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上无客栈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求助的目光望向后寰。

后寰依旧板着脸，手指不耐烦地敲在老旧的实木柜台上：“黎成朗，这单生意你能接就接，接不了，我换阳钱，今晚就到人间买去！”

“哎呦！您去的时候商场都关门了！

接接接！何老板，不是我说你，怎么还没结亲就看上老鬼的脸色了？

你是家里赚钱的，你得硬气起来！”

“别家的事少管，不熟的亲戚更要懂得闭嘴！该干嘛干嘛去，少套近乎！”

后寰板起脸，指尖传来的温度都冷了不少，何万生感受到，他已经有些烦躁了。

轻轻捏了捏后寰的手指，何万生也挂起商人标准的笑容：“黎老板，第一次见，看得出您的买卖挣得是俏钱。”

后寰不屑，黎成朗却竖起大拇指，正要顺着何万生夸奖的话准备先抑后扬的自谦一番。

何万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自顾自的说起来：“俏钱巧器得配个机灵的伙计，我看这整个阴曹地府都难寻这样的小鬼。好在有黎老板您这样聪明伶俐，心思精巧的老板经营。”

何万生的话点到为止。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这位黎老板无论真是后寰的亲戚，还是为了什么缘由硬套的近乎。

能和后寰这样肆无忌惮的说话，除了六案功曹的徐素梅和逐渐熟络的廖子豪，何万生在地府也没见过几个。

后寰抱怨四大判官对他不够尊重，何万生也四位中已经见过三个。

刚刚的路判官，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公务不在身放纵了，单单两句话，何万生也看得出是带着些忌惮的。

另两位红衣绿袍的，把下马威给到了自己这只小鬼，话里话外都是为了他们的后寰大人着想。

眼前的黎老板，无论是之前刻意催促的咳嗽声，还是现在面对鬼差肆无忌惮松弛的样子，就算不是亲戚，至少已是相熟许久。

都是做买卖，无论人间鬼界，听话听的是话外音，何万生话里的意思黎成朗听了个明白。

听明白了，可没想败下阵来：“何老板真是，我都是为了你好。

现在还没过阴亲，就霸气护夫，我们后寰大人孤寡千万年的福气这不就来了！”

根本听不出两位生意场上的精英你来我往话中的意思，老鬼还以为黎成朗终于会说点好话了。

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话茬儿：“那当然了，万生哥对我特别好！

把你能弄到人间最贵最好的表都拿出来给我看看，万生哥给我买！”

独自得意的后寰，看着第一次见面的何万生和黎成朗没憋住的乐的相视一笑，当即明亮的眼睛黯淡下来，拉着何万生问道：“万生哥，你不是来之前，答应我了么？”

想着后寰说的，他答应的那件事，何万生连忙收起笑容，转头不看黎成朗，对着后寰坚定地点点头！

看着再次得意的后寰，和安静乖巧的何万生。

黎成朗真是一眼都不想多看。

从破旧的实木柜台下面甩出两本画册，不屑地说道：“挑吧，侔家能做的都在这里呢。“

迫不及待地打开画册，两个脑袋凑在一起。

何万生真是无论活着还是死了，第一次这么挑东西。

有的是胶片照片，有的是手绘图片，有的干脆毛笔写的品牌、颜色和型号，通通塑封在简陋的塑料薄膜下。

这样的商品宣传册，真的是让从小到大在奢侈品店选东西的何万生毫无购买**。

余光扫到后寰，绝色的脸蛋上显得兴致勃勃，一会凑近看，一会又皱起眉头思考。

感受到何万生在看他，他转头问道：“万生哥，我不怎么懂手表，但我知道都很贵。就买一次，你给我选个好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意识到自己问的太笼统，何万生又问道：“是喜欢钢的表链，还是皮的表带？

贵的还有金表，你喜欢我就买给你，像你说的，就买一次，不怕花钱。

还有表盘，带钻石的通常最为珍贵。

不过，我死前，有些时髦的款式也被市场炒到了昂贵的价格，有些是金属稀有，有些是配色独特。

后寰，你喜欢什么颜色？”

听到何万生这样问，后寰皱起了眉头：“哎呀，这么麻烦呀。”

“不麻烦的，都是慢慢选的。像你说的，人间结婚的时候，送给新郎的表也是会选很久的。”

后寰无奈的点点头，再次翻开图册的时候，一下子没了刚才的兴致。

看着后寰乖乖的再次打开画册，黎成朗一言难尽的摇摇头。

“想不到我们脾气火爆的后寰大人还能耐着性子，在我这小店里坐下选东西！”

