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 第6章 第 6 章

江宥，方舟董事，原书主角受，原主曾对他一见倾心、坠入爱河，即使这感情在书中一文不值。

万籁俱静，仿生人宿舍窗口的灯一个接一个熄灭——他们的临时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断电，让他们进行强制休息了。

智脑无人操控，渐渐暗下去，房间里无一丝光源。

简知宁一动不动地坐着，如果现在有人开灯，就会发现他的面颊绷紧，牙关紧咬，牙齿无意识地磨动。

他仿佛回到实验室，面对熟悉的维度数据、在心中将一切抽丝剥茧。

禹疆紧急被联邦封锁，而发出解释通知后，紧接着就有江宥遇刺的消息流出，甚至附有一段视频。

这个世界对财阀**的保护程度严密到令人难以想象，可穆君相的肖像还是被人恶意泄露，而现在，禹疆被封锁后，江宥的面部信息同样被大面积传播，二者的情况极有可能并非巧合。

他查阅历史，禹疆和方舟两大集团在初期产生摩擦，随后穆君相的面貌信息被恶意流出。

二人因彼此的矛盾，而互相泄露对方信息？这次的刺杀也是穆君相的一场报复？

简知宁闭目，将这个猜测彻底否决。

他们的位置相同，一旦信息被泄露，面对的是数以百计的刺杀，他们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甚至还会不约而同地避免这种情况。

究竟是谁？

简知宁到来的时间太短，以至于无法找出有用的信息。他的面色渐渐发冷。

智脑突兀亮起，一则消息忽然跳出。

简知宁被打断思绪，睁眼打开消息框。

大段充斥着愤怒的文字不断弹出：

周雅臣：“你敢害我？！”

“你敢对我放神经毒素？！”

“我已经把全部事实告诉江董了，你这种心肠狠毒的东西，休想靠近江董！”

简知宁自动忽略了夹杂的脏话，轻飘飘地回了一句：“那他知道神经毒素的来源了吗？”

消息框那段猛地一停，简知宁继续道：“他知道你派义体人来截杀我、阻止情报传递吗？以及在我的精神源上标记坐标、散播神经毒素？”

智脑的另一端，周雅臣死死盯着光屏，客厅里的东西被他砸了个遍，一片狼藉。

他的手指颤抖着，额上流下一滴冷汗。

那天的情景在他脑中迅速铺开，玫瑰大楼中，他看着位置上那个颀长的背影，志满意得地笑了笑。

在他的手心处，一串暗色的代码在不经意间掠过，细腻的皮革手套上微微闪着光。

如果有人能够认出这段代码，或许会大吃一惊。

它能在三秒内扎根在精神波动的源头，并不断反馈给大脑皮层错误信号，使人脑误认为它传达出的精神波动太过剧烈、亦或是不够剧烈，从而减弱或加强精神波动，最终导致人脑萎缩或过载。

但不论是哪种结果，都只会让患病者生不如死。

联邦境内严禁神经病毒出现，普通人被它缠上的概率极小，更何况，即使是感染了病毒，也还有更换义体的出路。

但换做是仿生人染上病毒，就只有死路一条。

毕竟，没人会为了一个可更换的工具大费周章。

一个病毒，能够让这个仿生人永远闭嘴，而且死得了无痕迹，可谓是最佳选择。就连雇佣边缘义体人杀人抢夺资|料，与之相比都要甘拜下风。

周雅臣不动声色地抚平手套边缘的皱褶，欣然接受了玫瑰大楼的等级检查，随后向简知宁走去，伸出了手。

“久等了吗？”他微笑道。

余光里，仿生人的指尖与他相碰，神经病毒找到了合适的寄生体，顺着他的指尖迅速延伸到了手腕。

不等两人的手相握，周雅臣便笑着收回手，眼底有微弱的怜悯与高傲。

他的目的已经完成，无需和仿生人惺惺作态。

随后，他邀请简知宁用餐，拿到了他想要的这份资|料。

只是为保险起见，他不能让仿生人觉得自己发挥了大用处，粗略扫了眼文档，迅速找出一份错漏，对仿生人大肆批评。

他当时洋洋得意，却万万没能想到，会在昨天亲手将神经病毒传递给江宥，更何况那份病毒的每一行代码，都是江宥亲手指导他写出，他无从抵赖。

想到唯一可能得凶手时，鄙弃愤怒，他更多产生的情感是惊惧。

——一个低劣的仿生人，却能反过来给他下|毒？那更多的消息呢？

——如果他是义体人、或者更高一级的自然人，那周雅臣会遭遇什么？

顿时，他对这个仿生人生出了莫名的忌惮。

一定要杀了他。周雅臣咬牙想道。

见对方长久不再回话，简知宁抬手关上智脑。

从玫瑰大楼中带回的神经病毒，此时正老老实实地躺在数据库的一角。

仿生人对数据流极其敏感，拜直觉所赐，简知宁能够在第一时间找到这个病毒，并将它阻拦、封锁在数据库之外。

但普通人脑未与线路链接，极难阻挡这种代码，只能束手无策地等待侵略。

简知宁闭目躺在床上，静静地想。

在周雅臣的眼中，他只是工具，原主403也是工具，所以从未对工具有所提防。

要怪，就怪他自己吧。简知宁将周雅臣相关的资|料彻底删除，数据库中空空如也。

他坠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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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新型链接装置的营销方案，你觉得怎么样？”602将做好的方案递给简知宁，等待通过。

