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声 第8章 第 8 章

1304伏在林顿肩上，从腺体蔓延开的高热让他感到天旋地转。视线随着林顿的步伐起伏，他挣扎着想要再看一眼窗外的火光，努力无果后他意识到自己好像看不清了。

这个念头好像潮水一般没过他的头顶。

1304感到自己的□□好像在瓦解，很快他连后颈的烫也感受不到了。

林顿单手抱着1304，先前还在挣扎的少年动作越来越轻。

幽灵晃悠到离1304远一点的地方，低声在林顿左耳边说，“将军，他好像快要失去意识了。”

林顿应了一声，“嗯，文件都处理好了？”他转向梁朝。

梁朝正在与舰队同步消息，手指还按在耳边，闻声回答，“是，都已经销毁干净了，只在我们这边留了一份。”

“知道他的宿舍在哪吗？”林顿伸手摸了摸1304的额头，omega被惊动，但由于烧得太厉害睁不开眼睛，皱着眉哆嗦了一下。

梁朝一边迅速翻看终端里的资料，一边摇了摇头，“文件上确实没有记录。”

这很不寻常，克莱因的福利院制度对于omega的来源地区非常重视，很少有完全空档的情况。

“他的档案比脸还干净，从头到尾只有编号和体检报告，而且时间似乎也不完整，如果不是可以档案丢失的话他首次在福利院的信息库里出现的话是两年前。”

“两年？”林顿眼神微动。

中央区那场大火是在四年前烧起来的，图灵却在两年前才成为1304。空白的两年足以发生很多事，林顿垂下眼睛看向那张烧得通红的脸。

或许是詹姆斯有先见之明，隐瞒了图灵的长相，但一个omega想要从中央区顺利的到达卡戎星，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

就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认出他来？

梁朝忽然皱起眉来，“还有一件事。”

这样的神情极少在梁朝脸上出现，林顿看向神色古怪的副官示意对方开口。

梁朝停顿片刻，放下了按在耳侧的手指，“记录上送他来福利院的人是艾德里安中将。”

1304忽然抽动了一下，林顿不由得想到陷入高热前1304微弱的挣扎。那时候，他是不是想要再看一眼被炸掉的要塞？

梁朝压低声音，“有人想藏着他，有人想暴露他。”走出大楼，圣母雕像的阴影就落在他们身上。

“起内讧了而已。”林顿的语气里没有过多的惊讶，他的视线掠过远处的火光，“蓝岛要塞向来是这样的。”

但他很快就收起了没有半点诚意的感慨，抬腿向omega宿舍走去，“带人走还是得有点诚意。”

“找不到就一个一个问。”林顿轻轻眯了眯眼，“省得以后被塔桑指着鼻子骂。”

1304是被卡戎星的夜风吹醒的，他睁开眼赫然发现林顿正站在幼年omega宿舍的门口。

1304瞳孔一缩，一阵幻痛贯穿了他的腺体。他猛地推开林顿，从alpha怀里跌了下来。

他紧紧捂着自己的腺体，踉跄着站直身体。陌生的痛感让他脸色非常难看。

往年宴会结束后，alpha们就会带着分配的omega前往休息室。福利院的omega是不被允许私有的，有时候alpha们没控制好留下终身标记时，塔桑妈妈就会带着他们一个一个去洗标记。

那些浑身是伤，眼神麻木的omega会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那些夜晚1304闭不上眼，他只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然后用手紧紧捂住自己尚未发育完全的腺体才能勉强入睡。

他无法控制地对冬夜里的alpha感到害怕。

林顿没有防备，被突然动作的omega挣脱。1304从怀里跌下去的时候，是膝盖先着的地。

幽灵在精神网里“嘶……”了一声。

但跌在地上的人很快就爬了起来，完全看不出来在宴会厅里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然而精神网中实时监控的标红数据让林顿不由得又看了一眼1304的膝盖——他站得很直，看不出来一点问题。

1304不敢背对林顿，这里四处封闭无法躲藏，不被监控的“休息区域”就在他退后一步的地方。

但糟糕的是这里还有其他年纪更小的omega，只是停留了这么一会儿，他就听见身后的房间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穿着白色睡衣的小萝卜头在一个个铁门前怯生生露出了脑袋。

他按在门框上的手掌心瞬间就出了一层冷汗。

不能让alpha进去。

1304强迫自己止住了脚步，张开手臂挡在铁门前。

林顿也听到了那些脚步声，他的目光越过1304，然后对上一双双充满畏惧的眼睛。

下一刻，1304就向前一步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

脸色苍白的小孩定定地注视着林顿，灰绿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某种与这具瘦弱身体不相符凶狠，**裸地表达着某种威胁。

大有他上前一步，就要跟他拼命的架势。

林顿哑然，“你怕我进去？”

眼前的alpha似乎并不算失控，这让1304稍微放松了些，他紧紧盯着林顿，然后慢慢放开了紧握着铁门的手。

“不能在这里。”1304迟疑着，比了一句话。

大概是存着试探的心思，他的手势打得飞快，但仍然用自己堵住铁门一步都不肯让。

林顿与他对视片刻，轻轻笑了一声，“好啊。”

这么一声在昏暗的建筑内格外清晰。

1304没想到林顿竟然真的能看懂手语，而且他答应得过于爽快了。他的手在半空中抖了一下，却什么手势也没做，反而抬头迟疑地看向林顿。

林顿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需要一个代价。

需要用代价去换取的好处，会让1304感到安全。

林顿无声地叹了口气，如他所愿开口道，“作为交换你自己带路，带我去你的宿舍。”

