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栖居行迹 第4章 4.只有迫不得已，才会不择手段

对面似乎停顿有一会了。

章鱼二哥端着通讯器迟迟没有听到回复的声音。

难不成对面知道了通话这边是个变异体，所以早就挂了吗？

章鱼二哥还是不信邪，硬是连续问了几个“你好”后才突然出现了声音。

“您好，请问您所说之人可否叫——周听酌？”

章鱼二哥并不知道机械机体的名字，只知道那个人右臂是机械做的，并且额头上有一块铁皮，似乎是受伤之后拿东西盖住了。

“这……我不知道，只知道他长得很美，不算柔弱……”

“好的，我们受到您的举报，请耐心等待结果，祝您生活愉快。”

机械机体来到变异体的领地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就好比一只猎豹进入了羊群的领地一样，十分危险。

虽然机械机体与变异体之间不是捕食关系，但是荒原有自己的法则，优胜劣汰依旧适合所有生命体。

对不住了客人，就算你是大哥亲点，也不能让你一直留在这里。

章鱼二哥放下通讯器叹了声气，随后转身离开了客厅。

……

那是一座隐匿于郊野之中的静谧医护所，四周被自然环抱，远离尘嚣。

这里的主人是一位名叫林婳的护士长，她拥有着一颗机械之心，外表却宛如精致的小萝莉。她的步伐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蹒跚，每一步都轻轻摇曳。

她是货真价实的机械机体，不过是被联盟放逐的机械机体。

汽车的轰鸣声越来越大，林婳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知道有人来了，并且大概率是一个不好惹的角色。

在下层变异体生活区，汽车是一罕见之物，正是因为其他下层变异体压根就买不起这样的奢华之物，所以林婳推定那个人到访肯定没好事。

方惬驱车疾驰而来，车尘未落定，他已心急如焚地抱着昏迷不醒的周听酌跃出车门。林婳假装正低头整理着药柜，，下一刻不经意的抬头间，她的目光刚好与方惬的目光相汇。

原来是方惬……她呼了一口气镇定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等等，你抱着的是……机器人？”林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眉头微蹙。

机械机体的出现让林婳有些厌烦，毕竟她就是被那群东西赶出来的。

“是的，他是机器人，但更是我不可或缺的朋友。”方惬语气坚定，眼神中满是对周听酌的关切，“他从未携带过任何危险之物，我恳请护士长能够救救他。”

林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虽然作为被机械联盟遗弃的一员，但幸运的是她在这片变异体领地的边缘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归功于方惬，是方惬带着她来到了这个地方建立了这医护所，此刻，面对方惬的恳求，她内心的柔软被触动。

“带他进来吧。”林婳轻声说道，语气中多了几分温柔与坚定，“你别多想，我报恩而已，并不是已经放下恨意了。”

方惬点了点头，随后她抱着周听酌跟随林婳踏入了医护所的大门。

林婳倒是好奇，那机械机体没有办过手续，没有救过其他变异体同时也不是什么联盟重要人物，他是怎么大摇大摆进来的？

当然，很大可能跟方惬脱不开关系。

“刚才出了点事，就连上层的变异体都出动了，我建议你在我这看完病之后带着这个机械到别处躲一躲。”

方惬表情依旧很淡然:“近几个长久纪，上层区的事确实比以往翻了几倍不止，他们不想让其他层插手他们的事，他们还幻想着多出一只手处理其他层的事。”

说白了就是，他们不忙的话根本不可能。

“当然，医师的建议我赞同，我马上就在大脑里制定一个可行的计划。”

林婳拿着一个扫描机械来到周听酌身前，不料那机械靠近没几秒就自动屏蔽了所有网络。

“怎么回事？”林婳有些不解，“我前几天刚充的电啊，这家伙吃电也太多了吧？”

机械扫描仪的前头有一些量子网状物，但是那些网状物在周听酌身边待久了就会骤然收缩。

“不对，不是没电了……而是……机械之血？！”林婳说出来的话有些哆嗦，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那种骇人听闻的东西了，唯一一点还是能保证的。

那就是机械之血的副作用的确会让很多机械设备被迫屏蔽。

在她印象中，机械之血是一种可以让机械获得活性，和人类共生的一种媒介，血液的创造者为了防止机械攻击人类设置上了一些代码。

机体人类攻击到了其他生命体的话，这些代码是不会触发的，只要机体本身攻击完之后，认为被攻击者是实实在在的好人才会触发代码执行，从而达到控制机械的作用。

听上去很玄乎，实际上真的遏制了很多拥有机械机体之后恶意使坏的人。

“我大致可以猜到，不过是来找你证实一下……欸？你这扫描器——”

