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 第8章 第 8 章

电光火石间，简知宁与他飞快地对视一眼，一把捞起他面前的神经脉冲枪，快步移到他身后，用身体牢牢护着穆君相。

简知宁紧紧握着脉冲枪，枪口对准袭击者的方向，他冷静道：“请放心，他不会有伤害到您的机会。”

穆君相沉默一瞬，毫无波澜道：“是么？”

简知宁给脉冲枪下令蓄力，闻言只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请您放心。”

穆君相：“……”

他尖锐的目光打量着简知宁的背影，然而那纤细修长的身影却丝毫没有转身的迹象。

他眉眼压低，推开椅子站起身，高大的身躯瞬间脱离了保护范围。简知宁的身躯与他相比甚至能用“瘦弱”二字来形容，更别提替他挡子弹。

穆君相的心口暴露无遗，但他毫不在意，单指将简知宁推远，并卸下他的脉冲枪放在桌上，扶着精神链接装置淡声下令：“击杀。不留活口。”

简知宁倏地回头，与穆君相对上目光。

在那似乎能穿透一切的视线中，他忽然明白，穆君相根本不在意这场袭击，他早有预料，甚至还能利用这场袭击，游刃有余地来试探他。

但他并未露出丝毫破绽，简知宁垂下眼帘，如果他选择回头给穆君相一枪，恐怕不仅无功而返，还要被埋伏的人手打成筛子。

细微的枪声从远处传来，片刻后，访客申请发送到穆君相的智脑上，他随手同意，办公室的门霍然打开，一队武装仿生人进入，为首者手中拖着一具尸体，他走到穆君相面前，恭敬地道：“穆董，这是那个狙击手。我们没能活捉他，到的时候他开启了自毁模式，记忆库受损了70%。”

简知宁退到一旁，轻轻瞥了一眼那具尸体。

胸腔从中向两侧翻开，露出了里面鲜红的皮肉与内脏，武装仿生人把它拖进来后，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穆君相不置可否，他道：“记忆芯片送到实验室破解，地面处理干净。”

“是！”武装仿生人微微鞠了一躬，将尸体拖出门去，临走前将地上的血痕清理得一干二净。

“你，”穆君相朝他转来目光，“审查完成后……”

“呯！”一声巨响猛地炸开在两人耳边，简知宁目光微顿，迅速搜寻着声音的来源。

第二次敌袭？！

下一秒，他就知晓了声音的来源。

巨大的精神网朝他们扑来，将二人卷入深不见底的网格中，简知宁几乎瞬间就意识到这是什么——

方舟居然强行将他们捕捉进了精神网络中！

大量的精神攻击向他们袭来，那些飞速流动的数据上全都淬了毒，每一段数据的目的都是释放病毒、要了他们的命！

简知宁脑中处理大量数据，攻击即将落在神经之前，他终于发出最后一条指令，一面数据墙迅速撑开，将到来的所有病毒数据尽数吞噬！

撑起这道墙后，他想起什么，倏地回头，看向身后。

仿生人脑内自带的线路使他被捕捉进来，且短时间内无法逃离。但穆君相不同，他是自然人，只要强行断开精神链接装置，便能逃过……

不！

他的瞳孔中倒映出了穆君相的身影，穆君相眉头紧锁，黑色长发散落，面上神情晦涩不清。

他并没有摘下装置，更没有断开链接！

简知宁注视他片刻，穆君相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个解决方法，但他没有这样做。

数据墙将穆君相包围，他手指紧紧压着太阳穴，他抬起头，朝前方投去一个冰冷的目光。

“江宥，你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他的声音沉沉地砸向数据流的深处。

简知宁微微蹙眉，数据流飞速从耳边掠过，为他带来大量信息。他越过数据墙看向前方，一个身影渐渐清晰，向着穆君相所处的位置缓缓走来。

红发的少年掀起一侧唇角，露出一个伶俐的虎牙，他轻蔑地笑道：“啧啧啧，想不到啊，久负盛名的穆董也会这么狼狈，怎么，拿不出伏击我的那副架势了？”

他在数据流中站定，目光没有分给简知宁分毫，嘲弄道：“我想，现在让你选择的话，你还是会坚持和我作对，所以我只好赶尽杀绝了。”

江宥轻轻打了个响指，简知宁敏锐地察觉到数据流中的信息随着这一声响指悄然变化，先前所包含的精神毒素与其相比简直是小儿伎俩——

它们只传递出一个信息，必杀！

穆君相冷冷地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他将精神链接装置扔在脚边，这分明是强制断开链接的信号，然而他却仍停留在网络中！

江宥对此没有丝毫诧异，他笑嘻嘻地挑眉道：“你还有什么筹码？我可是清理掉了几乎所有仿生人，就算这个垃圾还在，对结果也不会有丝毫影响。”

众所周知，仿生人脑内装备有大量线路，运用精神网络像呼吸一样简单。一旦他们同时在精神网络中发起进攻，那将是个非常可怕的效果。

但现在，禹疆失去了大部分仿生人，江宥显然保存了大部分战力，二者根本无法对等。

简知宁面无表情地加固了数据墙，并在后方对它做出了临时修补。

穆君相扫了他一眼，轻轻扬起下颌，目光中尽是讽刺：“是吗？”

一直坚持不懈向他们攻击的数据流忽然停止，像是被强制按下了暂停键，无法再动弹分毫。

但简知宁却看出了它们细微的颤动，他们的攻击并未停止，而是被穆君相强行控制、不得再靠近一步！

江宥咧开嘴，虎牙更明显了，他笑道：“原来你还有后招，那这个垃圾呢？你也能用得上吗？”

