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容稀眉一挑,手里东西往前一递:“我是来送关于这白骨妖的溯影鉴,府内事情繁多,缺人手再去布置房间,辛苦几位继续住客栈吧。”
徐风亦站起身,手拍上桌子,有些愠怒:“你请我们来的,就这么对待客人吗?”
“客人?几位奉命宗门灵帛,做不了大可主动回宗,另换一批。”意思是有的是人愿意来,齐大容丝毫不客气。
仗着他们指望试炼加分,是不值钱的实习生,竟如此对待,实在欺人太甚。
少挽又想起豪爽好客的申屠大哥了,人和人差别怎么这么大。
宿冼华伸手接过,端详起来。
溯影鉴上。
火冷灯稀,天街飘下零星小雨。
身着素衣的女子执着一柄白伞娉娉袅袅,不疾不徐走过青石地面。
有人跑了两步,追上她:“姑娘,近来夜行多危,何不早日归家。”
白衣女子缓缓转过身躯,骨头摩擦地咔嚓咔嚓,红颜一瞬成枯骨,手上伞骨森寒。
喊住她的男子抽剑砍去,白骨妖眨眼间化成一阵风而逃。
溯影鉴上只有一段关于这白骨妖的记录,几人看罢反倒安心不少,这妖很常见,好对付,可供参考的案例资料比较多。
此类妖乃死前极大怨念而生,肉眼见到的并非实体,而是怨气幻身,只要找到它生前白骨身,散其怨气,挫骨扬灰即可。
截止目前白骨妖一共祸害了五户人家,俗话说有因必有果,几人商量分别先去四家打探情况,最后一家再一块儿去。
少挽掏出几张护身符发给其他人,带上总比没有强。
“有危险一定及时告诉我,给你的纸鸾可瞬息传讯,我看到便会赶过去。”褚殃收下护身符不忘了再交代她一遍,相比起来,他行为做事倒越来越像她的哥哥,整日操碎了心。
“放心吧,遇上打不过的我还有瞬移符呢,你也注意安全,宿师姐已经走了,我也出发了,拜拜。”
褚殃笑着朝她挥手:“去吧。”
少挽跨过门槛跟着符引走,路上草木苍翠,夏风习习,丘陵湖溪众多,是个有灵气之地。
虽不比九清山仙气灵溢,但颇有水墨山川烟火气息,风景人家相映成趣,她深吸一口清润的空气,往前继续走一段,到了鹿溪村。
村中有个年轻姑娘正在浣衣,她凑近上前打听:“姐姐,村里可有个叫常山的?”
浣衣姑娘慢下手中棒槌:“是有一个,就住那边。”她指向西北方向一处茅草房。
“我听说这个常山前几天从镇上回来后就精神不振,这家人平日里如何呀,会不会得罪什么人了?”
浣衣姑娘又捶打了两下衣服,皱了皱眉:“没听过呀。”
“那你再仔细想想,可有没有?”
浣衣姑娘仍摇了摇头,少挽见问不出来,打算再找几个问问,为表感谢,临走时送了姑娘一张姨妈不痛符,随身携带即可,时效一年,环保可降解,安全无害,误食也不怕。
少挽又挑几位高矮老瘦随机采访,他们的回复全和那浣衣姑娘大差不差。
问不出有用的,她径直去了常山家并阐明来意,常山家娘子水芝见她过来,欣喜地拉着她走向屋里:“山儿啊,咱们有救了,有个仙女说能治你这病。”
少挽走向床榻,这常山被蛊惑晚,尚有意识,但身形萎靡,被绳子绑缚在木床,似被吸了精力。
据之前资料所载,白骨妖专门找那些负心男子下手,这常山外表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不像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或许人不可貌相。
水芝抽抽哒哒哭了几声:“看见我男人这样我就难受,姑娘您别见笑,我们孩子还小,要是当家的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呀。”
少挽安慰她:“我是九清宗弟子,特来处理此事的,但治病要知因,情况要如实告知我。”
水芝停了抽泣:“仙长,您要知道什么,尽管问我。”
“常山平日里待你和孩子如何,可有出去鬼混过,找什么不三不四的女子。”
“不会的,绝对没有,我和丈夫都是安分过日子的人,白日里养桑种田,日日能见着,家里银钱均是交由我管的,偶尔屋里缺了家用,我丈夫才会去镇上采买,前几日照例去买盐,谁知回来就疯了一样,整日含混不清,口里念着妖鬼害他,连饭都不吃了,我怕他再走丢,这才用绳子把他绑起来。”
水芝说的情真意切,少挽掏出一张收惊符递给她:“符放在他枕头里,这几日先喂些饭食继命,待我们查出原因,你丈夫会没事的。”
“多谢仙长,您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少挽婉言回拒后回到客栈,四人陆续而归,将白日里得到的讯息全部汇集一起。
无论是徐风亦去的莲花村周猎户家,宿冼华去的安平巷宋跑堂家,还是褚殃去的西街霍玉匠家,俱是一无所获,几人均未传出什么拈花惹柳,抛妻弃子的绯闻。
而这白骨妖乃受丈夫折磨,被抛弃的女子怨念生出,最后还剩一家,建乐路钟柳家,几人被浇熄的信心死灰复燃,趁着夜色再去探个究竟。
钟柳家相隔较远,到了后,开门见山让他媳妇交代实情,他媳妇半是恨然,半是心酸道:“兜里多了几个子儿就想学着那些个大户讨小的,如今也是报应了。”
“那他外面的可出过什么意外没?”
