看过但是季望舒却知道,可是季望舒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太子姬越竟然长得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仿若双生。
长睫微垂,遮掩了眼底的诧然惊讶;季望舒抱紧了怀中的幼狐,下一刻幻境消失,那无论是风华绝代的人物还有充满杀意的战场皆泯灭如烟。
“啪——”
一枚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响起,往地上一看,竟然是一颗龙眼大小的鲛珠。
原本带着柔和光晕的鲛人珠现在已布满了条条如蛛网般的裂缝,莹白的颜色也灰暗了起来。
之前的幻境皆是因为这枚鲛珠而起的,所以幻境消失后,鲛珠也就失去了作用。
鬼手花底下的阵法连接的是一处秘境,之前由于季望舒齐邈的到来触动了鲛珠,所以才会被陷入幻境当中。
整个洞府中除了几盏燃起的鲛人灯之外,只有石台前放着一支笛子。
这笛子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似金非金,似玉非玉,唯有笛身上镌刻着奇异的花纹,流转着仿若水光月华般的淡淡光芒。
齐邈从季望舒的怀中跳下,一路蹦到了石台前坐下,示意让季望舒来拿。
季望舒拿起这只奇怪的笛子,看见在一角刻有名字。
曲渊。
按照阵法的时间来推算,这处洞府秘境已经起码有七八百年没有人踏入过了,而根据幻境中的云国末代时期可知,这笛子的主人或许就是千年前与云国有关系的修士,所以才会存放那段过去的记忆。
不过,现在被季望舒齐邈他们白捡了这个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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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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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幻境古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