两人的工作内容相同，被分为一组，相互协助完成新型装置的推广方案。

简知宁接收方案，粗略地扫过一眼，在其中一项做上标记：“不要通过免费试用来拉拢客户，可以进行优化，购买禹疆旗下其他产品后附赠线下|体验试用。”

602思索片刻，点头认可：“通过已有客户来扩大范围，也好。”

简知宁的目光停在“全息偶像”上，随后迅速批准了方案。

在602如释重负的视线里，他不经意问道：“全息偶像大多投放在边缘居民区，但自然人居住在高等居民区，这条方案的可行性在哪？”

602正伸着懒腰，闻言不假思索答道：“当然是边缘居民区的自然人了！”

他见简知宁似有疑惑，解释道：“你出厂就是助理型，没去过边缘居民区，肯定也没见过那里的自然人。”

简知宁眉头动了动，问道：“那里也会有自然人？”

602道：“有，都是从一些低等星球升上来的，资源供给星、工业星、荒星……可惜攒够钱买船票，来到政治经济星之后，还是低等居民。”

他颇有些同病相怜道：“低等人花了一辈子也成不了高等，仿生人也成不了自然人，还不如在低等星球住。”

简知宁不答，伸出手指，默默竖在唇边提醒：“小声。”

仿生人议论高等居民是大忌，工具只能护主，而不是反过来刺伤主人。

602反应过来，在监视器的蓝光中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压低声音祈求道：“我刚刚昏头了乱说的，你不会告诉董事长吧？”

简知宁摇了摇头，低声道：“快收拾东西离开。”

二人匆匆忙忙收起装置离开禹疆大楼，602脱离了工作环境，长长地呼出口气，闲聊道：“虽然六区离第十区远了点，但是多少是高等居民区，能住在这里也是沾了禹疆的光。”

简知宁目光微动，道：“嗯。我确实没在高等居民区见过其他公司的仿生人，包括方舟。”

602摇了摇头：“住在边缘区的仿生人大多活不过三个月，但方舟更快，他们那里的仿生人，一个月就得返厂重造。”

简知宁没能在记忆库中查到相关线索，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和他们的仿生人接触过？”

这并不是保密内容，602坦言道：“精神网络上偶然碰见过，他一个月后就死了。”

简知宁的脚步停滞了一瞬，但602并未察觉，他问道：“……死了？”

602道：“嗯，他们没有休息时间，白天完成工作，晚上去接受实验，所以折损率高。”

简知宁的目光有些冷，他平静地问道：“用仿生人来实验？是什么实验？”

602耸耸肩：“不知道，实验内容是保密的。估计不好受，不然他们不会死得那么快。”

602看上去没有丝毫愤怒或伤心。在仿生人的认知中，报废返厂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空气沉默了片刻，这与简知宁的认知有极大的偏差，甚至令他有些反胃。

他平静地按了按自己的胃部，出声问道：“对于这些规定，他们没有提出过质疑？”

602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耐心解释道：“这很正常。仿生人因高等居民而诞生，不管寿命多长都是应该的，只不过禹疆的仿生人更幸运一些罢了。”

简知宁面无表情，眸中冷如冰霜，他道：“仿生人就不算……”

一阵风吹来，他突兀地止住了话语。

602向前走了几步，没等到他跟上来，回头奇道：“你怎么了？”

不对劲。简知宁忽然觉得有些缺氧，他向前走出一步，却感觉踩了一片虚空。

月光渐渐变得有些虚无缥缈，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变得扭曲了起来，他喘了口气，竭力向后退去：“602！不要向前！快离开！”

602同样发现了眼前的异样，他有些惊恐：“这是什么？！”

简知宁已经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于周围的空间，602的声音被放大、扭曲，只有几个字词能够传进他的耳朵

“怎么……了……什么……”

简知宁无力回答，他凭借着最后积攒的微薄气力，竭力向后扑去！

空气充斥肺部，周围的景象归于平常，简知宁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圈，回头看向方才经过的地方。

602已经没了身影，包括简知宁没来得及拿上的装置，都被碾成了齑粉。

简知宁胸口重重起伏，他喘息着转回头，跌跌撞撞向前走去。

空间波动刚刚结束，这里不安全，要离开。

他扶着墙壁，空间波动让他无法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肢体。这种感觉十分熟悉，每个维度设计师都会在初次接触实验时误入空间场范围，但这种后果并不严重，只要离开波动范围便能够活下来。

……但如果无法逃脱，便只能被空间场挤压至死，最终连一个原子都无法剩下。

像是602，上一秒，两人还在谈笑风生，下一秒，他就被卷入了空间波动中心，再无生还的可能。

简知宁强撑着身体向前走去。

这个世界怎么会产生维度波动？它未被外来维度侵略过，也没有进行维度研究的迹象，为何……

“叮。”

智脑接收到消息，在未经主人许可的情况下自行展开光屏，几行字在眼前铺开，简知宁抬眼望去。

“方舟：

为自己的损失感到兴奋吗，穆董？”

十秒后，这条消息自动删除，随后智脑迅速响起来，简知宁闭了闭眼，打开消息框。

“来自禹疆的工作通知：

请所有员工及时进行汇报。”

通知内容展开，里面是一条消息收集：“请看到此消息的员工填写自己的姓名。”

没有任何工作安排，与其说是工作通知，更像是一个存活确认。

简知宁关上消息框，站在原地，静静地感受着从身后吹来的风。

“叮咚。”

光屏上跳出仿生人所属者的消息：“穆君相：是否存活。”

简知宁将手指放在消息框内，光标不断闪烁，他输入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