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箭 第28章 Chapter 28

读大学期间她没有工作, 所以就没有之前的工资收入，田东父母每年秋天会给她打上一百块钱，加上她的一点积蓄生活上还过得去。

她周末不去打工, 用来学习, 还有和同学们相处，在她看来钱可以省省，但和同学相处的时间更珍贵, 不仅可以学习别人的长处, 更重要的是可以联络同学感情。

她寒暑假不回家, 用来打各种各样的工, 三年多下来五花八门，在兴趣班打工的时候，也蹭过不少课，学到了不少东西。原来读书的时候不止是只有学习，除了学习之外，业余生活也可以很丰富多彩。

1991年李小方有一次来信说, 田东辞职后很快就去了南方, 据说是下海, 这是电业局的同事私下说的, 真实性无从考证。严月在镇上小学又工作了一段时间后也从学校辞职了，后来不知所踪, 大家在小镇上再也没有见过她, 她父母看上去还算正常, 并没有报警什么的。

1992年学校开始交学费, 但是价格还算公道，一年八十块钱，每年一到开学季, 家长和学生们就围在缴费窗口，每个人手里拿着一叠现金。

1993年周云大学毕业，她拒绝了学校分配，因为分配工作基本上是回原籍，在北京四年，她已经很适应这个城市和里面的生活。同宿舍的有个北京同学，叫徐莱，平时虽然不大回宿舍，但意外地和周云关系很不错。九十年代不少外企开始进驻中国，经徐莱介绍，她去了北京一家很不错的外企参加面试。

周云良好的个人形象，流利的口语和扎实的专业能力给面试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经过几轮面试，她成功被录取，公司待遇很不错，安排住宿，薪水不低还有其他种种福利。之前决定要留在北京是一回事，真正要留下来则是另外一种体验，周云心里有期待也有点忐忑和不知所措。

同级的不少同学都是服从分配回原籍，周云决定去外企的决定在有些同学看来有点冒险，工资待遇确实是很不错，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长久，相比之下还是包分配体制内的工作保险些，而且说出去好听，社会地位也高。

在周云看来，她不想回家乡工作，现在不是因为人，而是因为那种闭塞的环境，去外企她开始确实有吃螃蟹想试试的想法，后来在面试的过程中她发现自己很喜欢外企的那种工作氛围。

毕业在即，马上就要离开生活了四年的地方，有一天吃完晚饭，她自己想去校园里到处走走，校园虽然不大，但到处都有她的回忆，转了一圈，她越发体会到自己对这个地方深深的不舍。

平时在学校，虽然早上出操时男女生还是分开站，但是私底下学生谈恋爱的已不在少数，这几年风气越来越开放，胆子比较大的情侣就明目张胆地在一起，一起参加各种活动，胆子小的就偷偷摸摸，私底下经常眉目传情，恋爱搞得像侦探剧。

她走到河边的那片小树林，那里是情侣们爱去的地方，四年来她从没去过那里，现在要毕业了，她好奇心突然发作，想知道小树林里到底是什么样子，接着她走了进去。刚走了不远，就惊到一对有情人，两个人正抱在一起吻到一处。她心想，听说学校不是经常有纠察队来这里突击检查，也许他们是情不自禁，将一切抛在脑后，也许是禁果最甜蜜。

说来有点可笑，她虽然没真结婚，但也好歹跟人同住了两年，该做的都做了，但是，她突然意识到，她的初吻还在。说实话，她内心确实有点好奇，也有点遗憾，毕竟她还不知道接吻究竟是什么感觉，是否真跟梦中体验的那样，让人喜欢。

从小树林中走出来，来到外面的林荫大道上，暗黄的路灯下，道路上到处是斑驳的树影，耳边还有隔壁教学楼朗朗的背书声，道路上人来人往，男生们的白衬衫，女生们扬起的裙摆，都在眼前一闪而过。

学生一**涌来，又一**离去，之前每年也见到学长学姐们毕业，她一直很忙，对别人的毕业好像并没有多少体会，现在轮到自己毕业，一眼望去，到处是让她怀念的过往。

最后她来到操场，她很喜欢这个地方，四年在这里度过无数的时光，健康的身体是一切的基础，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生活理念，父母早逝，虽然不是生病，但让她从小就意识到生命和时间的珍贵。

时间对她来说就像是海绵里的水，喜欢做的事情总会找到时间去做。

大学|运动会她进过几次啦啦队，第一次她穿着啦啦队队服在舍友们面前亮相，她们都惊呆了，说她看上去漂亮极了。

周云喜欢跑步，晚上去操场跑步对她来说是每天必须要做的事。

起源来自于想念。

从家乡刚回来的时候她还是经常会想起他，想必是某种后知后觉的思维惯性。她有一次想，如果我很累，就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于是她决定让自己身体累到不能思考，刚开始就是三四圈，后来跑多了她开始逐渐适应。

有一次她一口气围着操场跑了很多圈，她后来都忘记计数，后遗症是后来几天她的腿一直在疼，但那种逐渐打开身体，不断挑战自己极限的感觉让她有点沉迷。

那天的反常是因为她收到李小方的信，信中说他去了南方，她心情突然有点不好，后来她没有再那么任性过，但是跑步成了她生活中的固定习惯，她习惯跑步中自己身体从不断抗争到逐渐适应的过程，她更喜欢跑完之后自己大汗淋漓，全身心得以放松，身心无忧的那种状态。