梁朝站在林顿身后和幽灵同时侧目。

1304的眼睛颤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然后转身向右侧通向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林顿跟随着他的脚步向地下室走去。

这里的建筑保留了中央区全盛时期的风格，墙壁上满是复杂的牙白色雕花为主，天花板上还留有壁画的痕迹。

可惜年久失修，又是个动不动就要挨打的地方，这些装饰年久失修破破烂烂，缺乏光源的深夜里显得有些可怖。

然而走在前方的少年似乎早已习惯，他目不斜视地路过残缺的祈祷神像。脚下长了眼睛似得，连灯都不需要打就知道下一步会踩哪个台阶。

很快，阶梯就走到了尽头。一扇老旧的木门出现在眼前。1304伸手按在木门上，却迟迟没有推开。

林顿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进去吧，把你喜欢的东西都可以带上。”

1304听懂了林顿的未竟之意，按在门上的手一惊，猛地转身不可置信地看向林顿。

林顿没有走下来，他还站在台阶上与停在了距离1304有些距离的位置。

1304仰视着林顿，没有感受到半点压迫感，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忽然涌上他的心头。

“我就在这里等你，然后就带你离开。”林顿平静地注视着1304，补上了没有说完的后半句。

这种目光对于1304来说太过陌生，他心头一跳，迅速转身打开门闪身进入地下室。顺手重重地将门关上，巨大的声音在走廊中回响。

林顿没看1304逃也似的动静，而是伸手在旁边的墙壁上抹了一下。脆弱的墙壁不堪重负，一小块碎片掉了下来。月光顺着小小的窗户落下白纱一样的光线，被惊起的灰尘在半空中漂浮。

精神网中，一个明亮的光点缓慢地移动着。

幽灵也在注视着这个目标，“将军，基因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

“嗯。”林顿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与詹姆斯大帝不匹配。”幽灵有些苦恼。

林顿脸上没什么失望的神色，那个站在帝国顶端的人向来是这样，他给出去的身份和资料真真假假，要是能轻易

“我记得你数据库里有一个代号X，用这个检测吧。”

说完他不再开口，半靠在走廊中合上双眼。

梁朝看向紧闭的大门有些担心，“就这么放心？他可看起来不怎么相信你。”

闻言，林顿闭着眼笑了笑，“那是好事。”

梁朝看在眼里叹了口气，“等跑了就笑不出来了。”

林顿睁开眼，就这这个姿势看了一眼终端，“嗯，给他半个小时。”

1304住在地下室的尽头，从木门到房间需要经过漆黑的走廊。这些房间的位置与地面相比要稍微低一些，窄长的窗户落在墙壁最顶端，微薄的光线在地上打出一个又一个小格子。

他是这里唯一的住客，在这个空荡的地下室里，他几乎从没见过第二个人。

起初1304还是慢吞吞地走，紧接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1304已经一路跑到宿舍门前，他迅速打开门钻了进去。

房间里的布局简陋得过分，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子。前几天他一直被关在禁闭室里，没有人气的房间冷得出奇。

1304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听到自己的牙齿碰在一起的声音。干脆翻身拉开被子将自己裹了进去。

被子冷得像铁一样，他的体温缓缓透了出去，这一小片黑暗渐渐变得温暖。

真是奇怪，1304茫然地想，这个阴森恐怖的地下室怎么会让他觉得安全。

他的思维在回温之下，终于开始正常运转。1304翻身下床，趴在地上伸手从床板背面取下一个小铁盒——盒子上画着一只小熊，是五年前在中央区流行的一款黄油饼干。

他打开盒子又清点了一次里面的东西，1304的手指在一枚停止运转的通讯器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小心地将盒子关上，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1304将小桌子拖过来爬了上去，然后用力地在天花板上推了两下。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小的缺口，他伸手从缺口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匕首。

1304从桌子上直接跳了下来，蹲下身撩起衣袍将匕首紧紧绑在小腿上。

做完一切后1304感到一阵久违的轻松，他眉眼都染上了点兴奋，也许今夜他真的能离开这里。

1304这么想着，就要站起身来。毫无预兆地，一阵眩晕袭来，1304堪堪扶住床沿才让自己没有摔倒。

这个动作扯到了他肩膀上的伤口，1304疼得吸了口气，顿时清醒过来。

与此同时站在门外的林顿忽然睁开了眼睛。

梁朝也直起身来，紧张道，“出什么事了吗？”

林顿看了梁朝一眼，“他的体温再次升高了。”

“不出意外，他很快就要经历真正的分化期了。”

分化期对于年幼的Omega来说十分重要，大部分Omega诞生之初就会带有不成熟的腺体，随着年龄的增长腺体和生殖腔会逐渐成熟。一般来说在Omega十五岁左右的时候这两个至关重要的器官就会开始发挥作用。

分化期的时候生殖腔会在Omega的肚子里进行一次短暂的扩张，腺体将施放信息素确认与生殖腔是否匹配。这个过程一般持续三天，期间需要成年Omega的安抚信息素进行安抚。

其实在医学上来讲，血缘亲属信息素效果会更好，但这里是福利院，Omega们没有父亲。亲缘上的信息素安抚一旦被接受，Omega就会对对方产生依赖感，这不是帝国想看到的结果。

有些运气不太好的Omega会在这个过程中失去生育的能力甚至死亡。

1304咬了咬牙，从盒子拿出了最后一颗退烧药干吞了下去。他感到自己短暂地再次获取了身体的控制权。

然后omega离开房间，向走廊的另一头跑去。

那里有一个被认为是“废弃”的暗门，但1304知道，它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