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魔王幼年时 第6章 结束

亚尔维斯惊讶抬眼，正好对上青年橙色的眸子，一切仿佛都和十一年前的场景重合了——

‘初次见面，我是莫吉托家族继承人，安德利·莫吉托。’茶色长发的少年姿态矜贵。

亚尔维斯想起来了，对方是自己幼时的‘玩伴’之一，只是自从十岁那年没能测出白魔法天赋以后，他就与所有结识的贵族朋友都断绝了联系。

没想到时隔七年，安德利还能认出自己，更没想到当初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少年，如今竟然成了秩序部排位第八的守秩人——这简直就是脱胎换骨的变化。

“啊，安德利，好久不见，你……看上去变化很大，成熟了很多。”亚尔维斯斟酌着评价道。

安德利仍是笑着：“你变化也很大，连发色都变了，哦对了，我实在好奇，刚才你直接把我带过来，是怎么做到的？”

“便携式转移魔法便签纸，我的一个小发明，”亚尔维斯用一种稀疏平常的语气说道：“但是只能转移到我家里，所以不能拿去炼金研究所测试。”

“怎么会……不是，等等……这怎么可能？！”

安德利顿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说你自己掌握了空间魔法，甚至学会了瞬移，我都不至于这么震惊！但是便携式、也就是缩小转移魔法阵阵纹？这可是纪元难题！从来没人能够做到的——从来没有——”

“我只是利用了弗洛雷兹庄园的特性而已，真正做到缩小转移魔法阵的，是赫沦才对，他刚才就是这么混进研究所的。”亚尔维斯扳过青年的肩膀，继续替他治疗后背上的伤势。

“他……？你知道他怎么进去的？”

安德利这才想起之前赫沦讲话时，站在对方身后的那个少年原来就是亚尔维斯，他当时根本没仔细看，还以为是魔王的手下呢。

“他是通过一个转移箱进去的，那是11号测试者的炼金产品，我测试结束后走进那个房间，恰好就亲眼看到他从箱子里出来。”

“可是这……怎么会……他是怎么做到的？”安德利再次震惊了，但很快他就想到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等等，就算他把阵纹缩小到箱子里，那也不应该躲过检测啊，能转移活物的魔法物品是不允许被带进去的。”

“两三句话很难解释清楚这个，总之他是运用了一种很高明的技巧，把转移活物类的魔纹隐藏起来了。”

说话间，守秩人身上的伤已经全部治好，亚尔维斯收起药剂瓶，招呼对方上楼：“跟我来，给你拿套衣服穿。”

“我还是觉得奇怪，明明不管到达哪个区域，理事会都是必经之地——赫沦为什么不在那个11号测试者路过理事会的时候出现呢？那样不是更方便一窝端吗？”安德利跟在少年身后，疑惑着问出声来。

亚尔维斯原本也正感到奇怪，现在却是突然明了了。

“理事会有什么他忌惮的东西存在。”

他脚步一顿，随后继续道：“而那个转移箱肯定有些什么限制，比如和我的便签纸一样，是个一次性用品……因此他先选择自己攻破研究所，然后就可以召集下属一起闯进理事会了。”

“幸好我们切断了转移魔法阵的所有连接路线。”安德利庆幸道。

“不，我感觉没那么简单，”亚尔维斯推开自己的房门，走进衣帽间，取出一套结实的鳄皮制服递给他：“我认为以赫沦的能力，就算切断了转移魔法阵的所有连接，他还是能想办法找到理事会去。”

“怎么说？”

“凡是转移魔法阵曾连接过的地方，都会留下其存在过的痕迹，”亚尔维斯脱掉外套，也取出一套鳄皮制服换上：“我的便签纸就是根据这个原理来实施运行的。”