她不知道的是，在同一时间，很远之外的另一个地方，有人因为同样的理由也发展了一样的爱好。

田东刚开始是因为想她，后来是因为自己打拼的艰辛，必须得有好的身体和坚强的意志，对于他这种草根出身的人来说更是。

在时代的巨大洪流面前，他感觉到个人的渺小，个人的感情也更微不足道，后来忙起来果然很少再想起她，最后他把周云埋在内心的最深处，

思念的心情会随着时间慢慢减弱，直到让人察觉不到最后消失无踪，好像没有一个人是例外。

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一直以来的自我安慰，生活中还是偶尔有哪个点，无意中触碰到他，让他不由自主想起她。

散完步回到宿舍，室友们各自安静忙碌，有的正躺在床上敷自制的黄瓜面膜。

毕业留念先是自己拍毕业单照，女生们选择性比较多，各种短袖裙子，都打扮地漂漂亮亮，各领风骚。因为天气很热，拍证件照的时候，男生们上面都是很正式的衬衫，有的同学很怕热，下面竟然穿了短裤，再加上很有肌肉感的双腿和上面长长的汗毛，成了一道奇特搞怪的风景。

拍完照大家还忙着签毕业衫，有人说这辈子这件衣服都不穿了，要好好保存起来，毕业聚餐还有同学起哄男女生喝交杯酒，气氛热闹又伤感。

有的同学拿来苦学四年的吉他，自嘲说这把乐器四年里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大家听到伤感的毕业歌曲，很多人哭成一团，在毕业歌和哭声中同窗四年的感情得到了升华和印证，更显得弥足珍贵。

周云毕业后直接上了班，参加工作后，她才了解到，语言只是一种工具，在职场上一切还要从零开始学起。她暗地里也有自己的自尊和好强，工作中遇到瓶颈或者棘手的问题，有时候她也有想在厕所里放声大哭的冲动，但是就跟以前一样，她一直以来做的那样一样，她只能闷声不吭，勇往直前，对她来说好像没有第二种选择，又好像是一种行为惯性使然，她不得不独立，有时候她享受这种独立，不过有时候自己对这种独立也感到茫然和悲伤。

她开始适应外企的工作节奏，逐渐游刃有余，她真正的在工作中迅速成长起来，她觉得大部分事情，只要熬过开始那一阵，后来就会好很多。

这年年底周云回家过年，公司报销来往路费，她对绿皮火车还心有余悸，所以去做了特快，这次乘车体验是她迄今为止感觉最好的一次。

火车一进站就有兜售食品的小贩靠近窗户，车厢内光线明亮，一点都不挤，可以说每个人空间都很有富余。行驶中列车轻微晃动，车轮不断发出让人觉得很舒适的咔嚓咔嚓声，在这种声音中周云昏昏欲睡。

她一个人靠窗而坐，旁边没有乘客，是个空座位，她好像又闻到青草和柏油的味道，有人说，气味会打开人大脑深处的记忆，她睁开眼睛，坐直身体，望向窗外，窗外的风景正呼啸而过。

现在回想起来像是很久之前的事，尘封的记忆打开随着又被合上。

周云回家提前打了电话，全家人都很高兴，她已经三年没回来过，周山去接周云的时候，开始在车站都没认出她，她看上去好像长高了一点，变得更漂亮了，现在明显是个大人模样，也变成了城里人。拉过妹妹大大的行李箱，周山有点不知道手脚要往哪里放，周云见状心里有点发酸，上去亲昵地挽住哥哥的手臂，兄妹俩聊着天一起回家。

回到家嫂子高兴地说要做大餐，她在旁边打下手，几年没做饭，厨艺好像还有点，在家里吃完饭，她和小孩玩了一会，他今年刚三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

中午休息了一会后，周云去了田东父母家，她给他们也带了礼物，给田东母亲买了一条项链，给他父亲买了一块手表，两人见到她高兴之余更多的是有点尴尬和生分，周云也有同感，毕竟有几年没见，她和他们儿子也已经分开，想必他已经告诉了他们。

让她惊讶的是，她要告辞的时候，田东母亲递给她一把钥匙，让她自己先回前面的院子收拾收拾，她随后就过去。

周云来到之前的家门口，犹豫了一会，她在大门鼓捣了半天才打开锁，相比院子里的冷清，屋子里竟然没有到处落灰，很是干净整洁，看来经常有人来打扫，她习惯地打开窗户通风，冲散屋里长久没人居住的气味。

一会听见有人进院子，她站在窗前往外看，田东母亲告诉她，大门上的锁有点生锈，开的时候要左右晃动一下锁头，她下午来上点菜籽油。

接着她说，屋里前天刚刚打扫过，通通风就能住，今天天气不错，说着上前掀开床罩就要晒被褥，还让她平时自己不用做饭，去跟他们一起吃。

周云连忙说不用，她的行李都在哥哥家，来回搬麻烦，再说也住不了几天，田东母亲临走的时候张了张嘴，中间有一段沉默，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说让她过年多来家里串门。

周云走之前又去书房坐了一会，里面的书还是满满的，她想起过年几天在家闲来无事，于是随手在书架上拿了一本书，这本书她已经看过几遍，但是她觉得随着人生境遇不同，书是常看常新，她打开随手翻了翻，发现扉页里夹了一张折叠的白纸。

她展开，上面写了几个字：“对不起。”

她好像从来没有期待能得到这种回答，说实话，事过境迁，现在看到她有点想笑，她想，在纸上答复给我，又不是写情书，他是不是对情书有瘾。

她浑然不觉自己也曾做过同样的事。

她顿了顿，本来想把那张纸扔掉，丢到垃圾桶里，但田东母亲有可能会看到，她不想过了这么久还有人窥探自己的私事，于是随便抽了一本书，把那张纸放了进去，接着她拿着书，关上门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仙女们，这周暂定两天一更，二四六上午10点，建议大家养肥。

最少三更，如果更新频率有变动，我会提前跟大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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