“拿走拿走！我看不得这玩意！”

林婳打断了方惬地对话赶忙退后了好几步，顺带着拉着方惬一起。

“你本是机械机体，能帮我解释一下机械之血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听到这四个字，林婳仿佛着了魔一样的直打哆嗦，那可是前几年的机械病毒的罪魁祸首，一旦沾染将万劫不复。

在这个荒原，在这个末世……他们不是早就把机械之血的机械尽数烧毁了吗？为什么还会有？

“不……那东西你还是少知道的好，难不成你想成为机械人的奴隶吗？”林婳试图劝说他。

“你这比喻倒是精髓，”方惬悠哉地摊开手，“那东西未必就是“绝症”。”

林婳摇了摇头，她的目光依旧放在不远处病床上的周听酌身上，“你还是太乐观了……这东西缠你一辈子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

遇到如此冥顽不顾的人，林婳本想转身给他一点教训，不料在她气势汹汹准备说一顿的时候，却发现他正在看自己这边。

那种眼神有些凝重，同时又保留了一丝无奈和难过，他似乎在用眼神告诉林婳，他没得选。

“在他脊椎上的机械之血纯度最高，要想抑制，荒原北边的移民有原材料……但我只能保证降低纯度，其他……”

“足够了，”方惬勾起了嘴角，“我就知道你肯定发现了什么，你在这边可是旷世神医啊，多牛的称号！”

“你……我都不好意思了！”林婳从身后的药柜里面拿出一张泛黄的地图，“那边可都是真正活下来的人，你的身份藏好，别暴露了。”

方惬知道荒原北边的人类是真正活下来的人类，他们不羡慕长生，也不羡慕美好的生活，他们就这么活在那里，代代更迭。

未来可以是机械遍地，也可以是变异体主宰，对他们来说，那些都不重要，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有她们生存的痕迹。

“小婳医师，谢谢你。”方惬接过地图，拍了拍她的肩膀。

“方惬，以后如果有时间回来看看吧。”

方惬来到周听酌身前，

林婳看着对面镜子里的自己，那件沾满了黄泥的，满身补丁的白大褂似乎在熠熠闪光。

只有迫不得已，才会不择手段。

她目送着方惬离开了医护所，汽车的轰鸣声逐渐变远……

她没有告诉方惬，机械之血在没有完全“消磁”的状态下，极大概率会被追踪。

一旦“消磁”，就会“全面广播”。

这本来是为了防止那些拿着机械机体使坏的坏人恶意挣脱束缚所添加的代码。

“祝你好运……”

她眉毛微落，扔掉已经没有作用的扫描器，从背后的药柜里拿出了一把生锈的枪，在枪下面有一张崭新的纸。

「亲爱的下层变异体成员:

我是机械机体联盟的联盟长，现在我们得到了上层变异体协会的准许，希望大家帮助联盟共同抓捕那个逃到变异体领地的机械机体。

如有包庇，协会同意联盟直接逮捕。

协会联盟」

如果已经“全员广播”了自己医护所位置，那么……

林婳举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神情释然。

那自己应该是死路一条了。

——

方惬开着车继续前进，无惧艰难险阻，开到变异体领地边缘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划破天际的枪响，紧接着，就是上层警备队的警笛声。

那声音明明平日里经常听到，可偏偏今天的最令人心疼。

方惬咬着下唇，身子微微颤抖。

变异体领地外依旧下着暴雨，雨点击打着方惬汽车的前挡风玻璃，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不清。

他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同时也看不清前路。

方惬其实早就知道了，他知道的不比林婳要少。

林婳手里的扫描仪他也认得，那是一个已经被联盟禁止组装的“消磁器”，可以消除用机械之血创造的机体的行踪。

再者，谁会把地图放在药柜子里？

很明显，地图也是林婳事先准备好的。

她已经准备好要去任何地方了。

“我会回来看看的……”

方惬地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一定会回来看看的……

他飞快调整好情绪后握紧方向盘，油门也踩到了底，汽车如同一支脱弦之箭快速飞奔了出去。

雨夜依旧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