安德利完全没听懂这个‘原理’是怎么‘运行’起来的。

“总之，我们得赶紧回理事会去，最好是立刻联系首席做好迎战或者撤退的准备。”亚尔维斯说着，已经快步走出衣帽间。

安德利赶紧手忙脚乱地系好腰带，跟在对方身后：“可以，交给我就行了，你就在家呆着吧。”

“我也要去，妹妹还在天赋测试中心。”少年来到书房，快速拉开储物柜的抽屉翻找，取出四个条状的元素晶石，又掏出别在制服腰带上的法杖放在旁边。

“哦……”安德利的注意力随后便被那个巴掌大小的法杖吸引：“树枝？”

“这是我的法杖。”亚尔维斯纠正。

但是法杖通常都至少有半米长，除此之外还要镶嵌元素晶石，体积就更大了。

况且——

守秩人表情麻木道：“其实法杖是不允许被带入理事会的……”

少年换衣服的时候就从兜里把法杖掏出来了，他刚才可看得清清楚楚。

“啊，是吗？我才知道有这回事，”亚尔维斯神情无辜地笑笑：“但这也说明秩序部的检测手段需要加强了，只会靠肉眼鉴别东西可不行。”

“好吧，感谢建议，”安德利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看着对方取出四根法杖，分别打开末端往里面塞了不同的元素晶石，又问：“不过这么小的法杖还能正常使用？”

如果可以的话，那倒是可以普及一下，他心想。

亚尔维斯道：“能，只不过百来次就报废了，如果使用高输出魔法还会坏得更快。”

安德利撤回刚才的想法，这报废速度普通人根本用不起。

“太奢侈了，也就是你才用得起。”前·纨绔少爷感叹道。

平民没有这个财力，而有这个财力的通常都是白魔法师——他们使用白魔法根本不需要法杖，甚至连念咒都可以不需要。

奢侈的少年耸了耸肩，抓起水火风土'雷五根属性法杖，一根根别在制服后腰的暗袋里：“我不喜欢带太大的东西在身上，像你包里的那个胖海螺，就很占地方而且还不方便。”

安德利摸了把能塞满整个腰包的对话海螺，表情赞同，语气渴望：“所以你以后还会改造对话产品的，对吧？”

“当然，正在尝试。”亚尔维斯走出书房，又开始在鞋柜里翻找。

“那可以改成不止能对话交流，还能面对面看到对方的那种吗？”

“可以，感谢你的建议，”换了双靴子后，亚尔维斯就全副武装完毕：“好了，走吧。”

守秩人满意地点点头跟上，看到少年腰后暗袋里露出的一点木棍边时，他突然发觉有哪里不对劲——等等，他是不是才说过法杖不允许被带进理事会来着？

哎，算了，当他没说。

——等等，好像还有哪里不对劲。

“如果你只是去接妹妹回家的话，其实可以不用装备得这么齐全的。”安德利说。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安德利觉得对方的话也很有道理。

“而且我没有在理事会总部看到任何守秩人，反倒是感觉那些过多的守序人都放松了警惕，”亚尔维斯随后又补充道：“如果你看见他们值班时的模样，会发现有些人简直就是来凑数的。”

守秩人红了脸：“其实……每天都会有一个守秩人在理事会值班的，说来惭愧，轮到我的时候，我也差不多是那样……”

亚尔维斯：“……”

“哎，没人想到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但如果赫沦真的闯进了理事会总部，我们也能拿出秘密武器来对付他。”随后安德利又道。

“什么秘密武器？”亚尔维斯好奇

“哦？洛维克没告诉你？”安德利调皮地眨眨眼：“那我也不告诉你。”

两人一路说着话，来到了庄园里的转移魔法阵里。

“行吧，那专业的事就交给你们专业的人来做……对了，”亚尔维斯突然想起什么，掏出徽章递给青年：“这个给你吧，使用方式就是注入魔力，洛维克说它用起来像‘守护印记’一样——我想这样解释你会容易明白些。”

