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刺痛,手被刮破了。
裴系青低头看着手掌上那一道长长的血线,很快血迹就开始蔓延开来,他放下手里的砍刀,在原地蹲了一会儿。
一道不知名的鸟叫响彻山林,长久的鸣叫着。裴系青嗅着脚下的泥土腥味,攥着自己受伤的左手,觉得有点麻烦。
他看了看自己摔破的衣角,从上面扯下来一块碎布,匆匆把左手卷起来,扛着今天收集的枯枝柴火向山下走去。
山下停着一辆拖拉机。
以前他还不会开这玩意儿,在怎么捯饬都始终不会然后被二叔刮了一巴掌之后,他就学会了。
裴系青把枯枝一捆捆的扔到车背上,伤口裂开,流出了更多的血,染红了碎布。
他没怎么在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到车头去,用最原始的方法启动这辆拖拉机。
哐哧哐哧哐哧。
家里不止这辆难开到已经快要报废的老式拖拉机,还有辆小货车,开出去拉东西的,但二叔嫌拉柴太脏,不让他开那辆。
裴系青仰头灌了一口自带水,在暮色中开着车走上大路。
这地儿一直挺偏僻的,他二堂叔有那么点儿生意头脑,但性子太懒,所以就这么穷苦潦倒的过了许多年,快三十四的年纪了终于娶到一个本地媳妇儿,日子这才渐渐的好起来,现在开起一个不温不火的小农庄,过得还算不错。
回家的途中路边满是田野乡村的风光,到处开着不知名的野花杂草,夕阳很红,整条不算宽的石子路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裴系青挺喜欢这种感觉的,这种散发着青草香与泥土腥的,旷野豁大的景色,与他十七岁之前的生活大相径庭。
他喜欢乡下,喜欢偏僻,喜欢漫无人烟的平野里填充着橘红色的暮色的光。
虽然这辆拖拉机有点太吵了,哐哧哐哧的很煞风景。
走了半路,还没那么快到达农庄。裴系青把车停在路边,往林子里走了一阵,随后揪出一把草叶带回来,用石头捣烂了敷在划破的手掌上面,被刺激得眉头直皱,止血。
他跳上车,车头冒出的黑气被风迎面吹来,那股呛人的机油味儿让他忍不住偏过身,恰巧看见后面经过的几辆SUV。应该是开了有一段路了,车身裹满了尘土,看上去灰扑扑的,开得不快。
裴系青收回目光,等几辆车过去。
陆明州正闭目养神,这车开了一天了,林觅知却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但他这个坐的人却着实感到不轻松。
头晕。
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林觅知来这劳什子鬼地方郊游放松,想到自己还要在荒郊野外里露营一宿,陆明州就觉得额头抽抽的跳着疼。
太他妈后悔了。
不就是输了一个球嘛?失了个手结果让自己跑这鬼地方来了。
陆明州按着额头,在车辆的又一个颠簸之下往驾驶位上的林觅知后脑勺抽了一下。
林家的大公子瞥一眼手机回过头,看起来有点儿委屈,“州哥,你打我干嘛?”
陆明州闭眼,忍住吐他一身的**:“开稳一点,你导出来的什么破路。”
林觅知看看手机导航,又摇头看了看路边,“可是就算不导,我们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啊。”
“那你拿着个手机一路上瞅什么劲儿?”林觅知手机连着音响,那一连串的前方左转弯右转弯这一路听得他有些暴躁。
“哦,”林觅知摸摸后脑勺,“那我关了。”
平缓而机械的女声终于停下来,没了耳边堪称聒噪的声音,陆明州终于觉得好了一点。
也就是那么一点点儿。
后面跟着的两辆车完全不像他们这辆的气氛这么低迷,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后方震天响的音乐和欢声笑语。陆明州觉得更不爽了,但他没说,往嘴里咬了一颗话梅,慢慢的嚼着,夹在唇齿间碾来碾去。
车跑了一阵,仿佛是在追逐着暮色,路边荒无人烟,全是低而平的草浪和田野,说实话,风景挺不错的,就是路边停着的一辆拖拉机有点煞风景……
嗯……拖拉机?
驾驶座传来林觅知发出不太聪明的费解声音,“州哥,看到没,”他指了指远处:“那是那啥玩意儿?”
雪松支着下颌笑了一声,“这是乡下的东西,一辆很老式的拖拉机,用来拉东西的,你以前没见过吧?”
