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北据邙山,南望伊阙,洛水贯其中,黄淮之水沿流而入,东据虎牢关,西控函谷关,四周群山环绕、雄关林立。
余音坊位于洛阳城西,此处是有名的风雅之地。
茶艺馆,楼梯以螺旋式盘居而上,一至二楼为茶座室,每间都以独特的风格装饰,茶座之上,器具俱全,有席子供入座而用。
棋盘楼居第三层,从黄帝、尧、舜帝起至今,围棋、象棋、六博、塞戏、格五、弹棋、双陆、樗蒲、五木等多种棋戏,皆可在此地戏之。
一楼后侧居左,有台幕,一说书先生在奏乐者的音律下道着汉高祖刘邦的传奇故事。
这茶艺馆像个有文化的地方。
就其构成要素来说,环境清雅幽静,易令人忘却俗世,可洗尽尘心,从而熏陶德化;
礼法视若‘君子之交淡如水’;
茶艺以备器、择水、取火、侯汤、习茶五大环节相结合;
以茶修心、修性,宜怡情、养生,志道立德于享天命。
“歌臾,你是不是很会下棋?”我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这厮不像懂茶之人。
“略知一二。”径直往三楼走去。
惭愧!姑娘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因这下棋需久坐、入定凝神发挥脑力;而我易走神,不喜用脑过度。
棋楼内的人,入定多时。只闻落子声,未见他人来。
歌臾同一位身着米白色有袍的青年对弈,而我四周观之,立于一旁,‘观战’;
六博棋,
《古博经》记载:两人相对,每人六子,六白六黑十二棋,两头当中名为‘水’,置‘鱼’两枚。博时先掷采,再移棋,攻守进退,互相胁迫,棋行到处,则入水吃鱼,每吃一鱼得二筹,以得筹多者为胜。
棋盘如战场,一子便是一人,用阵布局,六子相配合,攻守进退皆看下棋者如何布局?
善棋者,通晓兵法,孙子有云,‘兵者,诡道也。’
虚实结合,真假难辨!
“喂,你这枚棋子下这破绽百出。”观棋入境,就属我这样,发现不妥,便开口道来。
“观棋不语真君子。”歌臾面色无波道。
我可不算君子。
对方笑道,“观棋者,乃旁观者也,此言一出,通透全局;此局,在下自愿认输!”
“兄台,他一子落定,破绽已出,你何矣认输?”我甚为疑惑。
“小兄弟,你再瞧,此子落地,明着看破绽百出,我手中棋子一入队方阵地,拿下其一子,于我则成四面楚歌之势,必将溃不成军!”他这么说,我倒是听明白了,抬头,瞧见四周围着一群人,这群人刚刚不是还已经入定棋盘,这会儿怎么都围到这?
“东方先生客气了,此局小弟险胜,还望东方先生以后多多指教。”歌臾拱手一揖。
名为东方先生的青年哈哈一笑,“互相指教。”
“此局精妙。”
“对,对。”
“东方先生这边以守为攻,也妙!”
“对,只是摊上对方......”
“请君入瓮?”我想了就这词适合这棋局。
众人齐刷刷的目光朝我打量。
“小兄弟‘请君入瓮’出自何处?,我等未曾听闻!”东方先生脸上挂着笑,眼睛丝毫不掩藏对此词的好奇。
难道这‘请君入瓮’不是《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之一吗?
“我小时候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那会识字不多,也记不得是什么古籍。”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推给古籍,秦一统天下,焚书坑儒,不晓得毁了多少珍贵稀有的书籍。人类文明的瑰宝,一场大火化为乌有。
“原来如此,小兄弟莫见怪!改日,我们再切磋!”东方先生理了理米白色有袍,起身拱手一揖道。
“东方先生又去看念奴娇?”其中一位棋者道。
“东方先生,此番又有何物博美人一笑?”又一位棋者道。
“当然,只有美人知,我知。”东方大笑道。
遂,离开棋楼。
“我俩还有任务在身,先行离开,诸位可继续对弈。”歌臾拱手一揖道。棋者们痴爱棋戏,不然,为何有美人可远观而不去!
我随歌臾离开茶艺馆,想着今日茶艺我还没学,晚膳没了,还得打扫浴室如厕!
“歌臾你这是要去歌舞坊吗?”
“嗯,你不想去看看能歌善舞的美人?”
“拜托,能歌善舞的美人哪有晚膳实在。”这都到了用晚膳的时辰,这厮不去吃饭,还去看美人。
眼看着小雪将至,我十六岁的生辰也将至;此处有住所,有食物所幸未露宿街头。
“念奴娇的歌舞可不是想看就能看的!”
“那你还去?”
“没瞧见我们这身装扮吗?虽不能入席,站在一旁观看还是可以的!”这身装扮打上了余音坊的标签。
我忍不住对其翻白眼,敢情这厮舍弃一半自由只为见美人?
“听说过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没见过为远观美人而弃自由而不顾;任美人笑兮,焉知福祸兮?哉!!”
“非也!是,亦或者不是!只因你还没见过念奴娇舞姿及歌唱声,若非有念奴娇,余音坊何以‘余音绕梁三日’,宾客络绎不绝!”歌臾脚步加快,儒雅稚气犹存的脸上满是期待。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从古至今,谁不爱美人?哈哈,我不爱美人,我爱自在。
酒乐楼低调奢靡,茶艺馆雅俗共赏,歌舞坊华而不虚。
“我听说,念奴娇今晚出场表演费用是这个数。”看台席上,一脑满肥肠的商贾比划着手指道。
“当朝太子处理豫州淮北之地旱灾之事很顺利,皇帝大悦!不日之前,太子动身离开淮北之地,闻言,前往的方向便是我们洛阳城;莫非,此刻二楼雅间就是当朝太子?”
