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钧余一干侍从,踱步入曲径深处,进亭凝她芙蓉面,不自觉抬手抚了抚,那人睡得正酣,哪有什么感觉?祁钧就起了坏心思,想像幼时那样再捏她鼻梁,手悬在她琼鼻上方终究下不去。祁钧摇头失笑,那只手握拳缓缓垂至身侧。
又打量周嘉鱼周身,这会子倒能圆润一些,原先查着有喜,刚将后宫权柄移交给张太后,还未好好歇息,便遇着先皇病重。然后先皇驾崩后需她操持的事情更多了,再便是孕吐,生生磨得人瘦了一圈,得亏这个孩子结实,不然……
祁钧神色柔和,一双眼移至她肚腹,不乏庆幸。又见她手里书卷,好笑的将书从她手中抽出,动作轻柔,周嘉鱼并未察觉,亦或是太累了。
祁钧见暖阳融融,并未唤醒周嘉鱼,反而坐在一旁就着她翻得那一页读起来。目光时不时看向摇椅之上的人儿,有时见她眉间蹙起有转醒迹象还轻拍几下。
微风拢帷幔轻摇,外间百花争艳闹春,亭内两心相依为家,此间温馨。
薄雾渐聚,乌云慢慢遮住金乌,地上斑驳时隐时现,眼见着要变天,冬青耐不住踮起脚尖往亭里望,她家娘娘这会子可不敢受一点寒,奈何亭中人并无此自觉。
若是只周嘉鱼在尚且好办,但加一个祁钧,她们可不敢造次。两人齐齐偏头看宋坚,满眼殷切。
宋坚朝她们摆苦脸,浅摇头,只遣人回去取雨具备好,丝毫不敢上去扰兴。
杨柳风轻,周嘉鱼鼻头发痒,只当是碎发被风吹来拂面,并不睁眼,抬手去拨,不料握一小撮,“嗳?”水眸缓缓睁开,先入目的是一双黝黑深邃的眼,隐有笑意,那“罪魁祸首”被人握在手中,当真是——
周嘉鱼咬唇,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恼,白他一眼,粉唇吐两个字:“调皮。”
祁钧轻笑,“哪里调皮?不过见乌云遮日怕你睡在这儿惹了风寒,嘉妹不但不识我好心,还倒打一耙。”
“……狡辩”周嘉鱼扶腰坐起了一些,祁钧非常有眼力见的扶了一把。她看见本来供她消遣解馋的零嘴少了大半,就知道祁钧呆了不少时间,因而说话时不是很有底气。抬眼看天,云层是密了些。
祁钧又凑近两分,故作哀叹“嘉妹果真难伺候,明明就是你误解我在先,现下又都成我的错了?”
周嘉鱼哼哼:“没有你,忍冬她们也会唤醒我。”
祁钧眯眼:“她们能与我相提并论么?!”
“当然——”周嘉鱼的头就垂下去了,“不能。”干笑着拉祁钧衣袖,要他坐,小声道:“我都晓得的。”
两人一番温存,周嘉鱼这才恢复了清明:“今日不忙么?”怎么在她这儿耗了这么久?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祁钧想起今日早朝时的一番闹剧就觉得痛心,偏偏敲打了这个以后行事也方便些,一时面色肃了几肃,唇又抿得紧,周嘉鱼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
案上《声律启蒙》被风卷着翻了几页,周嘉鱼心里计较,拾起书翻了几页递给祁钧,甜腻腻的:“有劳钧哥哥了。”
“钧哥哥”是她小时候对祁钧的称呼,至成了亲,她倒害羞难以喊出口了,竟觉得夫君也比钧哥哥好,但祁钧嫌弃“夫君”二字太普通,要她喊“钧郎”或是“钧哥哥”。平时都被她糊弄过去,只有那种时候祁钧才能如愿。
若是喊的是“钧郎”,他还要自夸道:“为夫知道自己长相俊朗,嘉妹也不必时时挂在嘴边,为夫会害羞的。”
“……”
这一声“钧哥哥”让祁钧很是受用,接过书时口中还要说:“我依了嘉妹所请,嘉妹可想好要怎么回报?有来有往才好。”这些幼儿启蒙类的书从过年时就找出来了,两人相依着读一会儿,权当做放松了。
周嘉鱼觉着好笑:“这是读给你儿子听的,要回报,只管找他要去,我不拦着。”
“可我只想要嘉妹的回礼。”
“从来只有父债子偿的故事,哪里有子债母偿的道理?”