“谢谢。”安德利收起徽章，笑得灿烂。

两人到达白魔法理事会后就分开了。

亚尔维斯通过楼层转移魔法阵，再次来到了二层的天赋测试中心，然而在外面的等候厅里找了一圈，他也没看到小女孩的身影。

是正在里面测试天赋吗？毕竟米娅答应过会等自己来接的，小家伙一般可不会食言。

“嗨！又见面了，你是在找妹妹吗？”是之前说过话的那个年轻女人，持续效果良好的光鲜药剂让亚尔维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少年礼貌微笑：“是的，请问你有看到她吗？”

“我之前看到她跟一个灰头发的男人在一起，”女人伸手比划了几下：“那个人高瘦身材，头发不长不短，大概到这个位置……我想你应该认识？因为你妹妹看上去是自愿跟着走的。”

亚尔维斯只觉得额头的青筋在突突乱跳，又问：“看清那个人的瞳色了吗？”

女人摇头：“我没注意。”

“谢谢你提供的信息，我得去找人了，下次再见，祝你一切顺利。”说完少年就转身大步离去。

——灰色头发，他认识的灰发就只有米娅一个！那个男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难道是米娅的亲人？

亚尔维斯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毕竟灰发也是很稀少的发色，虽然没听说是什么特殊血脉，但稀有程度仅次于天使后裔的银发和恶魔后裔的黑发。

可那也不应该直接就把人带走吧？而且米娅不是什么特别渴望血缘亲情的小孩，相反还对当初扔下自己的亲人十分冷漠，没道理会跟着离开……

于是亚尔维斯分析了半天，最后认为米娅应该只是暂时离开，到时候还会再回去等自己来接的。

不过他依旧打算去问问在转移魔法阵旁边值班的守序人。

守序人回道：“是的，我见过，几分钟前已经从这里离开了，但我没注意去了哪。”

亚尔维斯道过谢，然后走进魔法阵去了一层——他要去找安德利，或者借用谁的海螺打给洛维克。

毕竟赫沦随时有可能攻进理事会，他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得赶紧把人找回来。

然而刚走出一层转移魔法阵的范围，亚尔维斯就发现了不对劲……空气中有血腥味。

他把手往腰后一摸，抽出了土元素和雷元素的法杖，一手一根，又撕下一张便签纸贴在手腕上，再藏进袖子里。

转过拐角，只见一层大厅里的景象十分惨烈，各种死状的尸体躺了一地，看得亚尔维斯胃部翻腾起来，赶紧缩回身体躲在拐角处。

赫沦的黑焰根本留不下尸体，所以这些应该都是对方手下做的，他们可能已经去了二楼，也可能还待在这里，只不过因为总部面积太大，他暂时还没有看到。

把两根法杖暂时放在一只手里，亚尔维斯用空出的手感应了下兜里的那叠便签纸——没有，米娅没有使用便签纸回家。

是仍安全，还是已经遭遇了来不及回家的危险？

少年后背抵着墙面，狠狠叹了口气。

他不会白魔法，留在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但他还没有见到米娅，离开的话又觉得良心不安。

以及安德利口中的‘秘密武器’呢？到底是用了还是没用？

“原来你在这里。”

头顶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亚尔维斯差点心脏停跳。

他一抬头便看到魔王那张熟悉的脸，随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撕贴在手臂上的便签纸。

然而赫沦的手比他更快一步地抓在了贴便签纸的手腕上，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等亚尔维斯的视线恢复正常时，他发现周围的景色已经变了，可自己刚才根本没撕下便签纸，反倒是手腕还被人抓着……

是赫沦把他从白魔法理事会带出来了！

少年瞪大了眼睛——对方会空间魔法，甚至是瞬移？

再看四周环境，这里似乎是工作室之类的房间，桌上书架上都摆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物品，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人。