“非也,太子来洛阳我岂会不知?你们也知道,我家小舅子在府衙当差;府衙有什么事,我自是比常人先知。”这中年看上去,还算顺眼,一股儒士气息。我双手环胸而抱,后背依托在木柱上,看着这群喝着茶吃着甜点的人像说书一般,你一言,他一语,绘声绘色。
洛阳在汉高祖刘邦那会,曾是帝都,当朝太子途径此地也不足为奇。
“嘿,不巧啊,昨天下午我在城东看见淮南王刘安之女刘陵郡主骑着马出城,要说太子没来洛阳,还真不一定是真的。”藏青色有袍中年道完之后,不忘喝口水润润喉。
歌臾盘腿坐于木柱另一旁,目光巡视着二楼,眼里有惊喜也有失望。
“喂,你坐在这能看清楚二楼?你长千里眼了?”
“赋臾,你说二楼雅间真坐了一位当朝太子?”
“你不仅对人家念奴娇感兴趣,你还对当朝太子感兴趣?”瞧他一直盯着二楼,要单单只为目睹当朝太子真容,我才不信;我可没觉得太子有那魅力!
“你信命吗?有一日,术士言,我将会是将才。”歌臾唇角微扬。
“信,只是成为将才的你和你来余音坊有什么关系?你大可直奔长安,参加武试或参军。”
歌臾仰头,抬起左手示意我坐下,用小到只够我俩能听见的声音道,“我曾笑语,‘术士之言,岂能信之。’数月前,我久闻念奴娇之名,遂,前来洛阳只为一睹芳颜;佳人难见,我又孤身一人,便起了舍弃自由的念头,屈身一此地。后,便知,余音坊的坊主乃当朝太子故交。余音坊的存在除了表象之外,实则是寻纳人才、收集情报。这番言词你知了,便知了,可不能外传,否则小命难保。”
原本有些杂吵的空间,在音律奏起时,静,静得很!!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声,是那么的急促。余音坊的坊主是刘彻的故交,那么我到余音坊难道是公子通所为?公子通没理由这样做,再者,那时公子通忙着分配人员运载物资及看押那群匈奴人,出山时也并未有人跟随?这半个多月在人贩子手中时,他们确确实实不知我是何人?
到底是何人如此对我?
“赋臾,你发什么愣,台上的女子至于让你‘失魂’成这样!我刚说的话,你记住了没?”
“嗯,知道了,我的小命宝贵着呢!我才舍不得死!!”这回换我打量二楼,实在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天色暗沉,夜空无华。
歌舞坊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古筝、编钟、笛子、琵琶轮番上场。
一阵音律盛宴后,琴瑟合鸣,念奴娇裹着粉色衣裙,露出精致的锁骨,外披着一件薄如羽翼的衣衫,借着红菱轻盈若仙般,居在二楼中空,所有受力支撑点皆在一条红菱上;发丝随着她舞动,而飞扬......
看客倒吸一口气,惊叹、赞许、欢呼喝彩声响彻在这寂静的夜里,夜空虽无华,可歌舞坊却浓墨重彩;谁也没想到,还有人的舞台可以放置空中,毫无托物,这女子又为余音坊创造神迹。
很美!很好看!很有创意!
只是这舞,我还真没见过;我还记得曾有师者前来教导我习舞,自诩天下所有舞姿步伐皆精通;那会儿,我一心惦记着习武而非习舞,命史非换上我的舞衣,便由着师者教导史非。
所有的舞曲中,我便选学了《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诗经·周南·桃夭》
现在看来,美人之所以被众人喜欢,除了拥有美艳的脸蛋、曼妙娇好的身材之外,才华内涵很重要!
“惊艳吧!”歌臾估计是看见之前不为所动的我,看到念奴娇之后的神情无不是为之惊叹。
“嗯,你们眼光不错,她确实是位难得的绝世佳人!也不知谁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得佳人倾心!”我说完这句话后,歌臾有沉默。照他这样,想抱得佳人归,难!很难!特难!“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识卿。你也别丧气啊!缘分虽天定,但往往事在人为啊。”
“你小小年纪还懂得这个,话出口,字字在理。”
“这叫‘天生我才必有用’,你见过哪个将才像你这般为些小事伤神。在坐的哪位不是心底惦记着念奴娇,你有见到他们像你这般?再瞧瞧那个角落里的东方先生,气定神闲,好生自在着呢!”道完这些话,顺手之指着东方先生所在的地方。
念奴娇的舞蹈由空中转到一楼舞台,对于舞蹈,我真没啥见解,生于现代的我,对舞蹈便没感觉,看都不看一眼;在这时代还学着一些,已经很对得起我的母亲大人。
“能结识一位像你这样的兄弟,感觉不懒!”歌臾笑道。
“兄台,别盗用我家的专有词汇,听不懂得人,还以为你感觉神经出问题了。”我大笑道。
歌臾先是一愣,而后大笑。
没过一会儿,一年纪相仿的少年来到身侧,“赋臾,月使让我带话给你,清理好浴室如厕,之后去他住宿找他,亥时已过还不至,再另作惩罚。”
“多谢相告,我这就去。”这都快到亥时了,我的赶紧的干活;我可不想晚饭没得吃,还连累了第二天的早膳也没。遂,弯身一揖,转身离开。
从歌舞坊走到浴室七拐八绕,还真远。
虽有零散路灯用来照明,可依旧觉得灯光不足,太过于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