祁钧笑的云淡风轻,“日后嘉妹便知道,不但有子债母偿,还有子债父偿。”语罢也不再说些有的没的,专心给儿子启蒙了。
见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周嘉鱼也不多问,只觉得后背阴凉是怎么回事,不由得提着毯子角掖了掖。
读着读着祁钧便发现不对了,“……溪叟新居,渔舍清幽临水岸;山僧久隐,梵宫寂寞倚云岩。”双眼就从书上移至周嘉鱼面上,一字一字读的清晰:“冠对带,帽对衫,议鲠对言谗。”
祁钧合了书册掷在案上,在口中念:“议鲠对言谗,”就笑道:“嘉妹费了这般劲,原是想说与我听。”
眼神专注,声音低沉,念得周嘉鱼玉面染色,看天看地看花看草就是不看他。
捉手相握,祁钧冷哼:“朕倒想有个执辞谏诤的直臣,可你看看堂上那些人,不是着眼于后/庭三分地,人云亦云;就是官做得久了,心大了,想要做朕的主了!”
周嘉鱼是见他昨日脸色实在难看,才出了这一宗,不过他这一句“人云亦云”倒是说出了恨其不争的意味,便知不是她想的那样……松口气,拍了拍他胳膊,“陛下以偏概全,臣妾少不得替老大人们叫声屈。”
祁钧摒却烦心,笑道:“他们该谢皇后。”
“你未尽之言,朕知道,放心。”
祁钧还想说什么,被一声“轰隆”打断,眨眼的功夫豆大的雨珠儿便落了下来。
周嘉鱼愣了一瞬:“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刚醒时不过云层密了些,以为不会落下雨滴,再加之这里四面通风,也自在些,便没想着回去,低头看了看白底绣蝶软底绣鞋,哪成想还能被困在这儿。
宋坚等将将躲进亭里,便回道:“方才见天气不对,忍冬姑娘已叫人取来了雨具。陛下,要不先换上木屐?”
祁钧难得悦色夸她们:“思虑周祥,很好,不愧是你们娘娘带出来的人。”说着就看宋坚一眼。
忍冬与冬青福礼道是应该的,周嘉鱼就含笑看着,对着宋坚点头。
宋坚尚在,哪能轮到她们俩拿主意。
宋坚无奈摸鼻子,得,只要这个好卖好就行,您呐,爱看就看吧,最好能看到驾崩。
落雨兼风,雨帘障目,阴云不舒。
宋坚偷觑着祁钧神色,乖觉拿来木屐替他换上,那边冬青有样学样,亦要脱了周嘉鱼的绣鞋换成木屐,却被祁钧拦了下来,“皇后不必换。”
此话一出,四周只余雨珠砸地,竹叶瑟瑟声。别说他们,就连周嘉鱼也不明白其中意思。
“为何?”
“你不需要。”
“我怎么就不需要了?”周嘉鱼更是不解,透过雨帘瞧外面鹅卵石小道儿,这绣花鞋可不经水,难不成趟水走过去?
那人起身凑她耳边低咛:“你不需要,你有我。”
“你不需要。”
“你有我。”
周嘉鱼脊背挺得直,秋水直直看人,眼随他移,看着他直起身一本正经的说:“我抱着你回。鹅卵石见水湿滑,你穿着木屐走,我不放心,万一滑倒怎么办?”
周嘉鱼嘴角抽了抽:“不过几步路而已。”
这回连忍冬、冬青都帮着祁钧说话:“娘娘,您就听陛下的吧,这么大月份,还是稳妥些的好。”
周嘉鱼眨眼:我怎么看都觉得我自己走比他抱着稳妥。
“我身子重,你——”小心翼翼地:“可以么?”
祁钧掐了掐周嘉鱼的脸:“余的不敢说,抱你,绰绰有余。”
宋坚等见此都转过身去,低头努力降低存在感。
“身上没有二两肉,还敢说大话了。”祁钧顺手敲了她一记。
就蹲下身来给她把鞋穿好,又扶她起来系好披风,很正经的语气:“信我。”
祁钧弯腰将周嘉鱼一把抱起,唇角微翘,吩咐道:“走吧。”
宋坚打伞在旁,周嘉鱼羞的埋在祁钧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无端就想到他方才说的。
“你不需要。”
“你有我。”
“余的不敢说,抱你,绰绰有余。”
都是最平常的话,却甜至心坎儿。
两人进殿各自换了衣服才坐至一处,周嘉鱼此时就像在蜜罐里泡着,从内到外都泛着甜,拿眼看祁钧,却见祁钧时不时揉揉肩胛,醒了神儿,蹙着眉问:“是不是我太重了,你…要不要紧?”
祁钧轻笑,又敛容说:“重。怎能不重?怀里抱的是我的家国天下。”
方才抱她一路回来,是登基时都没有的紧张,出了一脑门汗。
周嘉鱼听完抿着唇笑,见四下无人,拉着他衣袖要他往前倾些,浅啄一口,又捏着娟儿拭一拭,掩耳盗铃。
偏生祁钧得寸进尺,上前拥着她,还道:“不够。”
每次祁钧说着不让周嘉鱼“夸他”“俊朗”,他会害羞时,周嘉鱼就想戳戳他的脸
明明脸皮比城墙还要厚,哪来的勇气说他会害羞?!!!
宋坚百花亭内心:嘴上笑嘻嘻,心里xxx【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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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钧给的,我借他的脸皮来蹭,开心
(祁钧:皮这一下你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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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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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