简知宁扶了扶镜片，默不作声地操纵数据流，只不过他的影响微乎其微，数据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薄了许多。

见状江宥哼了声：“垃圾就是垃圾，没什么……”

他的声音顿住了。

被穆君相强行终止了攻击的数据流陡然开始倒流，带着自毁的指令，向江宥攻去！

简知宁镜片后的目光沉着冷静，他没办法按照原主的做法帮助江宥，在这种状况下更没办法不还击。

……至于更深一层的想法，在听到江宥口口声声将原主与他本人称之为垃圾时，他没办法做到不回应。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简知宁仍然是那个默默工作的403，没人知道他的到来，包括江宥。

不知经此一事，江宥是否仍将原主看作是所谓垃圾？

简知宁或许可以不在乎，但却无法亲眼看着原主的心意被踩在脚底践踏。

穆君相看着江宥，面上波澜不惊，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嘲弄：“我还有更多后招，现在，你可以展示你的筹码了。”

江宥阴冷地看了他一眼，这次他终于屈尊降贵地分给简知宁一点目光：“你们迟早会输，别得意地太早。”

在自毁的数据落在身上之前，他摘下了精神链接装置，身形从数据空间中消失，两人面前的精神网络也渐渐消散。

办公室中，穆君相坐回椅子中，他淡淡道：“从今天起，你的一切工作停止，等待审查完成，顺利通过后允许归岗。”

简知宁腮边绷紧一瞬，他果然早就开始了怀疑！

为了避免让穆君相察觉更多破绽，他没有丝毫停滞，平静地答道：“是。但您方才给我的权限……”

“权限使用时长只有十分钟。”穆君相淡淡答道。

从他获得权限开始，一直到刺杀结束，刚好正是十分钟。简知宁意识到那或许是真的刺杀，但一定包含有杀鸡儆猴的意味。

他当机立断地从智脑后掏出权限芯片，上前一步将其放在办公桌上，微微低头道：“这是您的权限芯片。”

蝮蛇游动上前，一口将它吞噬，芯片被口中的毒液融化，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穆君相并未多看，抬手示意他离开，简知宁后退几步，转身走出办公室。

他走出禹疆大楼时，天边已经蒙蒙擦亮，智脑上显示现在已是凌晨三点。这夜终于过去，但简知宁要面临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原主的种种行为，穆君相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只是留到了日后清算。他不能束手就擒。

简知宁推开门坐在床上，他没有开灯，宿舍内异常昏暗，他闭上眼，调整波动频率，与精神网络建立链接。

睁开眼，他置身于人群中，无数人影从身侧穿过，路人有意无意地扫过他的黑发，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简知宁将自己的面貌向之前的模样做了调整，最明显的是发色与瞳色，黑发随意扎在脑后，湖绿色的眼瞳深不可测。

他无视了周遭的打量，隐去身形，打开了机甲设计界面。

消息提示响个不停，他迅速在脑中过完所有消息，将这些消息大致分为了几类：一，吹捧；二，质疑与批评；三，邀请入职。

吹捧与批评大可不予理会，他将第三类消息单独列出，飞快从中找寻。

“您好，感觉您比较符合我司的岗位要求，请问是否有意向入职……”

“闪迅公司邀请您进行简历投递……”

……

简知宁飞快地点开又关闭，大量数据飞逝而过。他几乎将消息翻到了最底，才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

“您好，请问是否有意向加入我司机甲设计团队，无线下入职要求，工作内容为负责机甲设计图纸的审查与修改。”

对于简知宁来说，工作内容再简单不过，他教课的那几年里不知改了多少份设计图，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需要参与线下工作，只需要与这家公司保持着最淳朴的交易模式：给钱，改设计图。

并且薪酬也很客观，目测完全可以凭借这份工资买护理液、以及仿生人所需的维持生命材料。

他点开消息框，回复：“可以，每张设计稿300信用点。”

X32星，一个娃娃脸男大学生猛地摘下精神链接装置，冲出房间狂砸隔壁宿舍门：“老杨！老杨！大佬回我们了！他说可以帮我们改稿！”

智能管家被砸得不堪重负，机械男声善意地提醒道：“请不要继续对公共设施进行暴力行为，否则我将记录下您的面部信息，并将其提交给校方。”

娃娃脸讪讪地收回手，面前的门被慢慢拉开，老杨眼圈下一片青黑，脸上布满了熬夜导致的青春痘，他打了个哈欠，问道：“他水平行吗，你别又被骗钱，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娃娃脸挠了挠脸颊，迟疑道：“应该不会吧……要不先发给他几张，看看他水平如何？”

老杨又打了个哈欠：“你自己看着办，我要回去睡觉了。”

他哐当一声关上门，娃娃脸愣了：“你不和我一起改吗？万一你的设计又出错、把建模场弄出故障怎么办？”

半晌得不到回应，他抬手锤了几下，拉长声音道：“老杨——说话——”

门后一声钝响，老杨闷声道：“乐源，你如果再打扰我睡觉，等我醒来就暴揍你一顿。你自己改，我不感兴趣。”

乐源撇了撇嘴，心道我自己就我自己，说不定下次就炸不了建模室了。

他走进房间对简知宁回道：“没问题！现在有空批改……审一份设计稿吗，要把修改思路和问题都写出来！”

他这条消息发过去后，迅速转给对方300信用点，附上一张机甲设计稿。

简知宁在那端接收设计稿，一眼看去，一时无言。

……这是公司的机甲设计团队设计出的东西吗？他可以让对方的团队集体重读本科课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