“拿着，往里面注入魔力。”赫沦从架子上拿起透明的菱形水晶，往他手里一扔。

亚尔维斯下意识接住了，低头看了眼，发现是天赋测试水晶，随后又抬头茫然地看向男人：“你把我带过来就是为了……测试天赋？”

这实在太奇怪了，魔王丢下自己的部下，把敌营的人带过来测试天赋？

“没错，”赫沦刻意缓和了神情，这让他看上去不那么像是要杀人了：“亲爱的，我说过你和我才是一类人——往里面注入魔力吧，然后你的一切疑惑就都会揭晓了。”

这太刻意了。

亚尔维斯试探着道：“这不是白魔法天赋测试水晶吧？”

“是黑魔法天赋测试水晶。”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但亚尔维斯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就在耳膜里鼓噪地响着。

为什么要测这个？他可是天使后裔，哪怕没有白魔法天赋，谁又会认为他能有黑魔法天赋呢？除非——赫沦这个恶魔后裔就有白魔法天赋。

但是这样就更加说不通了，如果他会白魔法，那之前用出来的黑魔法又是怎么回事？两者根本就是水火不容。

亚尔维斯脑子都快转冒烟了，也没想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赶紧注入魔力吧，别担心，水晶会有反应的，我只是想亲眼确认一下而已，然后你就可以做我的学生，由我亲自指导你。”

赫沦再次催促着蛊惑道：“黑魔法、恶魔之翼、空间魔法、召唤术……你想学的，我会的，都可以教给你。”

“不，我拒绝。”亚尔维斯硬气摇头，随后就迅速撕下手腕上的便签纸。

然而——

什么也没发生，唯有那张便签纸，渐渐在手指间化作灰尘消散了。

亚尔维斯：“……？”

“这里设置了禁止转移的魔法阵，否则你以为我还会让你第二次逃掉吗？”赫沦解释完，又挑眉道：“好了，现在呢，还拒绝吗？”

亚尔维斯尴尬得不想说话，天使在上，他想给自己保留一点骨气。

“噢，”赫沦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把抢过少年身上的几根法杖，‘咔咔’几下全部掰断了扔在地上，最后拍拍手掌上的灰尘：“好了，这下你也不用想着靠魔法逃跑了。”

“所以快点做测试，这是我最后的耐心——别逼我杀你。”

但少年只是紧抿着唇，依旧没有照做。

他当然不想死，他还很年轻，甚至没来得及成年。

他还有很多想学的魔法，很多想要实现的炼金灵感，以及很多想获得的成就。

近期最想要获得的成就是‘打败了秩序纪元以来最强大的黑魔法师’，或者‘结束了两大陆持续几年的战争’之类……

但不管怎样，亚尔维斯都绝对没有想要什么黑魔法天赋，更不想要做魔王那什么见鬼的‘学生’！

“我给过你很多机会了，刚才那是最后一次，你该不会以为我真舍不得杀你吧？”

赫沦一手掐住少年的脸颊，把人按在地上，迫使他张嘴将巴掌大的水晶含住：“真可惜，你和你那个哥哥一样愚蠢。”

那个哥哥？

亚尔维斯立即奋力挣扎起来，然而刚动两下他就浑身一僵，痛苦地瞪大了眼睛。

胸口……痛到他无法呼吸了。

大量血液从身上的破洞流出去，他感觉到自己的体温也在随之消失，嗓子眼里冒出的鲜血堵住口鼻，又从嘴角里流出来，顺着赫沦掐着脸颊的手滴进他耳朵里……

“你知道吗？人在死去的那个瞬间，嘴里会有魔力溢出，而这就足够水晶做出反应了。”

赫沦凑得很近，近到亚尔维斯能看清他空荡荡的、没有丝毫反光的漆黑眼眶——这样他就算死了，也不会从对方的瞳孔反光里，看到自己有没有黑魔法天赋了。

“晚安，亚尔维斯。”

少年的两条手臂无力地掉在了血泊里。

浅金色的瞳孔也失去了最后一点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