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在椒房殿吃了顿饭,又坐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之后方才心情颇佳的珊珊离去。
兰娘子笑逐颜开地对张嫣表示:陛下心理还是喜欢娘娘的呢!
张嫣却想,舅舅疼外甥女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你要非往男女关系上拉,那纯属就是扯蛋。
但是不管怎么样,从那天开始,刘盈每隔七八日就会来椒房殿一次,而这种行为,足已让外界产生一种极大的迷惑之感,很多人都跟兰娘似的会情不自禁地想着:难不成,陛下对皇后并没有那么讨厌?
这种迷惑,无疑是十分有利于与张嫣自己的。
毕竟想要在这偌大的后宫中生存,除了吕雉外,刘盈的态度也是非常重要的啊!
时光徐徐,在接连数日的大雪纷飞中,张嫣在汉朝的第一个新年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结束了。
冬去春来,转眼之间,又到了草长莺飞的时候。
这一日,张嫣与往常一样,去长信宫与吕雉请安。
却不想今日的吕太后眉头紧皱,神情也颇为不佳。
“阿婆这是怎么了?”张嫣问道:“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了吗?”
吕后闻言看了张嫣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张嫣就知道,吕后现下烦心的这个事情,可能跟自己有些关系。
把目光放在吕后身边立着的男人身上,张嫣轻轻地叫了声:“大人?”
审食其闻言对着张嫣友好的笑了下,而后他是这么说的:“禀皇后娘娘,事情是这样的。刚刚底下的人来报说是陛下曾经宠幸过的一位女子如今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张嫣闻言脸上立刻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她拍着白嫩地小手笑着说道:“这是好事啊,舅舅终于又有自己的孩子了!阿婆,您就要做祖母啦!”
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吕后看着兀自傻乐的前外孙女,现儿媳妇,觉得自己的额头开始一抽一抽地疼痛起来。
张嫣也是个十分有眼力见的,瞧着吕后一脸不乐呵的表情,立刻就收起了自己脸上的开心劲儿,转而对着审食其继续询问道:“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审食其闻言下意识的看了吕雉一眼后,方才继续回道:“那女子出身乐府,是个妓怜。”
张嫣一愣,然后心中立刻就知道吕后为什么不满意了。
皇帝陛下的第一个儿子,只要顺利出生那就是妥妥的帝国皇长子,可偏偏生母却是个如此低贱的身份。
这可真是——
张嫣眨了眨眼睛,她这边心里还兀自唏嘘着呢,不料想那边的吕雉居然风云突变,竟说出了一个十分荒唐的提议。
她道:“那孩子出生后,本宫会对外宣称,他乃是你与陛下之子。”
张嫣闻得此言,顿时觉得五雷轰顶。
就见小姑娘咚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睁的老大,白白的脸蛋上满满地都是愕然之色:“阿婆,您说什么呢,这种话,一听就是谎言,怎么可能有人会相信。”
说破天,她今年也才十一岁。
别说生育了,就是连代表女孩子成人的月经都没来,能生个球啊!
“只要是哀家嘴里说出去的话,这天下间就没有人敢不信。”吕雉一挑眉头,贼霸气的放出了这么一句话。
张嫣:“………”
“阿婆!”无声的不知过了多久后,小姑娘吧嗒吧嗒的开始掉下了眼泪,她哭哭啼啼地说道:“我不要,我不要,这样掩耳盗铃的事情,会让我沦为满宫的笑柄,我干脆去死,不要活好了!”
张嫣在吕氏面前从来都是笑盈盈的,这般小无赖似的一哭,反倒让吕氏一时间感到十分头疼。
于是,最后的结果是:这件事情没谈成,张嫣拒绝的态度居然出于意料的坚定。
——
如果所记不差的话,吕雉口中的那孩子,应该就是后来的前少帝,一个皇位都没坐多久,就因为扬言长大后要报复吕雉从而被吕雉给干掉的小屁孩吧!