“能有什么意外,我才是要气死,他那个叫冯艳的老相好昨天还上门来挑衅我,没等我这死老头子走了,就急着带她那奸生的儿子来分家产,岂有此理呀。”
一连五个找不到具体有用能相串联的信息,少挽在原地焦急地转了几圈,一个没留意撞上一抹白色胸口,香香的,软弹软弹的。
“我转蒙圈了。”
褚殃扶稳她,温声询问:“是不是累了?”
“或许是我们方向错了?”他眼中似有星子,一拂她白日奔波辛苦。
宿冼华认同道:“也许是我们想法固化了。”
徐风亦:“若真是简单的白骨妖,无需我们过来,多的是人能除。”
少挽抓了抓头发:“有没有可能这是随机作案,所以从受害者这里找不到线索,那咱们可以尝试换个方向,直接去抓那白骨妖。”
宿冼华:“白骨妖能化风化雾,并不好抓住。”
徐风亦:“我去引它出来,然后设下阵法灭了它。”
不管能不能成,可以先试上一试,算算日子,那白骨妖也该出来害人了。
几人达成一致后,少挽灵光一闪,干走着多没劲,干脆来上一出好戏,把白骨妖的注意力彻底吸引过来。
她和徐风亦屏过灵息,默契地在门户紧闭,人影皆无的大街上开演。
少挽一抹鼻涕一抹泪,装模装样瘫在青石铺就的长街上:“徐郎,看在我怀了你孩子的份上,就别再去找那个狐媚子了。”
“臭娘们,勿管老子。”徐风亦演得也很像那回事儿。
“徐郎,没了你我可活不成啊!”少挽更加夸张道。
“再哭我把你卖了!”徐风亦骂骂咧咧继续往前走,与少挽错开长长距离。
“徐郎……徐郎……”
少挽象征性追了两步,假装被裙子绊倒,又抽出帕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水。
她幻想一番自己目前形象定然楚楚可怜,我见犹怜,演技能拿奥斯卡。
孰不知藏身瓦檐下一向不苟言笑的宿冼华看到这滑稽场景也不由得憋了笑。
另一侧瓦檐下的褚殃则冷眉冷目的,薄凉月色覆着霜华凉了少年神色。
哪怕是在演戏,可那声声娇婉的徐郎也如一根利刺,透过黑夜,慢慢扎入他心脏。
那种刺疼酸楚令他无所适从。
长街上红衣少女娇俏怜人。
岁月长夜里,隐秘心底究竟是何时产有的别样情愫,他也不知。
以玉击石,石掷深海,一点波澜生出倾世涡旋,浪涌吞没天际。
那些隐秘又无声的被一一压在危险暗流的幽底。
少挽尚沉浸在自己演技之中时,前方飘来一阵阴风,成了。
那白骨妖发现自己被骗后,徐风亦已在它身上下过定位咒。
“快追!”
白骨妖所化的妖风速度极快,即便有定位咒在身,他们也差点儿被甩开。
到了一座山中速度才缓下来,少挽认得这座山,鹿溪村附近的风鹿山,村子也因这山而得名,她白日里询问情况时好奇问过村民。
剑气如虹,将白骨妖的幻身死死定住,少挽伺机而动,催动灵符助燃。
白骨妖在符火里烧成一堆白沙,幻身没了,隐患就解决了大部分,剩下小部分只需用这白沙指引找到白骨身焚烧即可。
就这?这试炼是有人故意放水吗,几人解决完后互相对望几瞬。
这时,本就黑压压的夜里忽有大风起,呼啦啦,摧枯拉朽之势刮得人站不住。
风中有妖息,也有魔息,上空魔气障目,透不下一丝月华流光,黑雾丛生。
难不成误入了哪个妖魔的老巢,刚几人只顾着追白骨妖,却忘了考虑其他。
自从万年前魔族老巢冥域被封,魔族便如过街老鼠,不敢出现在大众面前,不成气候。
而妖族妖皇整日沉迷散播种子,各处风流,也不成体统,想来不会多厉害吧。
“以为自己是设局人,却最后反入他人局,自食恶果。”四空有女子讥笑声音。
解了一谜,告诉他们还有一层在等着,这也是宗门试炼内容吗?
少挽就知道任务怎么可能那么简单,来都来了,那就迎难而上,她虽贪生但也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