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季听正将这几日查探到的有关江南贪墨案的线索一一禀报。
他呈上几封密报,恭敬道:“殿下,仇县令账簿中记录的赃款去向已被查明,牵涉甚广,参与最多的还属崔家。”
“崔家?”男人执朱笔的手一停,“慧妃母族崔氏?”
季听道:“是,这些赃款大半都进了崔府,剩余的一小部分,有些是被仇县令私自扣下,有些则被崔府用来笼络灵州各地方官员的。”
灵州贪墨的时,起初隐瞒得很好,要不是今年水患实在严重,根本无人察觉。
不仅是因为崔家行事小心,还因为灵州各地官员都已被笼络,就算有人察觉,状告也会被全部压下,根本上达不了天听。
归根结底,崔家如此猖狂胆大,还不是因为慧妃如今颇得盛宠,四皇子势力也日益渐大。
他们的野心快要摁不住了。
季听偷偷看一眼神色更冷的主子,自觉退后几步。
四皇子势力再大,也大不过主子的权势。
放眼整个黎朝,能与殿下抗衡的人,基本没有。
更别说这个四皇子,其实并无大才,不过是被崔家强行捧上台的草包罢了。
裴焱问:“慧妃那边有何异样?”
“慧妃娘娘这几日宣了好几次崔大人入宫。”季听如实禀报。
起初他以为是崔氏察觉到灵州一事暴露在想脱身的法子,后来发现不是。
可到底是为何,倒是没查出来。
裴焱没在此事上深究,淡道:“命暗卫继续盯着,你这几日辛苦,先回去休息。”
季听不敢居功,忙道:“属下告退。”
他转身出门,正巧与踏门而入的端阳擦肩而过。
端阳疾步上前,道:“殿下,七公主在凤仪宫中沉寂几日,方才突然乔装出宫了。”
出宫?
裴焱眉宇极快地蹙了一下,忽想起宴会后自己送她回去时,秦玥小心翼翼的试探以及隐藏着的隐隐哀求。
这个时候偷偷出宫,莫非是……逃婚?
皇城戒备森严,就算逃得出皇宫,也断断逃不出京都。
如今突厥来朝,明面上的突厥兵士不足为虑,可暗中埋下的眼线必定不少,万一被突厥盯上,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娇贵小姑娘岂能招架?
还有,一旦逃婚,父皇必定迁怒秦家,到时秦家覆灭自身难保,说不定会将她推出去抵罪……
裴焱搁下朱笔,起身往外:“她走了多久?”
“刚出皇城北面的京华门。”
裴焱沉声:“去点一队暗卫精部,沿着京华门外方圆十里层层找人。”
端阳受命这几日盯着七公主的一举一动,倒没料到主子听到公主出宫的消息反应这般大。
他看一眼前头只留给他个背影的人,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回过神,端阳匆匆跟上:“属下遵命。”
——
天色黑沉,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夜幕中穿行,速度极快。
不一会儿,马车在一处繁华热闹的楼宇前停下,车夫矫健地跳下马车,笑呵呵道:“小公子,添香楼到了!”
一双手撩开车帘,从里头探出颗脑袋。
灵儿将一块银子递到车夫手里,那车夫明显眼神亮了一下。
她假咳一声,故作严肃道:“乘你的马车本不用这么多银钱,但我门公子心善,剩余的便当作赏你的。”
顿了顿,又道:“你……可明白?”
她从前并未干过这等话中有话的差事,是以说得并不十分有底气。
“哎,明白明白!”车夫眉开眼笑的接过,将那块银子放在牙边咬了咬,确认是真银无异,殷勤地将踩蹬放好,笑道,“今夜小的一直在家中休息,并未出来跑活,也根本没有见过小公子。”
他在京都城中干这营生已经十年,见多了那些初知人事的公子哥是怎么偷偷进这花楼疏解把玩的。
这些小公子一面受添香楼里头姑娘们的诱惑,一面又担心家中知晓而受惩处,是以每回都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眼下马车里这位应当也是如此情况。
他见过的高门公子不算少,但真要和今日里头的小公子比起来,是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白生生,水灵灵的肌肤,桃瓣杏眸,细长的眉,怎么看怎么俊秀,要不是穿着男装,还以为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哩。
见小公子的婢女已经下车,车夫赶紧退到一边,伺候着里头的贵人下来。
一阵很浅淡的甜香拂过。
秦玥一身淡青色的男子装扮,银色发冠将她乌黑如瀑的长发高高竖起,露出颈后一截细腻透嫩的肌肤。
她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四周,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敲着手心,仰头去看眼前高高挂起的匾额——添香楼。
这是京都最为热闹的青楼,丝竹舞曲,夜夜笙歌。半透纱窗上倒映着交叠纠缠的人影,里头时不时传来女子调笑的柔媚声音。
从前在秦府时,裴帘就没少撺掇她和怜雨来此处“见世面”,只不过怜雨深受礼仪规制影响死都不从,她亦嫌弃这种地方不干不净,所以一直都没有踏足。
没想到裴帘偷跑出宫照样过得潇洒得很,竟然将见面的地点放在了这等……这等混乱的地方。
第一次来,秦玥还是很紧张的。
不过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
她握了握拳,指甲抵住柔软的手心摁了几下,深吸一口气提步进入。
……
主仆二人刚入添香楼,楼外拐角的巷子里走出两名满身酒气的男人。
其中一人身着异域服饰,脸上醉醺醺的,已经喝了不少,正是突厥王子翰丹。
他身边的是崔府二公子崔林,正搀着翰丹往前拖,嘴里劝道:“翰丹王子爱美人,正巧崔某也爱美人,不若崔某带着王子去个好地方,就在前头了!”
翰丹红着一双眼,脚下摇摇晃晃,但他戒备心重,尚且保留着几丝理智:“崔兄客气,不过明日还有事,改日再……”
他还没说完,崔林忽然附耳道:“王子难道不想见见七公主真容?”
翰丹一听,大怒道:“别跟老子提那个冒牌货,长得如此一般还妄想成为突厥王妃!”
崔林边安抚,边又将人往前拖了几步,正站到了添香楼门前。
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七公主有上京第一美人的称号,必不是徒有虚名。崔某几月前曾见过七公主真颜,那生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好颜色。翰丹兄莫要被她那日的小伎俩蒙蔽。今夜崔某已经安排好一切,就看翰丹兄赏不赏脸……”
翰丹狐疑:“当真?”
崔林笑得意味深长:“千真万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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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