相比于在长信宫时的哭哭啼啼,一回到椒房殿的张嫣就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无论是从那一方面考虑,吕后的提议对她来讲,都是坏处大于好处,除了惹人发笑外,实在是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盘衡良久的张嫣,再一次下定了决心,她叫来兰娘,然后对其说道:“我听说,祖母大人最近身体有些不适你这就收拾收拾,随我回家看望一下。”
张嫣口中的祖母,指的是父系这边的祖辈,也就是原身的亲奶奶。
兰娘闻言自然应诺。
她的速度也是非常快的,张嫣上午下的命令,中午的时候,马车、行李、随从什么的就已经全都准备妥当了。张嫣也是个胆肥的,她这边出了城门,那边才让下人给吕后送信。
张嫣的父亲是宣平侯张敖,而当张嫣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为传说中的生父时,她立刻就被对方的美颜给镇住了我的老天爷啊,张嫣心想: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兰娘总说鲁元公主在世时,与丈夫是多么多么的恩爱了,她要是有这么一个帅到掉渣的老公,保证也能一辈子与其“恩恩爱爱。”
“下臣张敖,恭迎皇后娘娘。”
张嫣醒过神来,站在马车前对其微微一笑,口中道:“父亲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一阵略带生疏的客气后,张嫣就被迎进了宣平侯府,她这次说是来是看望祖母朱氏的,这话并不是假的。正相反,朱氏的病情比张嫣预想中的还要重,这般瞧着,竟似已到了弥留之态。
张嫣见状当下就表示,自己要暂留府中,“服侍”祖母,以尽孝心。
这个时代的人们是非常重【孝】的,张嫣贵为皇后却愿意服侍病中的祖母,便是传出去都不失为一桩美谈,宣平侯张敖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张嫣便安安心心地在侯府里暂住了下来。
如此这般过了几日,她心里对原身娘家的大概形式便已经有了几分了解。
鲁元公主已经身死多年,但张敖不知何种原因,却一直都没有续弦,可你要说他是对亡妻情深义重,以至自己主动的守身如玉,却也不是那样。张嫣光是异母的弟弟,就有张偃、张寿、张侈三个。更重要的是,对于自己与妻子留下的唯一女儿,也就是张嫣,宣平侯看起来也并不是多么的亲近。
莫不是因为封地的事情?
夜深人静的时候,张嫣也在心里琢磨开来。
刘如意原先不是赵王,而是代王,之所以后来变成赵王,是因为刘邦那个猛人强行扣了个罪名给张嫣他爹,以至于后来,堂堂的赵王变成了如今的宣平侯。
而现在,刘如意死了,但吕后却丝毫没有将王位和封地还给张敖的意思,反而将三分之二的地盘直接给了张嫣。这——张嫣叹了一口气,心里却知道,在吕氏眼中,死了老婆的女婿就不再是女婿了,她认张嫣却不代表她愿意认张敖。况且说不定再其心里,对张敖还有迁怒之意,相反在张敖这里说不定也是一样的心思,我满是无辜的被剥夺了王位,死了老婆,女儿又被你抢进宫,我这心里能够没有怨意吗?
张敖的这股气自然不敢对吕后发,那么张嫣这个闺女,可不就成了夹心饼干了吗
罢了!
张嫣摇摇头,决定不要再想那么多了,关系什么的,只要够努力都是可以修复的,况且祖母朱氏眼下的重病就是个极好的机会。如此这般想后,张嫣更是拿出了十二万的心力,白日里她守在祖母的床前送汤送药,晚上更是直接宿在了房间的矮榻上,她衣不解带,寝不安睡的日夜伺候,不过短短的一个礼拜,朱氏的病情不见有什么起色。张嫣整个人倒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起来。
如果说刚回来的她是一颗水灵灵的嫩白菜,那么现在的她,就是一颗干巴巴的白菜梆子了。
这般的尽心、用心、孝心,别人不说,看在眼中的张敖心里难免也升起一丝感动来,以至于后来,他总算不叫张嫣皇后娘娘,而愿意口称:嫣儿了。
朱氏毕竟年老,这次的病情又着实凶得很,所以尽管人们再努力,但终归是难抵天命。
在张嫣回到宣平后府的十日之后,祖母朱氏于一个夜晚撒手人寰。
张嫣一身孝衣,与府中众人一起跪在祖母的棺椁前面,整个人哭的是上接不接下气。而就在其哭的正厉害之时,有人走过来小声地对其耳语了几句。
哭的正欢的张嫣顿时声音一停:什么叫做陛下来了,此刻正在外面等着接娘娘您回宫呢。
其实正确的来说,刘盈是来给朱氏上一炷香的,接张嫣回去大概是其次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刘盈此时出现在了这里。对宣平侯张敖来说,娘死了,皇帝亲自来吊唁,这是一种无上的荣幸,所以你看他现在都不悲伤了,反而是一幅满面红光的样子。