林觅知把车开过去许多,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好几眼,嘴里发出一声感叹:“卧槽,这好他妈……酷炫啊…”
陆明州:“……”
车辆贴着路边慢慢驶过,陆明州百无聊赖的瞥去一眼,正巧见到个倒霉蛋儿往手上捯饬着什么。
第一眼,好怪,什么玩意儿,再看一眼。
第二眼,好黄,黄到发黑,什么玩意儿。
陆明州的视线猝不及防和倒霉蛋儿对上了一瞬。跟那身黑黄黑黄的糙皮相反,他意外对上了一双琉璃剔透的眼珠子,平静而麻木,像个对生活没有盼头的劳苦人民。
两辆车慢慢的相近,又慢慢的远离,车辆后方跟着的一辆路虎里传出一声悠长的调侃口哨,伴随着嘻嘻哈哈的笑声,陆明州的注意力被夺走,往同伴的车辆也瞥了一眼,但脑子里仍然映着那双漂亮眼珠,一时盘旋不去。
等他回过神来时,车已经慢慢走远了,拖拉机也被甩到了身后去,看不见了。
裴系青没怎么在意,把手掌处理好后绕到后方确认了一下柴火有没有被抛掉,见仍捆得好好的,他回到车头继续开着拖拉机慢慢的回去。
回到村子里已经将近十九点,裴系青把车子停在大院门口,到院子里去用水瓢从缸子里舀了一大瓢水,直接往嘴里送。
他渴得厉害,喝得也急,一个不慎呛住了,剧烈的咳嗽起来,响动惊动了屋子里的人。
一个微胖的女人小碎步的走出来,手里拿着把蒲扇,“回来啦,”她声音偏尖,穿透力较强,说话的时候嗓门难免大了些,“柴火都收拾到了?先去歇歇再卸柴吧,你叔现在不在家,到外面打麻将去了。”
裴系青用膀边的领子擦了把汗,低声嗯了一下,右脸被蹭得微红,但是看不出来,他裹了一身灰尘,连着干好几天活的吃着灰,身上不可避免的脏了许多,整个人都灰扑扑的,整个人又黑又黄,还压抑。
裴系青找了把小凳子在藤架下面坐着,天气很热,汗液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婶婶从屋里拿了一片西瓜小心的塞给他,声音压低了:“天气太热了,吃点西瓜解解渴。”
裴系青咽了咽仍然干涩的喉咙,垂下眼睛:“不用了,婶儿,”他说:“留给嘉骏吧。”
二婶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快点接:“嘉骏吃的还不够多吗?”
这是裴嘉骏吃不下了才会给他的,但是如果裴三良在的话,他更不会去接这个西瓜。
用裴三良的话来说,他顾念着以前那一点点对堂哥残余的情分,能收留他就不错了,不可能会给他过什么好日子的。
裴系青确实很渴,但他并不想吃,只把那片西瓜接过来看了许久,才慢慢在上面咬出一小口齿痕,囫囵吞了下去。清甜的西瓜汁水润泽着喉咙往下滑,但他却觉得饿过头了的胃部一阵抽搐。
裴嘉骏从屋子里走出来,脖子上挂着一个耳机,那价格不便宜,被他贴着下巴很随意的挠着痒痒,问了一句:“妈,有没看到我包扔哪儿了吗?”
林春丽扇着蒲扇白了他一眼:“你自己乱扔扔哪儿了自己找,别一天天的找不到就问我,我也不知道你放哪儿。”
裴嘉骏的目光轻飘飘从裴系青身上掠了过去,露出一个莫名的笑,说不上敌意,但就是让人不舒服:“哥你回来了啊。”
他在家里从来不用干活,生活富裕起来了便养得细皮嫩□□红齿白的,和裴系青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裴系青嗯了一下,把西瓜吃完,不欲在院子里和他多待,站起来道:“婶儿,我去卸柴了。”
“好,你自己小心点儿。”
裴系青推门而出。
裴嘉骏似乎想叫住他,然而还没开口裴系青的背影便消失在了门后,他撸了一把刚剪的头发,眼珠子转向被扔在垃圾桶里的瓜皮,嘴里说道:“妈,我去学校了。”
“唉,”林春丽站起来,“你在学校跟朋友玩就别老是出去吃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你肠胃不好,”她去屋里收拾东西,“我给你带点东西去学校吃,出门的时候记得拿昂,自己家的吃着放心。”
裴嘉骏跟没听到一样,脸上带着一惯的笑直接出了门,“我不要,妈我出门了。”
林春丽拎着袋子回来,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口直叹气:“这小兔崽子。”
裴三良的农庄比村子偏僻不少,依着山,裴系青还要把车开出去许远才能看到一个竹制的牌匾,写着依山农庄,很朴实的名字,旁边挂着两个大灯笼,没点亮,显得黑黢黢的。
这两天农庄没什么客人,特别清冷,裴系青把车开到农庄后面的柴房里,戴上布手套开始卸柴火。天色很暗,他开着一盏小灯泡,散发出幽幽的暖黄色光芒,在一片虫鸣的静谧中慢慢的把柴火卸下来。
近几年都在干体力活,身体比以往结实了一点,不至于像以前一般落魄之时落得个人人可欺的地步。裴系青看着堆满的柴房,把门关上,收拾收拾擦了把汗,准备就在农庄里歇一晚。
农庄这边没客人时是半点人影都看不到的,裴三良没有生意时会回村里去,不在这边过夜。
那这里就会成为他一个人的静地。
裴系青偏头瞥了一眼夜色中沉默的深山,星空之下的远方闪烁着一点明灭星火,他摘下手套,转身走向农庄的院子里去。
开新文啦,在这里祝小天使们一声晚来的新年快乐!
二堂叔这种农庄实际上是办不起来的 很多东西都有我胡诌的成分在里面,小可爱看到有迷惑的地方直接跳过不用考究哈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拖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