趁着后寰大人发出杀鬼的目光前，识时务的黎老板连忙说道：“二位慢慢选，我给你们熏香点蜡！”

老旧的实木柜台上出现了一朵白莲花，花瓣儿娇嫩，花朵饱满，黄色的花蕊里飘出阵阵白雾，香气瞬间弥漫整个小店。

不出意料是莲花的清雅香气，白莲花旁边，是半支白烛，烛火无风而飘摇，蜡油滴落木台之上，形成一个天然的烛台。

烛光香雾中，店铺老板早就没了踪影，何万生静静地闻了一会花香，转身对后寰说道：“不如你身上的香气重。”

“万生哥，我身上的是龙涎香。”

“有幸闻过。”

后寰感叹：“万生哥真是有钱人，我听说这东西在人间是很贵很贵的。”

“那在地府呢？”

后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龙族非要给我的。”

何万生好奇：“不是抹香鲸身上的么？真龙也有龙涎香？”

后寰微微一笑：“其实人间好多带有神话色彩的命名，有的是神仙给取的，有的是上古真的有人见过的。

像是龙涎香，龙鳞香、佛手莲、蛇参果，猪婆龙，现代指的是别的东西，原来就是字面的意思。”

“后寰，你以后要多给我讲这些阴曹地府的规矩和神奇的故事。我，真的太多不懂了。”

“放心吧，万生哥，咱们俩的以后长着呢！”

“二位的日子长着呢，有什么话回六案功曹慢慢说。

麻烦在小店里抓点紧，眼瞅着天就亮了，我得抓紧上去跟侔家定您要的样子，人家赶着给后寰大人添礼呢！”

不知黎成朗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飘了出来。

何万生看惯了小鬼，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不知道刚刚和后寰说的话他听没听见，虽说听见也没什么，可着实就是有点暧昧了。

这位黎老板，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打交道？

刚刚的话要是让他听了去，日后打起交道来必定会调侃他和后寰的。

本就没什么耐心的后寰，被催的更是不耐烦，干脆合起画册问道：“万生哥，我看菲菲年轻的时候演过的那些社会小混混的片子，那里有小弟出了事，大哥都会摘下手上的表送给他们傍身，那表叫什么？”

涉猎范围明显超出了何万生的日常知识面。

怎么也想不到，饱读诗书，通判阴阳的老鬼居然按照这个标准来选择相当重视的新婚礼物。

何万生哑然失笑：“劳力士。”

后寰也在脑中同时回想出了电影中的片段，抬头对飘在柜台后面的黎成朗说道：“那就要那个了，就劳力士吧！”

黎老板也是做生意的老鬼了，什么样刁钻古怪的客人没见过？

笑脸相迎，左右逢源，愣是没忍住对着后寰翻了个大白眼。

迎来后寰大人的强烈不满：“黎成朗，你那什么态度！”

“后寰大人，且不说你的品味。你这个要法，好像在肯德基跟人家说，给我来份肯德基！你得告诉我你要哪款，哪种型号，哪种尺寸！”

后寰茫然：“哦？是么？那比肯德基的选项多么？

怎么就十二个数字转一圈，发展出这么多花样？”

“后寰大人这就嫌烦了？”

黎成朗飘飘荡荡的问道：“听说不是来采买结阴亲用的东西么？

你要说这手表，何老板生前是所研究。

冥界承礼、祭祀、结亲、祈福的东西，他连听都没听过吧？

后寰，你就准备当家里的甩手掌柜？这可是你结亲。”

“啊……”后寰无言以对，何万生心中知晓，不过是为了客栈的开张走个成亲的过场。

他更是不喜欢繁文缛节，夸张奢靡的仪式。

“两个男鬼成亲，不是嫁娶，不分内外。

后寰毕竟是鬼差，六案功曹内的卷宗总是要按时批复完毕的。

我又是现代的新死鬼，更不懂法术。

廖老板，您辛苦，我想委托您，全权准备这次阴亲所需的物品。”

“这个……”

看到黎成朗明显犹豫的态度，何万生连忙说道：“地府的规矩我懂的少，黎老板您指点，给我说说这鬼差集帮忙都是个什么价目？

日后我再来，也好有个准备。”

话说的天衣无缝，周到又客气。

即保存了生意人之间的体面，还能通过黎成朗的这次帮忙了解鬼差市的行情。

黎成朗觉得何万生话说的比长得还漂亮。

何万生觉得，这事黎老板看起来应该是接下了。

两位老板心照不宣，生意差不多就要谈成了。

后寰大人终于也听明白了这含糊其辞中的深意：“黎成朗，你连我的钱，连我结亲的钱都想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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