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完没了的论证,没完没了的商议。
暴躁脾气的后寰大人早就烦了,十殿阎王也都倦了。
谁都知道是好事,是对地府,对三界,对苍生死灵有益处的事。
就是差个说法,差个名头,差个交待。
十殿阎王凑在一起想出了说法,想出了名头,想出了交待,后寰大人死轴的脾气,怎么也说不通。
他们十个是审案判鬼,建地狱,惩厉鬼的。
凭生前是状元还是谋士,是国师还是宰相,生前死后经管的是大是大非,大奸大恶。
冥界的事,地府的事,客栈的事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大局观一说一个大道理,落到后寰大人的私事上,十位阎王爷都没资格劝他再往前走一步。
谁有呢?
纵观整个地府,身份地位上在后寰之上的,除了他们十位还有六天鬼神、五方鬼帝。
请这些来说和?
说不了,也说不得。
无论到哪儿,后寰大人照样一蹦三尺高的在各位的大殿里闹。
就算是闹到了酆都大帝那,酆都大帝都得哄着他。
劝他他干脆把六案功曹司撤了,好好到酆都殿里快活一阵子。
冥界里,身份地位是给小鬼震慑的,是后寰大人定出来维持秩序的,是压不住他这只土生土长的老鬼的。
越压火越旺,后寰大人这把火,只能靠着水往下浇。
地府里的水是什么?
那奔流的忘川可不是,看似水,流似河,实际上养着鬼火,炼着魂魄,是比岩浆还灼热的流淌。
地府里的真正的水,是走过黄泉路,经过十三站,人彻底变鬼。
带着鬼的戾气走上并不架在水上的桥,最后单凭那一碗不满的汤就浇灭所有的**过往。
人死盖棺定论,脱离尘世,放下过往。
鬼望,望一望前尘往事,忘一世痴念嗔狂。
孟婆给的那碗汤,是彼岸之桥,至诚之道,赤子之心,知行合一。
地府的赤子,非后寰大人莫属了。
地府里能让后寰耐下心思听着说话的,也就是各位女官了。
后寰大人对女官们敬重,女官却都不愿意考去六案功曹当差。
伏低做小的跟考上的女官们打听,女官们也爽快的告诉缘由,一支笔批折子判往生,不痛快!
生前受尽折磨,饱尝人间苦难,死了,就连恶人恶鬼的面都见不着了?
别说批出来的生死轮回还得参考人间法条,时代背景、天伦地纲。
就算是在生死簿上都除名了,扔进十八层地狱九九八十一回都不解恨,好不容易考上的鬼差不能白考了!
各位女官的抱负让后寰敬佩,只有真心热爱工作对工作充满热情和执念才能把工作做好!
还好自己管的六案功曹司里已经有位知名的女官,孟婆。
无论三界都是有口皆碑的敬业,不抱怨工作机械重复,单一无趣,坚守岗位多年,从未出过任何纰漏!
孟婆是最早来到地府的散仙。
那时天地初蒙,冥界脱离了人间和天庭。
神仙天天下凡,天梯还架在人间,爬上扶桑树也能从冥界到达人间和天界。
后寰忙着建阴曹地府,让无边的冥界和随处乱飞的鬼魅稍微有点样子。
有人修炼成仙,有仙想入天界成神,有仙人间逍遥,自然也有仙想为一团乱的冥界做点什么。
孟婆来了,穿越幽暗无边鬼蜮冥魂,走到桥边,似乎终于到了,便支起一口锅,煮了一锅汤。
看着长发披散的少年,衣衫褴褛中露出雪白的肌肤蹲在锅边看着她,便给了他一碗汤。
少年摇摇头:“我是鬼,不吃不喝。”
“这碗要喝的。”
少年不解,也端起碗一饮而尽。
汤汁落地,少年遗憾地看着孟婆。
“你喝不了我的汤,便会记得所有烦恼事。”孟婆心疼的看着眼前永远不会忘记的少年。
少年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点点头。
“给你梳起这烦恼丝吧。”
槐木的梳子梳顺少年的青丝,乌黑的绸带绑束起少年的长发。
“我叫后寰,是冥界土生土生的鬼,婆婆以后有事就来我吧!”
“我再给你换个鬼花钱的腰绳吧!”
“是鱼筋的,可结实了。”
炫耀似的,后寰使劲拽了拽破衣服上的鬼花钱,发丝细的绳子也没断。
孟婆苍老的声音问少年:“哪来的?”
活泼的少年安静的想了很久,想到整锅汤都沸腾了,才摇摇头告诉孟婆:“忘记了。”
“忘了好,忘了的事都是不想记得的事。”
后寰大人忙,孟婆煮汤忙,整个六案功曹都忙。
再忙,逢个百八十年也有闲下来的时候。
后寰会去奈何桥边找孟婆给他梳头。
“婆婆,我看人间,姑娘出嫁时,她们的娘亲都像您这样给我梳头。你要是我娘多好。”
布满皱纹的手摸摸顺滑乌黑的头发:“后寰大人啊,我可没你年纪大。”
“说这干嘛,都是化相,你的功德化成三界最美的仙女也不为过。”
“那后寰大人呢?想化个什么相?”
后寰真仔细想过这件事,执着于年纪的老鬼似乎对外貌这件事看的格外超脱:“都那么回事,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行。
在地府有鼻子有眼的能看出个人样来就不错了,何况我还有头发呢!”
孟婆堆着满脸褶的脸笑的慈祥:“那我给我头发梳个花样吧。”
“好呀!”地府里好像有了星星,是后寰眨巴的眼睛。
从十殿阎王到飘忽小鬼,都夸后寰大人的新发辫好看。
得了夸赞的后寰不忘显摆的说,是孟婆给我梳的!
不变的鬼差,轮回的小鬼。
恰是赶上那一日,后寰大人散开长发坐于奈何桥头,无论是看过千百遍还是死后才能窥见,都是阴曹地府里难得一见的美景。
梳过后寰大人的头发,自然不能不管后寰大人的私事。
拢起后寰的烦恼丝,自然也不能不问后寰的烦恼事。
当宋帝王找到孟婆的时候,孟婆抱怨,早就该把我请去!
留了影身在锅边熬汤,三殿里选个不起眼的角落听着后寰一对十的争论了好半天。
轮到自己说完,后寰大人像是哑火了,像第一次蹲在锅边那样的转悠着大眼睛。
不能催,年轻人火气壮,越催脾气越大,让他自个琢磨,准能琢磨出个正道。
孟婆耐心的等着后寰的说法,慈祥的目光里充满着期盼。
这次快些,喝下一碗的汤的时间。
后寰总算给了殿上各位一个说法:“我能亲自去。可何万生呢?我怎么跟何万生交代?”
劝说的话都到了嘴边,还没理好谁先说,殿门口的小鬼卒匆匆跑进来。
呆楞的跑到宋帝王跟前:“报告阎王爷,门口有个叫何万生的小鬼,急着要找后寰大人!”
所有的话都被堵回去,十殿阎王和孟婆面面相觑,触及到后寰的目光都嘴角含笑的有意回避。
后寰就看不惯鬼差这幅样子,都是当人时候落下不坦荡的坏毛病!
赌气似的在殿上嚷嚷:“还阎王呢!来只小鬼就连话都不说了?散会,择日再论!”
风风火火的步子,甩的脑后的长马尾异常活泼。
何万生惦着脚焦急的往阎王殿里望。
黑漆漆的一片,他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样子。
有时候,有的殿,他是能看清楚的。
甚至能看清坐在大殿中央的阎王爷穿的是什么样的官服,有没有古人的长胡子。
至于相貌,从未看清过。
审案的阎王爷都是鬼神威严,是比普通鬼神大上百倍的神相,凶神恶煞,蔚为大观。
跪在地上的小鬼宛如蝼蚁,身边的鬼卒也是身量惊人,不同于人。
眼前这位守在门口的鬼卒就比何万生高大许多,不知道从里面出来的后寰是像平时一样,还是因为进了阎王殿也会化成鬼神宝相?
难道那只大猫是从阎王殿跑出来的?
不然怎么会和审案时的阎王爷一样那般巨大?
何万生胡思乱想见,黑雾缭绕间闪现一点红光,是后寰腰间的鬼花钱。
“你怎么来了?”
没等看清人形,后寰已经到了眼前。
原来还是和平时一样的大小呀。
本来惦记客栈里黑猫和廖子豪的何万生,看到后寰的时候还在想他的身量大小。
直到老鬼皱起眉头,何万生才意识到他的脑子在乱想些怪事。
“猫,客栈来了只黑猫。”
“猫?”
只听廖子豪说阴曹地府里不能有猫,没想到后寰的反应更震惊。
本就深邃明亮的眼睛瞪起来,像在质疑整个地府。
何万生撑着被老鬼盯住轻飘飘的魂魄点点头:“是猫。黑色的,超级大,像只猎豹那么大。”
意识到自己的场気太强,后寰冰凉的手连忙拉住何万生的胳膊,阴气顺着手心传到何万生身上,稳住了魂魄。
“走,我去看看。”拉住何万生胳膊的手又拽起了人家的袖子。
何万生拍拍了冰凉的手:“严重么?廖子豪在看着呢,要是不严重的话,有时间再去就行。”
后寰不解的地看着何万生。
何万生指指黑雾笼罩的阎王殿:“不是在忙工作么?是重要的事吧?
猫什么的,只要不咬我,不咬廖子豪,就在那趴着也没事的。”
“没事你来找我干什么?”
“啊?”
“啊什么啊?快走吧,猫都来了还能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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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